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宴：武士崛起促進了日本的繁榮，直到戰國時代來臨
文/北風吹雪
平安時代的京都最早在奢靡中風雨飄搖，中下級武士出身的平清盛取代藤原氏攝關家族和把持院政的上皇，開始掌握日本的大權。
源平合戰的風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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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於下級武士、作為日本貴族時代終結者的平清盛並沒有想過去開創武士的時代。事實上，他的全部想法不過是讓伊勢平氏家族取代藤原攝關家族，成為日本貴族的執牛耳者。
這也並不奇怪。因為此前武士階層所扮演的只是類似今天城管的工作，在當時讓武士直接取代貴族掌權是無法想像的。因此平清盛也繼承了藤原家族的寬大作風，平治之亂中所有政敵，除了自殺的源義朝和其長子被殺的源義平，源義朝的剩餘所有兒子只是受到了流放這一類處罰，源義朝的小兒子九郎義經因為年齡過小，不滿足流放條件，被送到京都北郊的鞍馬寺出家。
除了安撫人心，平清盛也致力於恢復經濟，最主要的措施是大力發展與宋朝的貿易，從宋朝輸入銅錢。
雖然日本早在奈良時代就鑄造過皇朝十二錢，但因為質量低劣，很多人寧可物物交換。宋錢的輸入大大促進了日本商品經濟的發展，為此，平清盛還把自己的弟弟平賴盛送到九州擔任太宰府大弍，負責日宋貿易。
除此之外，他還不忘了繼續對原來的攝關藤原家族的拉攏，把自己年僅10歲的女兒嫁給關白藤原忠通。
與此同時，平氏一族的子弟則被派到地方擔任國司。在日本全部六十六國中，有三十多國的國司位置被平氏一族佔據。
當然，平清盛也沒有忘記早早退位後白河天皇，在他隱居的法住寺為其修建了極盡奢華的蓮花王院，也就是今天廣為人知的三十三間堂。
三十三間堂的萬千神佛
在平清盛看來，經過他這樣一番八面玲瓏的打磨織就的權力之網一定可以讓平氏一族的基業長久延續下去。然而，再精心的權謀往往也抵不過上天的安排，再多宋錢的流入也無法彌補搖搖欲墜的朝廷經濟，再多精緻佛像的修建也無法填滿退位天皇的欲壑。
1177年4月，京都發生火災，包括御所的太極殿、朝堂院和藤原家族府邸——著名的東三條殿在內當時京城三分之一的地方被燒毀，數千人死亡。一個多月後，對失去權力一直不滿的後白河法皇在京都東郊靜謐的鹿之谷召集親信，下達了打倒平家的命令。此後，皇子以仁王、興福寺僧兵和關東各源姓宗族紛紛舉兵。
動蕩加劇了原有的危機，1180年，京都發生養和大饑饉。四萬多人在這次饑荒中被活活餓死，接近當時京都人口的一半。儘管以仁和寺僧侶隆曉為首的僧人努力賑濟貧民，仍然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
面對內憂外患，垂垂老矣的平清盛感到力不從心，決定遷都福原暫避鋒芒。1180年6月2日，天皇和公卿的隊伍浩浩蕩蕩離開京都。右大臣藤原兼實忍不住痛哭流涕：「就這樣拋棄了四百年來的都城，真是天狗所為。」
1181年3月，櫻花盛開的季節，一代豪傑平清盛在經歷了晚年喪子的巨大痛苦後撒手塵寰。兩年後，年輕氣盛的旭日將軍源義仲（即木曾義仲），踩著平家撤退揚起的塵土進入了京都，後白河天皇也從隱居的比睿山上走下來試圖掌握朝政。同樣雄心勃勃的二人很快失和，這次後白河天皇搬到的救兵則是從小在京都出生長大的源義經。
1184年，25歲的源義經在京都東南的宇治川擊敗了已經人心惶惶的木曾義仲軍隊，和他的隨從、在京都五條大橋初會的武藏坊弁慶一起，回到了闊別多年的京都。隨後，他又南征東討，在短短一年之內徹底消滅平家勢力，凱旋迴京。
源義經與武藏坊弁慶
