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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達生:西夏活字印本的發現及其活字印刷技術研究

一、西夏活字印本的發現

20世紀初,在我國內蒙古額濟納旗黑城和寧夏靈武古城就有西夏文獻發現,而且數量很大,內容豐富。上世紀年代以來,隨著我國文物考古事業的發展,西夏文獻在甘肅武威天梯山石窟、張易鄉遺址、亥母洞遺址、敦煌莫高窟,寧夏青銅峽一〇八塔、賀蘭縣宏佛塔、拜寺溝方塔等處相繼有所發現,內蒙古額濟納旗黑城及其附近地區也有新的發現。這些文獻,有世俗的,但以佛經為主;有寫本,但多為印本;而在印本中,當然主要是雕版印本,但同時也發現了十分珍貴的西夏文活字印本。

1.寧夏發現的木活字印本《吉祥遍至口和本續》

西夏文佛經《吉祥遍至口和本續》(簡稱《本續》),9冊,計240多頁,約10萬字,是1991年在寧夏賀蘭縣拜寺溝方塔廢墟中出土的(圖一)。白麻紙精印,蝴蝶裝;有封皮、扉頁,封皮上貼有經名標籤;版框縱5厘米,橫19.3厘米;正文四界子母欄,欄框上下高20.5厘米,左右寬31.6厘米;版心寬1.2厘米,無象鼻、魚尾,上半部為經名簡稱,下半部為頁碼;頁碼文字漢文、夏文都有,還有夏漢合文;經文每半頁10行,每行22字。文字工整秀麗,版面疏朗明快,紙質平滑,墨色清新,是古代優秀版本之一(圖二)。經筆者研究,為西夏後期印本,系木活字版所印。

1993年12月,「第一屆中國印刷史學術研討會」在北京召開,筆者有幸參加,並在會上宣讀了《我國最早的木活字印刷品——西夏文佛經〈吉祥遍至口和本續〉》論文提要。由於此前沒有發現活字印刷品的報道,由於學術界普遍認為木活字為元代王禎所發明,筆者的發言,受到格外重視。在會後所發表的《讓中國印刷史的研究取得更豐碩的成果——記第一屆中國印刷史學術研討會》中稱,「這一結論如能得到確認,則意味著發現了世界現存最早的木活字印刷品」,這意味著宋代就有了木活字。

筆者的論文,與《記第一屆中國印刷史學術研討會》一文,同時在《中國印刷》1994年第2期發表。論文發表後,引起學術界更大的關注。中國歷史博物館俞偉超館長,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潘吉星教授,中國印刷技術研究所張樹棟編審,北京大學鄭如斯教授等,對拙文給予很高評價,並積極呼籲有關方面組織鑒定。文化部接受學術界的呼籲,於1996年11月成功地組織了對「西夏木活字研究成果」的鑒定,確認《本續》是「迄今為止世界上發現最早的木活字版印本實物,它對研究中國印刷史和古代活字印刷技藝具有重大價值」。由於這一成果,1997年筆者榮獲新聞出版署頒發的印刷行業最高獎「畢昇獎」;1999年,又榮獲文化部文化藝術科學優秀成果二等獎。2002年,《本續》先後被國家文物局列入第一批禁止出國的文物;又被國家檔案局列入第一批「中國檔案文獻遺產名錄」。

2.甘肅發現的泥活字版印本《維摩詰所說經》

西夏文佛經《維摩詰所說經》(簡稱《維經》),存下集四品,總54面,計6400多字,經折裝。1987年5月,發現於甘肅武威市新華鄉纏山村西夏亥母洞中。版框縱28厘米、橫12厘米,每面7行,每行17字。首頁第二行有西夏仁宗尊號「奉天顯道,耀武宣文,神謀睿智,制義去邪,憞睦懿恭」題款,並有其他西夏時期文物,初步定為仁宗時期印本(圖三)。經孫壽齡先生潛心研究,認為此經為泥活字版印本,並著文在《中國文物報》1994年3月27日發表,引起學術界的關注。此經為活字印本當無爭議,然而,是木活字還是泥活字,則學界認識很不一致。1998年3月,國家文物局曾組織專家鑒定,但未能「取得一致意見」,提出「尚需進一步研究」,反映了爭論的激烈程度。受孫壽齡先生委託,筆者在孫先生研究的基礎上,對此作了進一步的探索,認為經文中諸如「氣眼筆畫」、「變形筆畫」等,都是泥字在陶化過程中產生的現象,再一次肯定它只能是泥活字,而不會是其他活字。孫先生以堅韌不拔的精神,在煮飯爐上經過反覆試驗,燒制出三千多個泥活字,並印出《維經》仿本(圖四),用更為確鑿的事實,進一步證明其為泥活字。拙文在《中國印刷》發表後,當即致函國家文物局有關領導,建議再次組織鑒定,認為這對光大考古成果,活躍學術氣氛,深化版本印刷研究,都有重要意義。

