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前，解放軍用大炮宣告：中國一百多年的屈辱歷史，結束了
中國近代恥辱史始於英國。
1840年6月，遠涉萬里的英國軍艦列陣於珠江口外。船上的水手掀開炮衣，向著大陸方向露出黑漆漆的炮口，同時也掀開了我國近代百年恥辱史的序幕。
這場戰爭後來被英國人稱作通商戰爭，它還有個更為臭名昭著的名字——鴉片戰爭。
之所以把兩個名字都列出來，是因為當英語媒體掌握了世界媒體的話語權後，真的有不少人認同了英國人關於通商戰爭的定義，他們把我們傳統歷史說法全部嗤之以鼻，統統劃為不客觀。可是不要忘了，從古至今這世界發生的倚強凌弱的戰爭，絕大多數都會冠以看似合理的借口，不吝以高尚的名義。（找借口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就算實在沒有，也可以變出一瓶洗衣粉）而一個簡單的道理是，如果天平上的砝碼不一樣，平衡點就一定不是中點。在強弱之間，強行用所謂中立視角，並不等於客觀，更不等於公正。侵略者與被侵略者之間，所謂的中立的立場，那就一定不是客觀的立場。為了追求客觀而客觀，是得不到事實的真相的。更何況不管英國人在事後如何重新定義，百般掩飾，也無法否認戰爭的直接起因是清政府在道光十九年（1839年）於廣東展開的查禁鴉片運動。也無法否認鴉片商人是作為受害者的形象，走進英國議會，促使英國議員達成向我國出兵的決議。
歸根到底，不是清政府不做生意，而是英國人不想做正經生意，英國商人為巨大的利潤所打動，不顧清政府的嚴禁強行向中國傾銷毒品。而我們不買，商人們就鼓動政府出兵來打你。
為警醒國人而選擇蹈海自盡的陳天華在《猛回頭》中為英國人的所謂通商寫道：「英吉利，假通商，毒計中藏」。
這場戰爭持續了一年多時間，最終因為英軍戰艦駛入長江，隔斷南北漕運，清政府被迫在南京下關江面的英軍軍艦皋華麗號上與英國簽訂了《南京條約》。至此之後，清政府對外戰爭接連失敗，與列強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長江由於航運和經濟的重要性，被英國視為控制在華利益的命脈。英政府組建長江艦隊，任命專門的長江海軍少將。將長江視為如同泰晤士河般的內河，當艦隊出行時，長江中心的黃金水道被英軍軍艦專享，任何本國船都只不能使用。為了維護這一航行特權，英軍軍艦在長江江面上橫衝直撞，當感覺到自己的「合法權益」受到侵害，甚至會對兩岸的城鎮施以炮擊。
隨著清廷的日益衰微，這種特權沒有絲毫消減。
一直到1949年4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百萬雄師集結在長江北岸西起九江、東至江陰一線，準備發起渡江戰役。按照部署，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3、4、5兵團組成西集團，第三野戰軍7、9兵團組成中集團，8、10兵團組成東集團。其中東集團準備從揚州三江營至鎮江張黃港段江面渡過長江。我軍各集團枕戈待旦，並向外國軍艦發出了最後通牒，要求一切外國軍艦，必須在4月20日前撤離長江水域。同時向執行封鎖江面的我軍炮兵下令，假如發現外國軍艦，凡是不聽我軍警告停止航行，可以不再警告，立刻射擊。
自1840年以來，整整一百多年時間裡，那些游弋在長江江面，時刻享受著航行特權的列強軍艦，從未接到過如此「無理」的通知。然而時代不一樣了，美、法等西方國家均感覺這支叫做人民解放軍的軍隊，氣質與以往中國軍隊完全不同，都紛紛知趣地在戰前將自己軍艦撤出長江。只有英國依然不為所動，妄圖延續過去的那些所謂特權。
4月20日，渡江戰役一觸即發。這天清晨，解放軍第三野戰軍第八兵團炮兵三團，位於鎮江以東45公里的三江營陣地觀察所，突然發現焦山下游約500米處，一艘打著米字旗的英國軍艦從上海方向開來，由東向西緩緩行進。英艦越過封鎖的警戒線，若無其事地闖進了我軍防區，這艘軍艦便是紫石英號，執行封江任務的我軍炮兵見其來者不善，立即向其運行前方左側發射一顆炮彈，予以警告。
面對我軍的警告，紫石英號沒有理睬，反而加大航速，向上游駛去。並將炮口轉向解放軍陣地瞄準，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還擊的架勢。如果放任英艦繼續行駛，無疑會對我軍將要進行的渡江作戰構成威脅。炮兵三團的將士們不再猶豫，馬上向英艦開火。