然而，在如何處理戰後投降的平氏一族問題上的分歧，後白河法皇的拉攏和近畿武士對源義經的歸心，最終讓源氏兄弟鬩牆。已經在鎌倉建立幕府的源賴朝不僅要對平氏一族斬盡殺絕，更派親信土佐坊昌俊對源義經在京都掘川的宅邸進行了夜襲。僥倖逃脫的源義經只得再次離開京都，踏上流亡之路。
這一去，他再也沒有回來。1189年6月，31歲的傳奇英雄源義經在遙遠的奧羽被逼自殺，留下辭世句「十世輪迴子相攜，彼岸凈土紫雲端」。而詩中的「子」、他平生最愛的女人、出身京都丹後的靜御前，雖然得到了源賴朝的豁免，卻在不得不眼看著自己和義經的兒子被賴朝親信安達清常溺死後，不知所終。
鎌倉幕府與六波羅探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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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義經自裁之後第二年，消滅了所有敵人、志得意滿的幕府將軍源賴朝終於來到了京都，在這裡等待他的是後白河法皇、鳥羽天皇和以太政大臣九條兼實為首惴惴不安的公卿貴族。身為武士統領、權力炙手可熱的源賴朝會如何對待他們，會不會完全拋棄天皇家族另立朝廷是曾經慫恿源氏兄弟相殘的貴族們一直擔心的問題。
然而，上洛的源賴朝表現出了出乎意料的剋制和謙遜，他恭敬地向後白河法皇獻上黃金八百兩，駿馬一百匹，還承諾為法皇重修在戰亂中被毀壞的法住寺。兩人在御所進行了整整一天的促膝長談，仍然意猶未盡。在源賴朝此次上京的40天里，兩人見面交談8次之多。
賴朝的謙恭姿態贏得了皇族的信任，被授予全國守護權。不久，一生屢仆屢起的後白河法皇去世，後鳥羽天皇正式授予了賴朝征夷大將軍的稱號。
然而，輪到面見公卿時，賴朝就沒有這麼客氣了。他送給九條兼實的禮物只有駿馬兩匹，初次見面兩人的交談就不歡而散。除此之外，賴朝還極力拉攏自己同族的公卿、中納言源通親（因為後來在土御門建立府邸又被稱作土御門通親），試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後鳥羽天皇。得到賴朝支持的源通親有恃無恐，多次在後鳥羽天皇面前構陷九條兼實，還通過拉攏藤原家族的一條氏來削弱九條氏的影響力。
最終在鎌倉時代，攝關藤原家族分裂為彼此拆台、互相作對的五攝家：九條氏、一條氏、二條氏、鷹司氏、近衛氏。只是在名義上，藤原家族仍然保持著政治影響力：鎌倉初期日本六十六國的國司仍有一半出自藤原家族，但實際權力卻已悄然轉移到幕府將軍源賴朝任命的地頭手中。
幕府政治的開創者源賴朝
九條兼實因此感嘆：「無權關白踏虎尾，履履薄冰度余年」。既然無法改變，只能選擇佛系。九條兼實在被罷免了關白職務後選擇出家，皈依新興的凈土宗，師從高僧法然。
法然出生於平安後期美作國一個小官吏家庭中，18歲看破紅塵到比睿山出家。然而，當時的比睿山已經深深捲入了朝廷內部的鬥爭之中，這讓法然感到十分不滿，離開比睿山，在京都東郊組織修建了知恩院，開創了以專心念佛為口號的凈土宗。
然而，塵世之中畢竟凈土難求，隨著九條兼實的皈依，越來越多的失勢貴族選擇了皈依凈土宗，引起了鎌倉幕府的注意。最後，法然被幕府以異端的罪名判處流放四國的刑罰。
雖然他的弟子紛紛勸他逃走，但法然慨然嘆道：「八旬之人何所求，再會之時在凈土」。最終，79歲高齡的法然死在被幕府赦免、返回京都的半途中。他不會想到的是，他的弟子中將有人真的把凈土的願望付諸實施，最終掀起讓成千上萬人喪生的巨瀾。而皈依佛門的九條兼實，他的遺志則將由孫子九條道家繼承。
一生精於算計的源賴朝對天皇的恭敬態度當然不是出自天性，而是因為他自身的權力根基也建立在薄冰之上。當他於1199年去世後，薄冰也就開始融化了。