3.俄藏西夏文獻中發現的西夏文活字印本

西夏文獻除國內寧夏、北京、甘肅、內蒙古、陝西等省區有關部門有收藏外,在國外英、法、德、日、瑞典等國有關學術團體也有收藏,但以俄羅斯科學院東方學研究所聖彼得分所收藏數量最多,內容最為豐富。據統計,其中西夏文文獻8090件,漢文文獻488件,還有藏文、回鶻文、波斯文文獻和圖表、版畫等,總計在150000面以上。這些文獻,是俄國探險家柯茲洛夫於1908年、1909年在我國內蒙古額濟納旗黑城(西夏黑水城故址)進行考古時,在一座被稱為是「圖書館」的「赫赫有名」的墓塔內發現的。它是繼殷墟甲骨、敦煌遺書之後的又一次重大考古發現。

在這批文獻的整理研究中,也涉及版本印刷問題,並比較早的提出西夏活字印本的問題,但對其真正的認識,卻有一個較長的過程。最早被認為活字印本的是《維經》,英國人格林斯蒂德於1973年在印度出版的九卷本《西夏文大藏經》,將《維經》列入第九類(總15類)「西夏時代及其後的活字本」中。日本西夏學者西田龍雄教授獨具慧眼,認為其中所收《維經》「印製粗劣,字體大小不等,應是活字版,而且很可能是泥活字印刷」,但又將其定為「西夏滅亡後所作」。我國西夏學者史金波先生指出,說《維經》「為活字版是正確的」,但說「是西夏滅亡後所作的活字本」,「則是不準確的」。

1981年,俄羅斯學者捷連吉耶夫-卡坦斯基,在研究黑水城文獻時,發現西夏文《三代相照言文集》和《德行集》為「活字本」,但「未進行足夠深入的發掘。此後,克恰諾夫教授在《三代相照言文集》的題款中發現有「活字」的題款,「並認為西夏時期有活字印刷」史金波先生在整理俄藏西夏黑水城文獻中,也認為上述兩本為「活字」本,而且還發現《大乘百法明鏡集》為活字本。

(1)《維摩詰所說經》,存5卷,經折裝。據研究,與武威所出《維經》「版幅相近,行款一致,字體相類,題款相同,具有同樣的形制和特點,無疑它們應是同一種活字印本,確信此經為泥活字版印刷」。

(2)《三代相照言文集》,1冊(總41頁),蝴蝶裝;首尾俱全,卷末有發願文。為僧人道慧及其尊友慧照所作,是佛教禪宗著作。版框縱24厘米、橫15.5厘米;四界子母欄,欄框高17厘米、寬11.5厘米;每面7行,每行17字;版心白口,內有西夏文頁碼(圖五)。值得注意的是,在發願文中,有「活字新印者陳集金」題款。俄羅斯西夏學家克恰諾夫教授,正是根據這一題款,認為西夏有活字印刷的。

最近發表的聶鴻音研究員《俄藏5130號西夏文佛經題記研究》一文(《中國藏學》2002年第1期),是對西夏文佛經《聖慧到彼岸要文慎教現前解莊嚴論明偈》一卷中題記的解讀。題記總14行,其中倒數第三行為「御前疏潤印活字都大勾當出家功德司承旨尹智有,御前疏潤印活字都大勾當工院正罔忠敬,光定丙子六年六月日」。聶認為:「疏潤」即「潤文」,是譯經的一個程序;「都大勾」或可譯為「都案頭監」,是「監理某項工作的朝廷命官」。這一題記,在印刷史研究中十分重要。它比《三代相照言文集》中「活字新印者陳集金」的題記更有價值。據西夏《天盛改舊新定律令》,「出家功德司」是西夏政府中特有的一個佛教管理機構,說明在西夏政府中,有專設的負責活字印刷的官員。這再一次證明在西夏印刷中,活字印刷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以上兩項題款,是我國最早的有關活字印刷的記錄,是西夏、也是我國早期活字印刷極為珍貴的文獻資料。

(3)《大乘百法明鏡集》卷九,經折裝,前殘,卷尾有經名,是一本佛教著作。版框縱28.3厘米,紙幅橫長50.3厘米;每幅4面,殘留10幅,總40面;上下單欄,欄距24.7厘米;每面8行,每行23字。