這實在是場實力相差懸殊的炮戰，紫石英號不過是艘主要用於反潛的護衛艦，整艦排水量才1475噸，而我軍炮三團陣地上裝備則是早已對江面標好射擊諸元的105毫米榴彈炮。炮戰開始後不久，紫石英號便連吃30多發炮彈，艦身、甲板、炮塔、指揮台、輪機艙等處均中彈，舵機被打壞，艦長身受重傷，幾天後不治身亡。左舷前部吃水線下更是被炸開一個大洞。紫石英號在躲避炮彈的過程中，慌忙闖入淺水區，在距解放軍陣地西南約7000米之處被迫擱淺。這場炮戰英國方面戰死17人，傷20人，失蹤1人，艦長斯金勒少校身亡。
紫石英號被炮擊擱淺後，英國方面先後派出兩波救援，第一波是伴侶號驅逐艦。伴侶號比紫石英號稍大，排水量達到2530噸。該艦不顧我軍多次鳴炮警告，強行向紫石英號靠近，當它接近紫石英號後打旗語詢問紫石英號能否自行，紫石英號回應先把岸上的炮兵解決了再說。伴侶號相當猖狂，也不管岸上究竟有多少我軍炮兵就直接開火了，結果很快就被打得重傷逃遁。第二波是倫敦號重型巡洋艦和黑天鵝號護衛艦，倫敦號是英國遠東艦隊的旗艦，排水量近萬噸。當時遠東艦隊的司令布朗特海軍上將正在倫敦，副總司令梅登海軍中將得知消息後立即登上倫敦號，與在上海的黑天鵝號護衛艦會合，連夜馳往上游，企圖以倫敦號掩護黑天鵝號將紫石英號拖出淺灘，救回上海。
4月21日晨，兩艘英艦到達紫石英號附近，倫敦號的艦長卡扎勒上校做過外交武官。他意識到這一事件有和平解決的可能，便建議先在紫石英號附近拋錨，然後向岸上打旗語釋放和平信號，這個建議獲得了梅登中將的同意。由於雙方語言不同，解放軍炮兵也沒有跟英國海軍有過軍事交流，所以我軍完全看不懂英國軍艦上顯示旗語的含義。不過我軍看到兩艘軍艦停止了行駛，也沒有任何有敵意的行為，認為英方可能正在釋放善意。作為回應，於是便在岸上點起了三堆篝火。英國人對我們的舉動自然也是不懂，為了進一步釋放和平的信號，卡扎勒上校下令，廣播大放爵士樂，讓全艦官兵上甲板跳舞。毫無疑問，我們被英國人這套動作搞得有點莫名其妙。此時距離我東路大軍展開渡江已是迫在眉睫，面對這兩個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的不速之客，我軍前線指揮官迅速將敵情向上彙報，同時讓炮兵做好臨戰準備。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緊張的氣息在中英雙方之間瀰漫開來。
等待命令的過程中，意外發生了。
只聽得英艦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事後調查這是倫敦號鐵錨撞擊船舷發出的聲音。千鈞一髮之間，聽到巨響的我軍炮兵，以為是英國軍艦準備主動向我軍開炮。本就做好臨戰準備的我軍馬上向英軍發動炮擊。渡江戰役的開始時間越來越近，我們可沒空和英國人猜什麼啞謎。既然不走，那就開打。原先還在大跳舞步英國的水兵在我軍發炮後也迅疾就位，一場空前激烈的水陸炮戰就此爆發。
倫敦號的火力遠遠強於紫石英號和伴侶號。後兩者主炮分別只有102毫米和114毫米，而倫敦號重型巡洋艦則擁有8門203毫米主炮。其威力不僅強過兩艦，也遠遠超過當時岸上我軍的野戰火炮，甚至連我軍當時裝備的最強的美製155毫米重榴彈炮也多有不如。英國人自持武器精良，毫不怯場。這場發生在長江中炮戰激烈程度前所未有。據英方統計，光是倫敦號在這場炮戰中就發射了203毫米炮彈155發，102毫米炮彈449發。
英國軍艦雖然有優於我軍的口徑主炮，但是射擊並不準確。由於我軍的炮兵陣地設置得非常隱蔽。英國軍艦在炮戰中沒有發現，只好憑彈道判斷我軍火炮應該架設在江堤之後，倫敦號發射的炮彈大多越過江堤，飛向了縱深地帶，遠遠落在我軍炮兵陣地後方。我軍在衝突中絕大多數傷亡來源於此。堤岸後面，23軍的一些部隊正在進行渡江作戰的準備會議，一發203毫米炮彈從遠處飛來，正好命中68師202團的會場，主持會議的團長鄧若波同志當即犧牲，參謀長負重傷，參加會議的我軍官兵和當地群眾也受到了慘重的損失。
兩艘英艦的情況沒好到哪裡去，激戰中，倫敦號和黑天鵝遭受到我軍岸上炮兵交叉火力的射擊。與航行在大洋中不同，兩艦在長江上只能循航道進退，難以躲避炮火，一時間皆中彈累累。倫敦號是重型巡洋艦，我軍野戰炮主要用於陸戰，缺乏穿甲彈，無法擊穿該艦主裝甲，但是該艦上層建築被我軍炮火逐一「洗禮」。其主炮塔首先被我軍炮火擊穿，緊接著一發105毫米榴彈又準確命中艦橋。正在指揮的艦長卡扎勒上校重傷，站在身邊的梅登中將雖然逃過一劫，不過軍服被震得粉碎。倫敦號的指揮系統和火炮系統就此基本癱瘓，兩艦不敢再戀戰，只好放棄救援紫石英號的企圖，倉皇撤出戰鬥。