1199年2月，京都發生三左衛門事件：源通親的政治盟友、已經去世的一條能保的家臣左衛門尉後藤基清、中原政經、小野義成詭異地對源通親發動了襲擊，京都一時人心惶惶。1200年1月，賴朝生前親信、死後失勢的尾原景時發動叛亂，試圖上京召集九州武士對抗鎌倉幕府，在途中被殺。1201年1月，尾原景時的家臣城長茂又在京都襲擊了位於三條大路南邊的鎌倉幕府御家人小山朝政的府邸，掀起建仁之亂。
到了1203年，這次二代將軍源賴家的姑母阿波局也捲入了謀反陰謀當中，背後則是日漸成長的源賴家與其生母北條一族的矛盾。因為在處理阿波局的問題上源賴家與外公北條時政一族產生嚴重分歧，源賴家的岳父比企能一族被北條時政滅族，源賴家本人在僅僅做了一年多正式將軍後被流放伊豆，次年被害。
源賴家的弟弟、三代將軍源實朝也沒能擺脫家族的悲劇宿命。年少敏感聰慧的源實朝熱愛和歌，寫過「人生無常不系舟，漁人每任川中流」「主人宿處軒端梅，不到春時不肯發」等詩句，深受同樣熱愛和擅長和歌的後鳥羽法皇的喜愛，後鳥羽法皇還撮合了他和藤原氏貴族坊門信清女兒的婚事。
然而，1219年1月冬天的早晨，28歲的源實朝被暗殺在參拜鶴岡八幡宮的路上。隨後，後鳥羽法皇也撕下了自己一直以來友好和佛系的面具，發出了對幕府執權北條義時的討伐令。
後鳥羽法皇曾經寫過「人世何紛紛，憎恨何湍湍。俯身長思者，可憎是吾身。」這樣飽含哲理又極其佛系的詩句，而在權力的遊戲上他同樣是一個九段玩家。
在經歷了20多年隱忍之後，他對鎌倉幕府打出的一些列組合拳可謂招招致命，除了藤原家族這些傳統的京都貴族，之前幕府歷次內部動亂中被北條氏打壓放逐的武士家族幾乎都加入了法皇一邊，很多得不到鎌倉幕府重視的在野武士也參加了討幕的隊伍。
後鳥羽法皇還發布敕令：「此次討伐只針對北條義時一人，無論何人討取義時者皆可獲賞。」幕府重臣、北條義時的女婿京都守護大江親廣，近畿守大內惟信、檢非違使判官三浦胤義、近江守佐佐木廣綱、尾張守小野盛綱都響應號召加入了法皇的隊伍，出身名門三浦一族的三浦胤義還被授予「日本總追捕使」的頭銜。
後鳥羽法皇的軍隊很快擊敗了京都附近準備不足的幕府軍，殺死了幕府將領伊賀光季，隨後揮兵東進佔領美濃，進逼鎌倉。看起來打倒鎌倉幕府、重建天皇對日本的領導地位簡直指日可待了。
然而關鍵時刻，大部分東國武士雖然也接到了法皇討伐北條的敕令，卻還是最終站在了鎌倉幕府一邊。法皇的算計還是無法彌補絕對實力的差距，戰爭形勢很快逆轉。
1221年6月，號稱19萬（實際約為1/5）的幕府軍隊揮師上京，在宇治川粉碎了法皇軍隊的最後抵抗。經過這場被稱為承久之亂的內戰，平安末期以來形式上仍然占統治地位的貴族權力要一落千丈了。
法皇一方的參戰者全部受到嚴厲處分，主謀後鳥羽院被流放到時人視為魔鬼之島的隱岐島，順德上皇被流放到佐渡島，就連反對倒幕的土御門上皇也被流放到了近一些的四國。所有參與倒幕的皇子、貴族、武士也都受到了流放的處罰。然而，按照嵯峨天皇以來的傳統，沒有人被處死。
相比流放的肉體處罰，對貴族更加嚴厲的是財產處罰。參加法皇一方的貴族和武士總共3000多處領地和莊園被沒收，以前由貴族擔任的國司也由幕府任命。在京都東部原來平清盛的府邸舊址，建立起來了由幕府掌管的六波羅探題，京都貴族的一舉一動，從此都處在鎌倉幕府的嚴密監視之下。
大司馬與作者在京都找了一下午六波羅探題石碑
最終只找到六波羅蜜寺
日宋貿易與日明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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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喪失政治中心並沒有影響京都的繁榮。從平安末期開始一直持續到鎌倉時代的日宋貿易大大促進了京都周邊商業的發展，京都南郊淀川沿岸的小港口淀因為魚鹽等海產品貿易而成為重要的商業城鎮，南郊天王山腳下的山崎則因為胡麻、魚脂、菜籽、海石榴等油料產品貿易成為當時日本最大的商業城鎮。