(4)《德行集》,1冊,全書26頁,前有序文,首尾俱全。為曹樂道譯自漢文,漢文原著佚名,是論述統治者注重德行的世俗著作。蝴蝶裝,四周單欄,版框縱20.5厘米、橫13厘米;欄框高17.5厘米、寬12厘米;每面7行,每行14字;版心白口,上段為書名,簡稱「行」字,下段為頁碼,有的為漢字,有的為西夏文(圖六)。從序文和題款,知此書刊印於桓宗天慶年間(1194~1206年),「印校發起者番大學院學正、學士、節親文高」,也即是具有學正、學士職銜的西夏皇族嵬名(皇姓)文高發起刊印的。

4.敦煌考古中發現的西夏文活字印本

20世紀90年代以來,敦煌研究院在莫高窟北區洞窟的清理中,發現了很多重要的文物和文獻,其中有若干西夏文文獻。可喜的是在這批西夏文文獻中,經史金波先生研究,又發現幾種活字印本,多為殘片,可辨明經名者有:

(1)《地藏菩薩本願經》,發現於北區第59、159、464等窟中,計殘紙8頁;經折裝,上下子母欄;每面6行,每行16字。經研究,該經的漢文本為二卷本,而殘頁中有「中卷」字樣,表明其是與漢文本不同的三卷本。另外,在海內外現存的西夏文佛經中沒有此經,此經為海內外孤本。

(2)《諸密咒要語》,發現於北區121窟中,頁面有完整的、有殘破的,總16面;蝴蝶裝,四面雙欄,版心白口,中有漢文或夏文頁碼,每面7行,每行15字。其內容多為密教儀規之類,系藏傳佛教密宗經典殘本。

另外,1983~1984年,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在黑城考古發掘所獲得的西夏文文獻中,也有活字印本殘頁,有木活字的、也有泥活字的。這些活字殘頁和敦煌的部分殘頁,因名稱不詳,這裡就不一一介紹。

茲將上述諸種活字印本,列表如下:

二、西夏活字印本的版本特點

由於雕版和活字印刷工藝的不同,與雕版印本相比,活字印本就有許多不同的特點。在活字印刷中,泥字、木字都是活字,二者在工藝上有共同點又有不同點,因而各種活字印本有共同點,又有各自的特點。這些特點,主要反映在墨色、字形和版式諸方面。下面所談活字印本特點,就是在研究上述活字印本的基礎上概括出來的。先談其共同點,然後重點談泥字、木字的特點。

1.上述諸印本的共同點

(1)墨色方面:墨色濃淡不勻;紙背墨有深有淺;同一字墨色半深半淺;有活字邊緣印痕。這些現象,反映在上述所有印本中,帶有相當的普遍性。造成這些現象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活字版的平整度難與雕版相比,而有的活字在排版時又難以完全避免置字歪斜所致。儘管雕版印本也不是完全沒有墨色深淺的問題,但比之活字印本要好得多。而一個字著墨半邊多半邊少,或是有邊緣印痕的現象,則是雕版印本中絕對沒有的。另外,個別印本上還有捺印補字現象,特點是其字多有歪斜,與四圍之字,墨色明顯不同。這是因為有的字使用頻率高,在排版時一時難以補刻,而將字位空下,待書頁印好後,再將其字捺印補上的。如在《三代相照言文集》中就有補字情況;在被定為元代的西夏文佛經《大方廣佛華嚴經》也有類似現象,且很典型(圖八)。

(2)字形方面:字形大小不一;筆畫有粗有細;字體有方有長;字體風格不同。雕版印本,每一本書可能有多人寫版、多人刊刻,但具體到每一頁,無論寫版還是刊刻,只能是一人操作,一氣呵成,故而文字大小均勻,風格一致。而活字版則有所不同,每版所用活字,很可能由多人所寫所刻,自然造成每個字大小、字體、筆畫上的不一,風格上的差異。而早期缺少規範,文字不定型,更是造成上述現象的重要原因。

(3)版式方面:由於蝴蝶裝和經折裝版式不同,兩種裝幀不同的印本其版式特點也有所差別。

蝴蝶裝版式:不設界格行線,沒有象鼻(黑口上下的黑線)、魚尾;欄線四角多不銜接,上下欄線長度多超出左右欄線,間或也有不足者;版心左右行線,與上下欄線多不銜接,留有大小不等的缺口;字與字間,間距不一;豎看字行不直,或左或右傾斜,橫看字列不正,或上或下擺動;字字獨立,除特設外,絕無相觸、相交的字。

經折裝版式,因其多無左右欄線和版心,則主要反映在上述等項上。

版式上的問題,與排版密切相連:一是欄線、行線由竹片、板條拼排,在其銜接處,難以做到嚴絲合縫,留下大小不等的缺口;二是字丁大小不規範,字與字間距有大有小,造成行列不直。而雕版按畫好的版樣雕刻,文字又比較規範,則不存在上述問題。

