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龍（19）

諸葛亮北伐時，已經不再拘泥於「隆中對」的戰略計劃，而是根據當時的天下形勢，定下了新的作戰計劃。他的策略是通過多方面誤敵，造成自己在涼州方向的兵力優勢，一舉奪取涼州諸郡以及河西走廊。下一步將可以統合益州、涼州之力，向東徐圖恢復關中，只要能夠拿回關中，憑藉崤函之險、蜀中之力和曹魏東西對峙，才能等待時機一舉奪回曾經屬於大漢王朝的天下。

這個計劃應該在劉備時代就已經有了醞釀。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劉備已經得益州，孫權想要根據以前的約定從劉備手中拿回荊州。劉備用了這樣一段話搪塞：「須得涼州，當以荊州相與。」（《三國志·先主傳》）這話引得孫權大動干戈，差點直接和劉備衝突，最終還是劉備割讓湘江以東的江夏、長沙、桂陽三個郡，才告結束。那以後劉備出兵盡全力拿下漢中，下一步的戰略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涼州。

此時諸葛亮出征北伐，面對的戰略形勢比劉備時代更為險惡，所以諸葛亮必須想盡辦法，讓魏國兵力被分散，不能集中起來對付蜀軍的進攻。為此，諸葛亮出了兩招。

第一招，策反孟達。孟達本來是蜀國的將領，後來因為關羽和劉封的原因，感覺不受劉備信任，背叛蜀國投靠了曹丕，而且還頗受曹丕重用。曹丕死後，孟達又覺得曹魏不好混，而且他和諸葛亮、李嚴關係不錯，看到李嚴在蜀國頗受重用又想反叛回來。

為此，諸葛亮寫了一封信給孟達，信中有這麼一句：「尋表明之言，追平生之好，依依東望，故遣有書。」（《諸葛亮集》）這話前兩句說的是一種狀態，都是在追求一種美好的東西，第三句特別曖昧，「依依東望」，已經不像朋友間眷戀而像情人間的依依不捨。這些話妙就妙在即像什麼都說了，又像什麼都沒有說。既可以看做是諸葛亮在引誘孟達背叛——你看我都對你依依東望啦，你要是願意來投奔，我肯定舉雙手歡迎啊！又可以看成是諸葛亮在期待孟達回信——依依東望，望的就是你孟達的回信啊！

諸葛亮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讓孟達自己去想，自己折騰，從而可以分散曹魏帝國中央的注意力，尤其是此時駐紮在荊州宛城一線的司馬懿的數萬精銳部隊。一旦孟達反叛，司馬懿的精銳進入新城郡、上庸郡的山區之後，將無法支援長安對蜀作戰，蜀軍北伐的作戰壓力將會銳減。至於孟達的死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按理說新城地方偏遠，易守難攻，司馬懿長途遠征，即使能勝也要費一番力氣。

第二招，趙雲出斜谷。斜穀穀口就是郿縣，郿縣往東不過百里就是長安。趙雲這支部隊兵力應該在1萬人左右，作戰目的是希望通過斜古道方向的積極行動，拖住駐紮在長安的魏軍主力部隊，為諸葛亮率領的蜀軍主力進取隴右爭取時間。這裡選擇趙雲的原因應該是趙云為人「嚴重」，且在天下頗具聲望，既然這樣，那就是用來做誘餌的最佳選擇。

圖：電影《見龍卸甲》把曹真變成了女人

隨後，諸葛亮令旗一揮，蜀國北伐大軍大舉越過秦嶺，「戎陣整齊，賞罰肅而號令明」，一時之間奪下魏國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割斷了涼州與曹魏中央政府的聯繫，把魏國的雍州刺史郭淮困在上邽一帶，「關中響震」（《三國志·諸葛亮傳》）。諸葛亮此時的想法是讓趙雲繼續在斜谷威脅長安，讓曹魏大軍以為自己北伐的終極目標還是當年《隆中對》中定下的策略強攻關中或者按照《出師表》的說法「還於舊都」，以致於主力部隊不敢輕易放棄長安向西反撲。諸葛亮自己則利用曹魏帝國猶豫的時間，安撫以得諸郡，堵塞隴右道路，構築防禦工事，鞏固既得地盤，然後再和曹魏來增援的主力進行會戰，一戰而勝之。

只可惜諸葛亮的對手是曹真，他並沒有上當。當諸葛亮北伐時，曹真就已經認定趙雲是疑兵，諸葛亮的目標在隴右。於是他一面奏請年青的天子魏明帝曹睿前往長安安定人心，一面統帥曹魏中軍精銳10萬左右向關隴地區殺了。

歷史上的曹真，可謂一代名將，排兵布陣能力絕不在諸葛亮之下。甚至從諸葛亮前幾次北伐的結果來看，諸葛亮面對曹真時幾乎沒有獲得太多戰果。這次曹真為保護天子和後方留下了3萬左右的兵力在長安，同時郭淮收縮雍州各地部隊約1萬人退守上邽要塞，卡在諸葛亮西進的咽喉要道上，曹真自己帶領不到2萬人進駐郿縣抵禦趙雲，先頭部隊大約就是當年曹操的5000虎豹騎！

諸葛亮打不過曹真，趙雲當然也打不過，於是在斜谷被曹真擊敗：雲、芝兵弱敵強，失利於箕谷，然斂眾固守，不至大敗。（《三國志·趙雲傳》）更厲害的是，曹真在斜谷堵住趙雲的兵力並不多，甚至有可能比趙雲兵力還少。因為諸葛亮後來曾寫過這樣的話：「大軍在祁山、箕谷，皆多於賊。」（《三國志·諸葛亮傳》）可見曹魏中軍的戰鬥力是很強的，當年在當陽長坂追著劉備到處跑的虎豹騎，現在依然可以以劣勢兵力抵擋住趙雲的進攻。

斜谷並非主要戰場，曹真既然沒有在這裡投入多少兵力，他的主力5萬多人哪裡去了呢？交給了名將張郃，用來幹嘛呢？打通隴右通道，恢復所失諸郡。張郃是曹操時代就為曹魏效力的名將，曹操曾把他比作韓信。赤壁之戰後，張郃長期在關隴漢中一帶任職。曾在曹操、夏侯淵麾下，討伐馬超；也曾在巴中和張飛大戰；更曾在漢中臨危受命，總督全軍抵禦劉備，可謂身經百戰，對關中地理、地勢更是十分熟悉。當得知諸葛亮出祁山、趙雲出斜谷時，曹真就意識到了蜀軍的攻擊有主有次，主力在諸葛亮手中，趙雲這裡是偏師，於是曹真將計就計，自己率領少量精銳留在郿縣和趙雲對峙，把主力5萬餘人全部交給張郃統領，向西打通與隴右的道路，收復三郡。

那麼諸葛亮派了誰去對付張郃呢？馬謖。

用蜀國最後的名將趙雲，也沒能吸引住曹軍主力；接著又用年輕的參謀官，去對付百戰名將，可見諸葛亮第一次北伐之所以失敗，還是因為太嫩了啊。由此可見，除了極少數天才，軍事水平的提高，主要還是需要長時間的經驗積累，絕無速成之法。

本篇為「千古名將英雄夢」特約作者孫教授「sunnyshine」所作，未經作者授權，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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