在京都內部各條町巷之間，同樣雲集著四方往來的商賈。在鎌倉時代，整個京都的人口反而大大增加了。原有的住所不夠用，增加了很多散所。今天京都火車站附近不太規則的八條院町，就是在那時形成的。
幕府時代的京都褪去了貴族的面紗，各種商人、惡僧、猿樂、田樂、法師、自拍子、工匠三教九流往來其中，每逢節日，必有隆重的祭禮和歡快的舞蹈。曾經作為天皇住所睥睨天下的六勝寺現在成了猿樂藝人的樂園。京都南郊日野的法界寺還發明了在正月十四這天讓青年男子赤裸身體（只穿一條短褲）、雙手高舉過頂、圍著跳舞的習俗，並很快風行開來，成為廣大圍觀女同胞尋找自己如意郎君的好機會。
然而，被日本所推崇和喜愛的宋朝此時也已時日無多。隨著蒙古的南下，不僅南宋岌岌可危，遠在海外的日本也進入了黃金家族統治者的視野。1274和1281年，蒙元帝國兩次出兵日本。雖然自覺國力不如南宋，但長久以來以神國自命的日本仍然決定與侵略者拚死一戰。
除了直接參戰的九州武士，京都也在幕府任命的六波羅探題北條義宗和龜山天皇主持下舉辦了規模空前的敵國降伏祈願儀式。為數眾多的僧侶、貴族、武士和平民，聚集在京都的各個寺社裡，一遍遍念誦著「至心發願、一心諷誦、萬國降伏、皆歸聖德」的祈禱文。
不知這些祈禱是否靈驗，由數千艘戰艦組成的龐大恐怖的蒙古水軍，最終毀滅在了更加恐怖的颱風浪濤之中。而鎮西探題北條宗正和他的哥哥、幕府執權北條時宗，也在不久之後因積勞成疾而去世了。
《蒙古來襲》繪卷中的神風
北條時宗的死揭開了鎌倉幕府內部分裂的序幕。長久以來在幕府溫和的合議制之下被掩蓋的北條氏與其他家族的矛盾終於浮出了水面。
1285年，鎌倉幕府的重要支柱安達泰盛被滅族，彷彿應驗了百年之前靜御前對他的祖先安達一族的詛咒。1293年，發動霜月恐怖誅殺安達泰盛的內管領平賴綱也被已經成年的幕府執權北條貞時卸磨殺驢。隨著支撐幕府的家族一個個倒下，一直蟄伏在京都的朝廷也終於迎來了等待已久的倒幕之機。
1333年4月29日，原本屬於鎌倉幕府重臣的足利高氏在接到後醍醐天皇詔書後，在京都龜岡的筱村八幡宮聚集家臣，起兵倒幕。揮兵東進的足利軍會和各地而來的倒幕武裝攻佔六波羅，不久，鎌倉幕府滅亡。
看上去權力似乎又回到了天皇手中。然而，後醍醐天皇隨後頒布的《建武式目》，試圖讓日本倒退回律令制時代，最終引起了各地武士、商人和平民的憤怒。其中關於京都的規定，可以看出這位天皇是多麼食古不化。由於對之前三教九流都能進出京都感到厭惡，《建武式目》規定京都的房屋不得轉讓，嚴格限制各種商業活動的時間和範圍，禁止民間服裝華美和自發組織各種茶會連歌會活動。
搞秦製得罪全社會的後醍醐天皇
1336年6月，後醍醐天皇在四面楚歌中逃離京都，取而代之主宰京都的將是足利家族建立的室町幕府。出身關東鄉下的足利尊氏對京都的繁華流連忘返，把幕府建立在了京都而不是自己出身的關東地區。
從這時起到1392年為止，日本處在由足利家族扶持的北朝和由後醍醐天皇在吉野山建立的南朝對立的南北朝時代。雖然南北朝廷之間戰爭不斷，但由於戰爭主要在武士階層之間展開，對整個社會的破壞很小。1392年，南朝的後龜山天皇把象徵正統的三神器讓給北朝的後小松天皇——也就是後來廣為人們熟知的一休宗純的父親。
在足利尊氏的孫子、室町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治下，京都和室町幕府的繁榮達到了頂點。據估計，這一時期京都人口超過了30萬，遠遠超過當時歐洲的任何一座城市。
京都不僅是室町幕府的政治中心，也是八方商賈雲集的商業城市。筑前的酒、安藝的木材、贊岐的紙、出雲的鐵、備前的銅、加賀的生絲、越前的鮭魚、伊勢的鯨肉、相模的漆器、陸奧出羽的黃金在這裡彙集，而京都自身也以出產布匹、織物和印染著稱。京都綾小路的紺座就是染色商集中的地方。
在古代日本，紫色是印染成本非常貴的顏色，當時也只有京都才能大量印染紫色的和服。但不同於平安時代的是，此時紫色已不是專屬於貴族的顏色，平民和商賈一樣可以穿戴。許多寺社為了增加收入，還把自己的土地出租出來作為座供商人使用。