上述現象,是在造字、排版、擺印等工序過程中形成的,是上述印本比較普遍的現象。另外,有些現象則反映在個別印本上,如頁碼用字或漢或夏,無一定之規;書名簡稱漏排,頁碼錯排;還有漏字、誤字現象等。這在《本續》和《德行集》中都有。又如在《本續》中,還出現了隨意改變版面設計,兩個頁碼用字刻在一個字丁上形成的上下字相交情況,以及倒字現象等。其中倒字、卧字和隨意改變版面設計等,在雕版印本中絕對不會出現;而漏字、誤字、錯碼等,雖在雕版印本中並非絕對沒有,但比之活字本要少得多。

2.泥活字版印本和木活字版印本的區別

張秀民先生在談及版本區分時曾感嘆地說:「至於泥字、木字、銅字印本的區別,則在幾微之間,更為不易。」 錢存訓先生也說:「考究版本是刊刻或活字,如無旁證,不易區別。至於是銅是木,如不在序中說明,則更難辨認。」 二公所言,說明要確切地區分每種印本為何種活字,的確難度很大。應該說,定上述印本為活字印本,還屬比較容易,也被學術界所接受。問題是上述諸印本的活字特點,並不能確定每種印本為何種活字,如前述《維經》是泥字還是木字,學術界便頗有歧見。

但是,泥活字、木活字工藝畢竟不同,在印本上也會反映出來。面對上述8種活字本,經有關專家仔細揣摩,精心研究,終於找到了二者的差別。筆者除研究木活字《本續》外,對泥活字《維經》也下了些功夫。這裡,結合學界研究成果和個人學習心得,將泥活字印本和木活字印本的區分概述如下,供同仁討論。

從印象上看,一般說來,木活字印本文字工整清秀,筆畫流暢,版面疏朗明快,如《本續》《德行集》《諸密咒要語》等;泥活字印本文字則四角圓鈍,筆畫滯拙,版面比較粗疏,如《維經》。當然,這不是絕對的,只是相對而言,上述木活字印本也有較差的,而泥活字眼下只有一種,今後也可能發現較好的。但是,如果僅從上述特點來區分兩種活字,顯然是不夠的,不具有說服力的,更重要的是我們在《維經》和《本續》的研究中,找到了確定兩種活字印本的主要依據,現作重點陳述。

(1)定《維摩詰所說經》為泥活字印本,主要依據有四條。

一是交筆不直。所謂交筆不直,是指有的字橫豎交叉的筆畫不夠連貫,不夠筆直,其中有的字還在交筆處形成一個節。這是由於在泥上刻字時,筆畫交叉處不能一刀貫通,字形結構中的口形、半口形、三角形等只能一刀一刀剔刻,以致造成這些結構變形,交筆處成節,交筆後延伸部分筆畫不直。

二是氣眼筆畫。所謂氣眼筆畫,是指因質不好,在陶化過程中泥字上形成的小氣眼。這種現象,在較粗的筆畫中,用肉眼可以看到。泥質越差,氣眼越多,如用水性印料,則氣眼會看得更為清楚。

三是變形筆畫。所謂變形筆畫,是指有的字筆畫變形,成為片狀。這是由於泥字在陶化過程中溫度過高,在泥字上形成的釉面所(圖七)。這與常見的暈染現象不同,後者模糊一片,但筆畫不會變形。

四是文字斷邊、剝落現象。這是由於泥字質脆,在搬運、排字過程中不經意造成的文字損傷所致。

上述現象的形成,與泥字的泥質、刻字方式和陶化過程相關。這些現象,無論在雕版上,還是木活字、銅活字上,都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這一分析,無可辯駁的說明,《維經》只能是泥活字版印本,而不可能是其他活字的印本。

(2)定《本續》為木活字版印本的依據,主要是有隔行「竹片」印痕。

所謂「隔行竹片」印痕,是指在字行間長短不一、斷斷續續、墨色深淺有差的線條(圖八)。這種線條的形成,與木活字的排版工藝有關,是木活字特有的現象。我們知道,在宋代,只有泥活字和木活字(金屬活字是否開始,尚無肯定的說法)。按文獻記載,泥活字和木活字的印刷工藝是不大相同的。北宋沈括《夢溪筆談》所載畢昇泥活字排版工藝是「以一鐵范(按版面大小製成的鐵質版框,用以排字)置鐵板上,乃密布其字,滿鐵范為一板」,無隔行之工序,當然不會有隔行之物在印刷時留下的印痕。與畢昇的泥活字工藝不同,元代王禎《農書·活字印書法》中的木活字排版工藝,則有「排字作行,削成竹片夾之」的工序。《本續》頁面上的這些線條,就是隔行「竹片」處理不好稍有突起留下的印痕。這種現象,在近代的鉛字印刷品中亦可看到,如果隔行鉛條處理不好,也會在字行間留下印痕。這是定《本續》為木活字印本的主要依據。

