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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林:信仰與心靈秩序

信仰與心靈秩序

馬丁林丨文

在功利主義或拜金主義大行其道而集體迷失的當下,我們討論信仰看起來似乎是奢侈而又勢在必行!

在我看來,滿嘴仁義道德,整天燒香拜佛,迷信風水等等「有為法」並不是真正的信仰。真正的信仰是建立在全面理解自身文化傳統或宗教體系(我們本土唯一的宗教是道教)基礎上,並用比較學方法參照世界其他三大教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地融合、吸收它們的教義和思想,而總結並確立一套適合自身或本民族之心性發展,並有利於人類身心靈健康和合一的信仰體系。六祖慧能融合佛教而創立之禪宗所以從唐朝至今信眾不絕,在於慧能獨到之融合能力和直指人心之領悟能力而能讓信眾從博大精深的佛學簡單直接地受益。所以,六祖慧能所開創的禪宗被後人稱之為人間佛教。

如果談到「有信仰的活著是什麼感覺」,即你一旦確立某種宗教信仰,單從感官體驗而言,相信對許多人來講是「只可意會不可傳言」,是非常神秘而又可持續的。最關鍵是籍由你內在的變化而帶來全新的人生觀、道德觀、價值觀或世界觀之蛻變。在此,我想以我母親信教的簡單過程來去論證。

我六十年代出生於六祖慧能家長廣東新興,家有六兄弟姐妹,父母都是文盲,八十年代前生活一直很艱苦。我是當地一千多人的幾個村落,解放後第一個大學生,當時的確為家人和村裡帶來一點榮耀。母親在農村時,與本地人一樣信仰佛教,初一十五都在家燒香和拜土地,每年六祖誕也去國恩寺燒香,為家人祈求平安。母親性格自卑柔弱,不善言辭,但勤勞堅韌,與父親一起含辛茹苦地養育我們兄弟姐妹。她對我們一視同仁,不會偏愛任何一個兄弟姐妹,更沒有重男輕女的想法,對鄰居和村民和睦友善,從不與人爭吵,樂於助人。

1995年女兒出生後,母親隨我來到廣東中山幫我帶女兒,1997年隨我搬入市區一個小區新房入住。不久,母親在小區認識一位年近八十、來自湛江的鄰居阿婆(我至今不知道她的姓名),她是基督教徒,信教已有十年,虔誠又心地善良。不到半年,我發現母親不再家裡燒香了,臉上的笑容和光彩比早兩年多了,變得更加安詳和悅。我問她近來有什麼喜事。她說鄰居那位阿婆帶她去基督教堂,一個星期前入會了。我知道本地有許多基督徒,所以我和太太沒有反對。教堂在市中心的老區,離家大約五公里,母親每個星期天都與鄰居阿婆一起步行到教堂,又步行回家,如此風雨不改地堅持到她離世的2007年尾,即足足十年!即使我與太太星期天有時休息可以開車為她們接送,但母親每次都堅持拒絕,一來怕麻煩我們,二來她容易暈車,但關鍵的是第三點,走路可以與阿婆慢慢交流,而且對她們的健康有利。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沒有及早認識到母親長期的便秘會演化成最終的結腸癌(2007年去醫院做腸鏡檢查,母親做到一半中途停止,2008年再複檢發現是結腸癌晚期),以母親的身體素質完全可以多活十年!

2008年汶川地震,我作為中山兩位詩人志願者代表之一參加了「中國詩歌萬里行詩人賑災志願團」。其他家人都反對我參加此次活動,母親反而鼓勵我,希望在國家面臨災難時盡自己之力幫助更多人。在汶川的七天八夜,我除了參加部分災區的採訪活動和整理文稿外,我最牽掛的是母親,想起白天慘不忍睹的災情與病榻上骨瘦如柴的母親,幾乎每天都流淚!2008年的平安夜,手術後堅持了七個月的母親離開了我們,終年74歲。期間,她的基督徒姐妹從本地的醫院到我老家新興(母親在老家離世)不少於三十次輪流看護母親!他們的博愛精神和無私行為一度感染和激勵著我與家人。父親與我們兄弟姐妹遵照母親的遺願,她死後以基督教的儀式為她祈禱和安葬。這在當地是先例。母親臨終前叮囑父親,將其存摺存起來的六萬多元平分給六個兄弟姐妹。原來,我們兄弟姐妹平時留給她的零用錢都省吃儉用地存起來!