紫石英號事件是新中國成立前，我軍與西方列強第一次公開武力對抗。在整個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世界各大媒體均以頭版頭條作了大篇幅報道。英國前首相丘吉爾怒不可遏，在英國下院叫囂讓英國政府立即派兩艘航空母艦去遠東，施行武力報復。而現任首相艾德禮在議會中也宣稱英國軍艦有在長江自由行駛的合法權利，但也只是說說而已，艾德禮未敢擴大事態。
4月30日，我軍發表了《為英國軍艦暴行發表的聲明》，聲明中駁斥了丘吉爾和艾德禮的說法，「長江是中國的內河，你們英國人有什麼權利將軍艦開進來？沒有這種權利，中國的領土主權，中國人民必須保衛，決不允許外國侵犯。」並且要求「英國、美國、法國在長江黃浦江和在中國其他各處的軍艦、軍用飛機、陸戰隊等項武裝力量，迅速撤離中國的領水、領海、領土、領空。」
聲明發出後，中英雙方就事件責任及紫石英號被扣的問題展開接觸和談判，我方要求英方就原則問題道歉，承認紫石英號未經我軍許可闖入戰區是錯誤行為，並給予賠償。而英方則避重就輕，只願承認事件是誤會所致，希望我方先把紫石英號放走再說。談判期間，我軍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沒有把紫石英號當作戰利品俘獲，僅僅派遣一個排登上擱淺的紫石英號對船員予以監視而已。我軍只在甲板上布置了簡單的警戒，不僅沒有控制艦上的輪機艙、駕駛艙、航海室等要害部位，甚至連電台都有沒查封。我軍還給英船員提供水和燃油，讓其對軍艦受損的部位進行修理。同意船員進城買報紙，對於受傷的船員也提供充分的醫療援助。我軍恢宏的氣度給軍艦上的英國船員留下良好的印象，一名叫做班納斯特的受傷船員曾經寫信向我軍表達了感激之情。
看到我軍的監視並不嚴格，紫石英號的船員通過電台徵得英國政府默許後，在7月30號深夜，利用夏季節颱風過後江水上漲的機會，趁著暴雨突然發動襲擊，將監視軍艦的我軍士兵全部解除武裝後關押，開始了逃亡之路。逃亡過程中，紫石英號強行與江陵解放號客輪並排行駛，拿客輪當掩護。夜色中，江陵解放號與紫石英號側影疊加在一起，導致我軍阻攔的炮火擊將客輪擊中，客輪很快起火沉沒。隨後，紫石英號經崇明島北側水道以22節航速高速行駛，沿途撞沉民船多隻。
31日拂曉時，紫石英號與駛入長江接應的英國海軍協和號驅逐艦匯合，接受補給加油後，將關押的我軍士兵趕到一條漁船上放回，然後駛出長江。紫石英號回到英國後，受到英國國內的熱烈歡迎。除了船員受到英雄般的待遇，船上的一隻小貓也被特意授予了勳章。1956年，英國政府根據這次事件為原型拍攝了電影《揚子江事件》，紫石英號在影片中扮演自己。為了能還原當時激烈炮戰的場景，紫石英號上放置了很多炸藥進行爆破。紫石英號的艦體因此受到了嚴重破壞，然而這次它再也無路可逃了，待影片拍攝完畢後，紫石英號便退出了現役，隨後被拖到船廠進行解體。
紫石英號逃脫後，中英之間的交涉便告中斷，英國方面最終以意外事故來定性此次事件。一直密切關注此事的蔣，本來以為英國人絕不會忍氣吞聲，結果得知消息後，氣得大罵英國人是軟蛋。
一百多年前，英國軍艦闖入長江，用大炮威逼清廷簽訂了城下之盟——南京條約，從此在長江上橫行無阻。一百多年後，歷史發生了逆轉，英國軍艦被解放軍的大炮徹底趕出了他們橫行了一百多年的地方。解放軍用大炮結束了一百多年的屈辱歷史。中國近代恥辱史由英國而開始，也由英國而結束。一個嶄新的中國，如同旭日東升的太陽，踏著日不落帝國餘暉，馬上就要在東方的天空升起。
西方進入殖民時代後，普魯士鐵血宰相俾斯麥有句名言，真理只存在於大炮射程範圍之內。這句話高度概括了西方國家的行為邏輯。他們用大炮轟開近代中國緊閉的大門，說大清不懂得國際法，是個野蠻國家。可等我們開始認真學習國際法，呼籲國際社會應該在合理框架里幫助解決中日問題時，他們又變得視而不見了。而這場發生在長江的中英炮戰，使我們第一次真正明白了西方人真實的行為邏輯，不管名義多麼高尚，借口多麼漂亮，真理只存在於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
可以說，這是近代以來，中西第一次用平等的方式進行「交流」，我們用英國人聽得懂的「說話方式」向英國人表達了我們的立場，於是，新中國建立後，英國成為了第一個承認新中國的西方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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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