著名版本學家魏隱如先生說,明清活字本中的字行間,也有「斷斷續續現象」。這是因為「活字本行格界線亦系拼排,因而也會不平,從而著墨不勻」造成的,並將這種「斷斷續續」的「行格界線」,作為明清活字本依據之一。因此,即使我們解釋有誤,也不會影響《本續》是木活字版印本的結論。需要說明的是,這是兩種性質完全不同的線條,是完全可以區分開的:一是行格界線印刷不清形成的線條;二是並無界格行線,而是隔行「竹片」處理不當留下的印痕,二者是不可混為一談的。何以證明不是行格界線而是「竹片」痕?我們注意到,「竹片」痕在面積較大的空白處較為突出,而在文字密布的字行間則相對較少。這是因為面積較大的空白處無突起的文字相隔,紙面更容易接觸到處理不好的隔行之物而留下印痕。但是,也不是所有面積較大的空白處都有這種印痕的,這說明如果排版得當,隔行之物是不會翹起,也不會留下什麼印痕的。反之,如果是行格界線的話,這種線條在面積較大的空白處只會印得更為清楚,而不會毫無痕迹。

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上述泥活字、木活字印本的特點,是早期活字印刷技術不夠完善、不夠規範、不夠成熟的反映,它所能提供給我們的信息,是在晚期任何明清活字印本中絕對找不到的。這也許正是這批活字印本最有價值、最應珍視、最為可貴之處。

三、西夏活字印刷技術初探

研究古代印刷技術,離不開古代文獻,從印本上是看不到印刷過程的。研究西夏印刷,離不開宋代印刷;西夏主體民族党項族,是游牧民族,其印刷技術,當然來自中原。

沈括《夢溪筆談》,王禎《農書·活字印書法》,是宋元時期關於活字印刷技藝流傳至今的僅有的兩種著作,詳盡的記述了這兩種活字印刷有關選材、造字、排板、固板、印刷、拆板的全過程。舉凡活字論著,無不引以為據,我們研究西夏活字印刷技術當然也不能例外。我們的研究,除儘力正確理解古人的記述外,同時也參考了前人的研究成果。

1.泥活字印刷技術

宋·沈括《夢溪筆談》卷十八《技藝門》記載了畢昇的泥活字印刷技術:「其法:用膠泥刻字,薄如錢唇。每一字為一印,火燒令堅。先設一鐵板,其上以松脂、蠟和紙灰之類冒之。欲印,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乃密布其字印,滿鐵范為一板。持火就煬之,葯稍熔,則以平板按其面,則字平如砥。若只印三二本,未為簡易;若印數十百千本,則極為神速。常作二鐵板,一板印刷,一板已自布字;此印者才畢,則第二板已具;更互用之,瞬息可就。每字皆有數印,如『之』『也』等字,每字有二十餘印,以備一板內有重複者。不用則以紙貼之,每韻為一貼,木格貯之。有奇字素無備者,旋刻之,以草灰燒之,瞬息可成。不以木為之者,文理有疏密,沾水則高下不平,兼與葯相粘,不可取。不若燔土,用訖再火,以手拂之,印自落,殊不沾污。」通篇文字,簡潔明了,內容翔實,具有很強的操作性。如無實踐經驗,很難寫得如此具體入微。應該說,後人關於泥活字技術的研究,都是依據這一記述進行的。清道光年間,江蘇揚州人李瑤、安徽涇縣翟金生都用泥活字印過書。近十多年,安徽科技大學張秉倫教授、甘肅武威孫壽嶺先生都研製過泥活字,並取得成功。現將上述記載,並結合今人經驗,將每一步驟推論如下。

(1)原料工具。

原料:膠泥、松脂、蜂蠟、紙灰、紙、墨等。

工具:鐵板(兩套)、鐵范(兩套)、木板、火爐、刷子、印台等。鐵范小於鐵板,是按版面大小製成的長方形版框;鐵板、鐵范加上鐵范內排好的泥字,組成印板。

(2)方法。

煉泥:畢昇法「用膠泥刻字,薄如錢唇,每字為一印,火燒令堅」,這包括煉泥和制字兩部分。這裡先說煉泥。

泥是刻字的基礎,如無合適的泥,字是刻不出來的。如何煉泥,畢昇法未有明言。胡適、羅振玉皆謂「泥不合印刷」,或膠泥難以做字,而懷疑畢昇泥活字的存在;美國斯文格爾(W.T.Swingle)認為畢昇的活字是金屬做的,所謂膠泥刻字,是作鑄字的范型。透過這些否定泥活字的言論,更可體會到煉泥的重要。