寫到這裡,我不知道該對母親說些什麼,更不知道對我們的下一代說些什麼。在緬懷母親近一年的時間裡,我本來已經好轉的抑鬱症重新發作,經常失眠。是在對母親歉疚的泥潭裡打轉還是重新振作起來?我面臨著抉擇。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作為來自農村的文盲,是什麼神秘的力量支撐母親走到人生的彼岸?又是什麼因緣讓她從一個佛教徒轉而成為基督徒?是冥冥中註定?還是母親本能的愛促使她樸素的道德觀與價值觀的轉變?如果迷信一點(這是我後來翻看族譜才知道),母親生於六祖誕(農曆二月初八),又巧合地逝於平安夜(十二月二十四)。這是註定還是巧合?而作為一位科學信徒,我寧可相信後者。

如果就「什麼是好的信仰」而言,我母親的人生體驗與實踐以及愛因斯坦的宗教觀的確可以給我帶來如下的啟示:

第一,信仰的前提是自願性或非強迫性。除了像伊斯蘭教國家或某些極權國家被某種單一的意識形態所統治外,在宗教信仰自由的國度,任何個體接受某種信仰與他的成長背景、文化程度,甚至膚色與民族沒有直接之關聯;

第二,好的信仰必須符合信徒良性之心理發展或能促使其人格向良性方向轉化之信仰,迷信或邪教則相反,迷信或邪教通常導致人性的扭曲甚至摧殘人性。信仰的良性變化通常表現為:堅守該信仰體系基本的戒律和教義,不損人利己、博愛、同情心、悲憫、對人寬容、無私助人、樂觀平和,內心充滿持續的激情、感恩、滿足或快樂,有些甚至能與宇宙終極本體或上帝建立起某種神秘之聯繫等等(通過詩歌創作,本人也經常會產生能與萬物溝通的神秘體驗)。這點,我母親的確做到了。她臨終前告訴我們見到一道光,引領她瞥見上帝,所以走得非常坦然和安詳。這對於一個文盲非常了不起,當然不能與德蘭修女相提並論。

第三,更高層次的信仰,在我理解為應該是建立起你與宇宙終極本體回歸之路的橋樑,也是你尋找並建立起內在心靈秩序與宇宙本然秩序相合一的紐帶。這是許多詩人藝術家、作曲家、哲學家、心理學家、靈性導師等普遍追尋的目標,例如詩人歌德、泰戈爾、作家托爾斯泰、作曲家馬勒、哲學家笛卡爾和康德、數學家萊布尼茨、心理學家榮格和弗洛姆、二十世紀世界的靈性導師克里希那穆提、日本佛學家池田大作等等都是如此。

第四,對於科學家群體而言,他們大多尋找的是宇宙終極真理的信仰,在此我定義為科學信仰。最具代表性的是愛因斯坦的宗教觀。在此我引述《愛因斯坦文集》關於宗教的言論如下:

「科學沒有宗教就像瘸子,宗教沒有科學就像瞎子。」

「我認為宇宙宗教感情是科學研究的最強有力、最高尚的動機。要是沒有這種熱忱就不能在理論科學的開闢性的工作取得成就。」

「要是不相信我們的理論構造能夠掌握實在,要是不相信我們世界的內在和諧,那就不可能有科學。這種信念是,並且永遠是一切科學創造的根本動力。」

「科學只能由那些全心全意追求真理和嚮往理解事物的人來創造。然而這種感情的源泉卻來自宗教的領域。……我不能設想一位真正的科學家會沒有這種深摯的信仰。」

愛因斯坦反覆在此強調的宗教情感,並不代表他是徹頭徹尾的宗教徒。愛因斯坦是猶太人,出生於德國,成名於瑞士,受納粹迫害而最終移居美國。但他一生與猶太教、基督教無緣,最終也沒有成為任何一種教派的信徒,並經常笑稱自己是沒有國籍的遊民。這與他生來嚮往自由的個性和對自己作為世界公民的定位有關,但最根本的,是與愛因斯坦的科學信仰有關:相信以宗教般的熱忱投入科學理論研究,以邏輯實證為手段,人類一定能夠掌握物理實在,最終能找到宇宙的終極定律——他一生孜孜不倦投入獻身而未能成功的大統一理論。事實上,晚年的愛因斯坦更加成熟的人道主義情懷、自覺肩負起作為世界公民的強烈的社會責任感以及關於世界政府的構想,無不受到他致力於尋求物理學大統一思想的影響。

最後,我想在此強調的是整體性的信仰缺失與靈魂無處安放是造成今日社會全民焦慮之兩大主因。所以,重拾信仰以及信仰什麼,在今天失序的社會更顯難能可貴!我並不主張人人盲目信教,並以為不一定要成為宗教徒才能體驗類似信仰所帶來的可持續的神秘情感。任何能給你帶來靜心與專註的活動,包括運動、瑜伽、打坐、冥想、舞蹈、聽古典音樂、練習唱歌、畫畫、寫書法、閱讀與寫作,甚至科研探索等等,只要你願意堅持,都能體驗並建立起類似宗教所帶來的心靈秩序以及可持續的愉悅或快樂。這是我本人三十多年來通過閱讀與寫作行之有效的真實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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