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去過巴黎聖母院
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溫血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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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第二年的時候，我攢了一筆錢，用來買房買車差得太遠，想到我和父母都還沒有出過國，而工作後能和父母相處的機會又日漸減少，就計劃著用這筆錢在過年期間來一次家庭出國旅行。
當時備選目的地有兩個，一個是歐洲，一個是東南亞。因為東南亞氣候溫暖適合避寒，而且過年的假期只有一周，去歐洲太緊張，最後就選擇了東南亞的沙灘和陽光。
後來工作繁忙，旅遊也都限於國內，再也沒有出過國。
今天一覺醒來，就看到了巴黎聖母院起大火的消息，教堂頂部基本上已被焚毀，標誌性的塔尖更是已經倒塌。
一瞬間忽然有些後悔，心想如果當初選的是歐洲就好了，陽光和沙灘任何時候都在那裡，但大火後的聖母院，可能永遠也不可能恢復它原來的樣子了。
還記得學生時代的暑假，按照老師的推薦去閱讀世界名著，讀到《巴黎聖母院》的時候，看到序言就被深深地打動了：
「若干年前,本書作者參觀聖母院——或者不如說,遍索聖母院上下的時候,在兩座鐘樓之一的黑暗角落裡,發現牆上有這樣一個手刻的詞:ANáΓKH（命運）這幾個大寫希臘字母，受時間的侵蝕已經發黑,深深陷入石頭裡面,它們的形狀和姿態都顯示出峨特字體固有的難以言狀的特徵,彷彿揭示著把它們書寫在這裡的是一位中世紀古人。尤其是這個詞所蘊藏的宿命、悲慘的寓意強烈地打動了作者。」
也因此，巴黎聖母院也成為了我「一生一定要去一次」的旅行清單上的目的地之一。
不過我並不覺得急迫，畢竟它已經矗立了上千年，世界大戰也未曾損毀它，餘生漫長，總會有機會不緊不慢地去一覽它的容貌，回憶年少時的嚮往和感動。
但誰能想到，和平年代的一場意外，就能將它毀壞到這種程度。
早上看到新聞，預計聖母院重修至少需要8-10年時間，在此期間不會對外開放。
這麼長的時間，意味著我能參觀它時，也是一個中年人了。而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一生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雖然大部分人只會把它當做一個著名的打卡景點，但對於真正喜歡它的人來說，真的挺遺憾的。
不過，如果在我高中的時候，你問我最想去的地方，我會告訴你一個你可能沒聽說過的地方：加拉帕戈斯群島。
原因很簡單，高中上生物課時，老師提到，在加拉帕戈斯群島中的平塔島上，有一隻象龜名叫「孤獨的喬治」。
研究人員在1971年發現了它，但因為島上的植被被外來的山羊破壞，島上生活的平塔島象龜也僅剩它這一隻了。
儘管它還有幾十年的壽命，但在這漫長的時光里，它沒有親屬，也沒有伴侶，註定只能背負著「世界最稀有物種」這個無用的名號，孤獨地邁向死亡，然後讓我們目睹著一個物種的消失。
高中時的我不太合群，多愁善感，一下子就被這種孤獨所擊中，心想將來一定要一個人去一次加拉帕戈斯群島，去看一看孤獨的喬治，什麼也不說，靜靜地在它身旁度過一天就好了。
不過這個願望終究連實現的機會都沒有，在我高中畢業那年，孤獨的喬治去世了，平塔島象龜永遠從地球上消失了。
有些遺憾，你是追不上的。
在被損毀的遺迹中，巴黎聖母院或許已經是最幸運的一個——有足夠的關注度，也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它修復，還在幾年前就有先進的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建立了它的三維模型。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我們還是能見到一個復原良好的聖母院。
而許多珍貴的東西，在大眾關注之前，就已經消逝了。
去年巴西國家博物館大火，2000多萬件珍貴的藏品大部分遭到損毀。
前幾年ISIS在中東掀起戰爭，毀壞了300多處遺迹，包括地球上保存最完好的中世紀顧城阿勒頗，古絲綢之路上最繁榮的城市帕爾米拉。
更不用說我們自己民族歷史上的那些傷痛：被英法聯軍焚毀的圓明園，被侵華日軍焚毀的東亞第一圖書館東方圖書館。
不僅僅只是歷史遺迹，大多數美好事物的形成需要漫長的積累和細心的呵護，而它的消失卻只需要一瞬間和一場意外，然後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
其實人生也是如此。
面對和處理遺憾，才是人生的常態。
「理想」這個詞，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個奢侈品。
很少有人能實現小時候立下的那些遠大志向：考上清華北大，成為科學家或者明星，改變世界。
所以，成年以後，與其說是在追逐夢想，不如說是在追趕遺憾。
我們的大多數努力，也許並沒有多麼高大上的願景，只是希望能跑得比遺憾快一些:
能在離開校園之前，有一段不顧忌現實，全心全意投入的愛情。
能在父母老去之前，帶他們去旅行，或者為自己感到驕傲。
能在子女出生之前，給他們掙來一個安心的成長環境，不必被貧窮打下自卑的烙印。
以免在被生活的瑣碎纏身時遺憾自己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
以免在父母老去後遺憾想要回報卻已經來不及。
以免在子女長大後遺憾當初沒有給他們一個幸福的童年。
能做到這些，就已經很難了。
絕大多數人都經歷過無法彌補的遺憾，所以才會有那麼多人喜歡感慨「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懂得什麼是珍貴。」
而且明天和意外，沒有人知道誰會先來。你以為自己還有很多時間，但美好的東西卻總是倏忽而逝。
我們也別無他法，唯有能讓自己跑得再快一些。
巴黎聖母院的大火，不必去爭論到底該不該心痛。
有些人心痛，有些人無感，這都很正常，人不必總是要求別人有和自己想同的感受。
但美好事物在自己還沒來得及體會，就已經流逝的遺憾，相信每一個人都遇到過。
希望我們都能比遺憾跑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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