煉泥包括選土和煉泥兩道工序。

張秉倫、孫壽蛉先生,在制泥活字時,都在選土煉泥上下了很大功夫。孫先生對多種膠泥逐一實驗,結果有的一見火就炸;有的很容易釉化黏結;有的膠泥中混合沙粒,難以刻字。最後選定潔凈細膩的塊狀膠泥,通過粉碎、用水浸泡、攪拌澄清、除去沙粒雜質等,再經多次捶打壓揉,直至全無氣泡為止。然後按規格切成泥丁,待乾濕適度後,蘸水在玻璃板上輕輕摩擦,直至每一面光滑為止。

張秉倫先生也是選上好黏土,「篩去石塊等雜物,加水和成泥漿,用布過濾、沉澱,抽去(其)上清液,再以草木灰隔布吸濕,初步風乾後捶熟成坯備用」。實踐證明,「這種泥坯質地相當細膩,黏性很好,便於加工,煅燒過程中無開裂現象」,完全勝任刻字要求。

孫壽嶺先生煉泥法,或許更接近畢昇古法。

制字:包括刻字、燒字兩道工序。

刻字,要求泥料乾濕適度,還要考慮火燒時的收縮率。泥坯過濕過軟,字體筆畫容易變形,泥坯過於過硬,又容易刻壞。張秉倫先生「利用現代制鉛字用的陰文正體條狀銅字模,直接製成陽文反體泥活字」,達到字形「十分規整,除原料外,字體筆劃幾與鉛字無異」。孫先生則無此方便,而是在泥丁寫上西夏文反字,然後直接刻出,成為可以印刷的反體陽字。

燒字,畢昇法是「以草灰燒之,瞬息可成」。張先生是把陰乾的泥字,「放在馬弗爐中加以焙燒」,燒成溫度為600℃。結果「活字無一開裂現象,也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樣非常脆弱,一觸即破,而是個個堅貞如骨角」 。孫先生則無此優越條件,只能在燒飯爐上燒字,難免有燒壞情況,但費盡周折,還是燒出了可以印刷的泥活字。關鍵是掌握好火候,不使爆裂,又不流釉。他們都沒有用「草灰燒之」。我曾目睹張、孫二先生所制之泥活字,儘管二君方法不盡相同,但所制之字,的確是「個個堅貞如骨角」,能滿足印刷的需要。

如何理解畢昇法中刻的字要「薄如錢唇」,學界意見頗不一致。一說認為錢唇是指泥坯的厚度,理由是這種泥坯,「刻字便利,乾燥迅速,燒制時受熱也易均勻」 。一說,「錢唇者,錢邊兒也」。「薄如錢唇」,只能「是指刻字的筆畫深度。孫先生作了與上述完全不同的解釋,他認為漢字筆畫有簡有繁,有的如「量」、「豪」等字,橫筆重重疊疊,有的如「飜」、「跚」等字,豎筆緊密並排,有的字又有又尖又細的筆鋒,而西夏字更是筆畫繁複,有若符篆。因此,以泥做字,在有限的空間里,是否能將筆畫刻得很細,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按常人想法,泥質很脆,這是很難做到。刻字的筆畫要求有一定深度,這是自不待言的。而「薄如錢唇」,回答的則是如何刻細的何題。畢昇所謂的「錢唇」,是指錢幣的上下邊緣,上邊為上唇,下邊為下唇,極言其細也;是指泥活字的筆畫、筆鋒,可以做到要刻多細就有多細的地步。而這一點,又是孫先生所造的西夏文泥活字所證明了的。筆者也認為,這是迄今為止對這一問題最科學、最恰當的解釋。

擺放:燒好之字,不能亂放,按韻分類,擺放到木格字盤上。「不用則以紙貼之,每韻為一貼,木格貯之」。「以紙貼之」,不是將紙貼在字上,而是將「韻頭字」貼在木格板上,以便識別。這與王禎《活字印書法》按監韻刻字,然後依五韻嵌於木盔內,用大字標之的作法基本一致。清乾隆時武英殿金簡所刻木活字,也是如此做的。

排板、固板:「先設一鐵板,其上以松脂、蠟和紙灰之類冒之。欲印,則以一鐵范置鐵板上,乃密布其字,滿鐵范為一板,持火就煬之。葯稍熔,則以平板按其面,則字平如砥。」文中包括排字(滿一范為一板)、固板(持火煬之)兩道工序,其意甚明。而排板「常作二鐵板,一板印刷,一板已自布字,此印者才畢,則第二板已具,更互用之,瞬息可就」。兩張鐵板,交互排字,可提高功效。

