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金貴搬家
文/補世成
金貴今年剛滿59歲。在單位已經工作40餘年了。但老兩口仍還住在上個世紀，單位分給他的那套老房子里。他們住在頂層8樓的兩居室里。不僅位置有點高，面積也有點小，只56平米。而且還沒有電梯，上樓全靠硬爬。
金貴早就是他們單位的一個部門主任了。論級別相當於現在企業的一名處級幹部。而他老婆又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所以按理說他們的條件都還不錯，不是屬於買不起房的那類人。而且早在十年前他兒子結婚，他們就給他兒子買了一套新房。他兒子和兒媳，一個是銀行的高級職員，一個是政府部門的公務員。現在連他兒子和兒媳都換新房了，可他們老兩口卻還在原地踏步。
這裡面固然有很多因素。但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金貴一直丟不下過去的那種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和生活習慣。雖然對工作總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但對生活卻又沒有太多的奢望和要求。前些年他老婆，倒是經常在他面前嘮叨，今天說這個都買新房了，明天那個都快要搬家了。言下之意是告訴金貴，我們也該挪一挪自己的窩了吧。可金貴一直都不理會。
金貴除了對生活沒有太多的奢望和要求，另外他還認為，單位分給他的這房子雖然老了一點，但建造質量卻還不錯。他們在這裡住了都30年了，但房子的原樣卻仍還沒怎麼變。而且他們住在頂層，還從未見過哪裡有過滴漏。老房子不但質量好，而且還挺實用。因為他有一個特別愛好，就是喜歡養點花花草草。所以他充分利用住頂樓的這個有利條件，用自己勤勞的雙手，不僅在樓頂養了很多花草，而且還在樓頂蓋起了一個大鴿棚、養了一大群鴿子。他實在丟不下自己親手養的這些花草，也實在放心不下養的這一大群鴿子。要是搬了家住不上頂樓，那這些花草和鴿子怎麼辦？所以他就一直沒有採納老婆的意見。
而他老婆對他雖然不是言聽計從，但是也沒有怎麼勉強。如今隨著年齡逐漸增大，天天硬爬8樓，金貴覺得確實不如往年。特別是他的老婆兩年前就查出患有骨質疏鬆症，要想一口氣爬上8樓這就比他還要困難。因此去年他們老兩口商量，這才決定去買一套新修的電梯房。現在不但房子已經買好了，而且裝修也已經完成。現在他們正在籌備搬家。
在搬家這一問題上，金貴和他老婆又產生了分歧。而且還鬧了一場比較大的矛盾。首先是他老伴說，我們現在年齡都大了，收拾收拾東西還可以，但是搬家還是有些困難。她覺得如果力不從心，還不如去請一個搬家公司來幫忙搬。可金貴卻捨不得花錢。於是就對他老婆說，找搬家公司來搬，那收費太貴了。我看還是我們自己動手吧！反正我們現在又不急於搬到新房去住。你現在退休了白天沒什麼事干，就在家把東西收拾好。晚上我下班回家就慢慢來搬。兩處相隔距離並不遠，我一回搬點一回搬點，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把家搬好了。
一天下班回來，金貴發現老婆已經把家裡的東西收拾好了。她最後一批收好的東西堆放在一起，正等著他回家打包。而把不要的東西，弄得滿屋都是。因為這是最後一批，金貴有些不放心，於是他就把丟在地上的東西，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這時他在卧室的地板上，突然發現一樣東西，引起了他高度注意和重視。這就是一件在七十年代比較流行的，用勞動布縫製的工作服。在工作服左邊的胸口上，還印有他們單位的名字。這件工作服絕對不能丟，也丟不得。於是他就馬上把它撿起來，還把它當著寶貝一樣疊好，放回了要搬走的東西堆里。
他老婆見了不但不理解，還覺得很奇怪。所以有點不高興地對他說，金貴這工作服都快老掉牙了。現在有哪個穿，你撿它幹什麼？說個不中聽的話，在這個年頭，不但沒人穿，也沒人要。把它拿去送人，恐怕都會被人笑話。
金貴聽了也很不高興對他老婆說，你懂什麼？虧你還是人民教師，說這樣的話簡直太忘乎所以了。憑你這種思想素質，還怎麼去教學生？還怎麼去教育下一代？
金貴的老婆雖然教齡沒有金貴的工齡長，但是幾年前她就評上高級職稱了。所以她現在聽金貴這麼說，覺得這不但是金貴不尊重她，還認為這是金貴在污辱她的人格。因此不但心裡更不高興，反而還火冒三丈。於是兩人就大吵起來。
事後金貴覺得，這確實是自己說話過火，有點打人，所以他就主動去找老婆道歉。在老婆的心情恢復平靜後，他又主動給老婆解釋說，兒他媽你知道嗎？這套工作服是我師傅在退休時，特別送給我的。你別看它現在不值錢，沒有人喜歡和重視它，但是它在我心裡，卻跟它在當時那個年代一樣，一直都很珍貴。那時候如果穿它，上街不僅自己感到很自豪，只要被別人發現，認定你是我們公司的職工，就會有人對你刮目相看。哪像現在很多人，都把目光盯在那些有錢、有權的老闆身上。稍微停了停金貴又接著說，何況這套工作服，它凝聚了我跟師傅很深、很重、很濃的感情。如果現在把它丟了，就等於丟掉了師傅對我的一片真心和真情。這種真心和真情，我們不但無法用金錢去換取，也無法用金錢去衡量。
搬家本來是一件喜事，但在說完最後這番話之後，金貴的眼睛都有些濕潤了。
TAG:作家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