唯「其上以松脂、蠟和紙灰之類冒之」。需作少許解釋:「松脂」,即松香,具有黏合性;「蠟」,指蜂蠟,有難於皂化(即不溶於水)的特性。「松脂」和「蠟」加溫後呈流體,而「紙灰」為鹼性,可中和酸性,更主要的是起保溫和填充的作用。「冒之」,用到此處為覆蓋之意,是指將「葯」平鋪在鐵板上。這三種東西的混合物,被畢昇稱之為「葯」,既可固板,還方便拆板。

還需要說明的是,為了使泥字和鐵范同時固定在鐵板上,排板時,必須將方形鐵范放在「葯」面上,然後再在鐵范內依次排字。只有這樣,鐵范與泥字,才能通過「持火就煬之」同時固定在鐵板上。

刷印:刷印過程,畢昇法中無文字述及,但可以想見,必經刷墨——覆紙——刷印——揭紙這一過程。

拆板:業內人士都知道,畢昇是先搞木活字的,但因為木字「文理有疏密,沾水則高下不平;兼與葯相黏,不可取」,才搞泥活字的。「不若燔土,用訖再火,以手拂之,印自落,殊不沾污」。「燔」者,燒也,「燔土」者,泥活字也。這句話是針對木活字「兼與葯相黏」,拆板問題解決不了而說的。而泥字則不然,只需將鐵板移到火上烘烤,待鐵板受熱「葯」稍熔化後,用手輕拂之,則字自落,不會黏連不凈。拆下的字,按韻歸類放到相應的字格內,以備下次使用。

裝訂:畢昇法未有明說,但這是一個必有的過程,即分頁、拼頁,然後裝訂成書。

2.木活字印刷技術

元·王禎《農書·活字印書法》:「今又有巧便之法,造板木作印盔,削竹片為行,雕版木為字。用小細鋸鎪開,各作一字。用小刀四面修之,比試大小、高低一同。然後排字作行,削成竹片夾之。盔字既滿,用木屑屑之使堅牢,字皆不動。然後用墨刷印之。」並對「寫韻刻字法」、「鎪字修字法」、「作盔嵌字法」、「造輪法」、「取字法」、「作盔安字刷印法」等每一道工序,都做了詳盡的記述。下面,只作簡要概述。

(1)原料工具。

原料:木板、竹片、木屑、紙、墨等。

工具:印盔(板框)、小刀、小細齒鋸、刷子、筐子、轉輪盤等。工具的複雜,表明技術的進步。

轉輪盤被認為是王禎木活字的重大成就之一。它由輪軸座、轉輪架和圓形字盤組成,字盤在轉輪架上可以自由轉動。轉輪盤有兩台,一台其字按監韻排列,一台放置雜字。排板時,排字工坐在兩台轉輪盤之間,做到「以字就人」選字排板,從而減輕了勞動量,提高了工效。

方法:

選料。王法未作專門說明。應與雕版相同,多用梨木、棗木等木質軟硬適中,紋理較為細膩,易於下刀的木材。

寫韻刻字。按王法,先按當時流行的監韻五聲選出要用之字,寫出大小不同規格的字樣,貼在木板上,然後由刊匠(刻字工)刻字。每字之間留下間隔,以便鋸開。

鎪字修字。刻好之字,用細齒小鋸將木板上的字鋸成單字;再用小刀修理整齊,使之大小、高低一致,符合準則。

作盔嵌字。將刻好之字,按監韻分為不同門類,置於木盔(木盤)內,擺放在轉輪盤上,以備使用。

撿字排板。先按書面大小,做成四周有圍欄的板框,然後排字工將從轉輪字盤中撿出之字,「排字作行,削成竹片夾之」。並用木屑屑之,使之「字皆不動」。

刷印。沿界行在板面上刷墨,然後鋪紙刷印。值得注意的是,無論是刷墨還是刷印,棕刷只能順界行豎直刷之,不能橫刷。

拆板。刷印完後,將字放置原處,以備下次使用。

裝訂。分頁、拼頁,裝訂成書。

以上方法,是十分成熟的方法。西夏或許沒有如此規範、成熟、系統,如有的木字大小不一,有的一個字丁上刻兩個字等。但在大的方面,也只能按此程序操作。又如,是按王法先將字刻在一塊板上,然後再用小刀鎪成單字呢,還是先做好一個個白丁,然後再刻字呢?是將字放在木架上呢,還是也用轉輪盤?這就難說了。

前已述及,宋元兩代的活字印刷,雖有文獻記載,但是迄今為止,在浩如煙海的漢文古籍中,尚未發現宋元時期的漢文活字印本;而「明清以來的活字本,約一千種左右(不算叢書本與家譜)」 。而在這1000種活字本中,90%是清代的,明代僅有100餘種,比較典型的如《毛詩·唐鳳山有樞》篇,其中「自」字橫卧(橫排);《鶴林玉露》,其中「馳」字倒置(倒排)等。而泥活字,明代則未見一本,清代是晚到道光時才出現的,現在能見到的僅有蘇州儒生李瑤印的《南疆譯史勘本》《校補金石例四種》等;安徽涇縣秀才翟金生印的《泥板試印初編》《水東翟氏宗譜》等,真是鳳毛麟角,十分難得。上述西夏活字印本,是現存世界最早的活字版印本實物,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是十分珍貴的文物,也為早期版本和活字印刷技術的研究,提供了直觀的實物資料。

被譽為「文明之母」的印刷術,它發明影響了整個人類文明進程,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英國著名科學家、哲學家弗蘭西斯·培根說:「任何帝國、任何教派、任何星辰對人類事物的力量和影響,都彷彿無過於(印刷術、火藥、指南針)這些機械性的發現了。」 ?與雕版印刷相比,活字印刷是印刷技術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進步。我國活字印刷比西方早4個世紀。畢昇發明泥活字,是在1041年~1048年之間,有趣的是,400年之後的1440年~1448年之間,德國的約翰·谷登堡發明了鉛活字。西方的活字印刷技術是在我國活字印刷技術的影響下發明的。作為我國四大發明之一的印刷術,是中華民族對人類文明進步的傑出貢獻,是我國人民的寶貴精神財富,也是中國人民永不落的光輝。西夏活字印本的發現和研究成果,展示了中國印刷文化的一個側面,它對弘揚華夏文化,樹立民族自信心,振奮民族精神,必將產生積極的作用。

參考文獻:

1965年,浙江溫州發現的《觀無量壽佛經》殘片,是泥活字所印,還是雕版印本,學術界爭論激烈,迄今未有結果。筆者認為,該殘片是用組字法創作的佛祖版畫殘片,詳見拙文《揭開〈觀經〉殘頁之迷》,台灣《印刷科技》第16卷第4期(2000年6月)。

牛達生:《西夏刻書印刷事業概述》,《寧夏大學學報》1999年第3期。本文對西夏印刷品的發現,有較為詳細的記述。

兩次獲獎情況,分別見:1.新華社銀川(1996年)11月14日電:《木活字印刷術發明年代提前一百年》,《中國文物報》《光明日報》等海內外媒體多有報道;2.子牛《西夏木活字研究有新進展,牛達生又獲文化部成果獎》,《中國印刷》1999年11期,《中國文化報》《寧夏日報》等也有報道。

牛達生:《西夏文泥活字版印本〈維摩詰所說經〉及其學術價值》,《中國印刷》2000年12期。

史金波、雅森·吾爾守(維族):《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明及其早期傳播——西夏和回鶻活字印刷研究》,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第58,第41,第49等頁。

聶鴻音:《西夏活字研究評述》,《民族研究動態》1996年4期。

牛達生:《元刊西夏文佛經〈大廣佛華嚴經〉第七十六考察記》,《北京圖書館刊》1997年1期。

牛達生:《人類印刷史上的大發現——西文佛經〈本續〉認定是現存世界最早的木活字版印本及其價值》,台灣《1997·中華印刷科技年報》中華印刷科技學會,1997年3月。

張秀民:《中國活字印刷簡史》,轉引自《活字印刷源流》51頁,印刷工業出版杜,1990年。

《中國書籍紙墨及印刷史論文·中國歷代活字本簡述》,香港中文大學出版杜,1992年,第153頁。

魏隱如、王金雨;《古籍版本鑒定叢談》,印刷工業出版社,1984年,第125~127頁

筆者訪問過孫壽齡先生,並詳細聽了孫的介紹,參見庄電一《讓歷史再現的人》,《人物》2001年12期,第62~65頁;尹鐵虎《武威孫壽嶺與西夏泥活字版〈維摩詰所說經〉》,《中國印刷》2002年8期。

張秉倫、劉云:《泥活字印刷的模擬實驗》,載《活字印刷源流》,印刷工業出版杜,1999年,第238~242頁。

張樹棟等:《中華印刷通史》,印刷工業出版社,1999年,第35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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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弗蘭西斯·培根:《新工具》,商務印書,1984年,第103頁。

?張秀民:《中國活字印刷簡史》,轉引自《活字印刷源流》第51頁,北京,印刷工業出版社,1990年。現存活字本數量,錢存訓稱:「現在知見的木活字本不下二千多種……而以家譜最多,僅北京圖書館即收近千種,其中印於代的約五百種。」與張秀民先生估計數字大體一致。文見《中國書籍紙墨及印刷史論文·中國歷代活字本簡述》,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92年,第162頁。

本文出自:《歷史深處的民族科技之光:第六屆中國少數民族科技史暨西夏科技史國際會議文集》,122-1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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