足利義滿的另一個重要措施是重新開始了日本與大陸之間的貿易，也就是日明勘合貿易。商品經濟日漸繁榮的日本需要明朝的銅錢和紡織品，同時也向明朝出口自己生產的刀劍、武器和造紙。在出口明朝的刀劍中，有相當一部分是京都三條的栗田口鑄造的。而在京都四條生產的紙質摺扇，同樣是備受明朝士大夫和淑女喜愛的出口產物。銷往明朝的精緻摺扇通常能賣到三四千文錢一把，是生產成本的十倍以上。
金閣寺與一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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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正是足利家族的開明政策才造就了京都的鼎盛。而足利義滿並不滿足這些，在政治上和經濟上接連取得巨大成功後，他也想像歷代天皇一樣，在信仰的世界留下自己的烙印。
從小在父親足利義詮的花御所長大的足利義滿是個極有情調的人，1382年就在御所旁邊修建了相國寺，寺中高109米的八角七重塔是此後500年里日本最高的建築（雖然在建成4年後就因雷擊而燒毀）。1397年，在京都北山出家的足利義滿修建了鹿苑寺，寺中三層的舍利殿因為全部被金箔包裹，又得到了一個我們更熟悉的稱號：金閣寺。而晚年退隱在京都北山，操縱天下政治的足利義滿也獲得了一個雅號：北山殿。
然而，不同於前代天皇的是，武士出身的足利義滿對當時的後期佛教流派禪宗極感興趣。正是在室町時代，兩個新興的佛教流派——禪宗和凈土宗後來居上地成為了日本佛教的主流，前者受到武士階層的熱衷，後者則在平民中擁有無可替代的影響力。
金閣寺象徵著足利義滿的實力
一層公家風格，二層武家風格，三層禪宗風格
深受大家喜愛的一休宗純正是禪宗流派的開創性高僧之一。不過，他和足利義滿之間的民間傳說大抵出自虛構。幼年的一休在京都南郊的安國寺出家，應該沒有見到足利義滿的機會。而當他22歲來到京都北郊的大德寺成為主持宗雲大師的關門弟子時，足利義滿已經去世整整6年了。
與民間傳說中那個機智的小和尚相比，歷史上真實的一休宗純才華只多不少，只是其中多了許多哀愁與沉重。
皇族的出身成為一休一生難以卸載的重負。他曾寫下「古寺殘僧忘是非，雲龍風月帶皇畿，庭前知有王孫草，猶到斜陽不得歸」的詩句，表達這種難以割裂的羈絆。底層的生活與修行讓他對芸芸眾生飽含同情：「六條河畔斷頭場，逼面殺人三尺芒。伎窮情盡魔途失，空斷春閨夢裡腸」。而「同居牛馬犬兼雞，白晝婚姻十字街，人道悉是畜牲道，月落長安半夜西」則是一休路過京都妓院後寫出的作品。
出身貴胄、多才多藝又一生落魄的一休把自己人生的許多時間揮霍在了青樓酒肆之間，留下了數量驚人的淫詩艷詞（因為內容實在過於露骨、少兒不宜，此處不列），披著玩世不恭的外衣，內心仍然渴望他人的理解。
1470年冬天1月14日，77歲的一休在京都藥師堂偶遇了前來許願的歌伎森女。在聽過了森女的一曲歌舞之後，一休宗純留下了「木凋葉落更回春，長綠生花舊約新，森也深恩若忘卻，無量億劫畜牲身」的詩句，而這也成為了一休大師一生的絕筆。
一休哥長大以後變成了大淫僧
雖然一休一生幾乎把佛教的各種戒律破了個遍，但不妨礙在他生前死後被日本人崇拜，這也反映了室町時代的宗教寬容。而與禪宗並立的另一大宗派凈土真宗在這方面甚至走得更遠，允許信仰本派的僧人娶妻生子。
這主要是因為凈土真宗創始人，日本第一本願寺——京都東山五條大谷本願寺的開基者，把凈土信仰發揚光大的親鸞大師本人一生就妻妾眾多，艷福不淺。不過豐富的私生活絲毫沒有影響親鸞大師的佈道和他在民間的聲望。因此後來的凈土宗掌門人也都認為，佛祖所謂的淫戒指的應當是不亂搞而非禁止正常的家庭生活。這種接地氣的管理方式也是凈土真宗能夠在室町時期得到民眾擁護、快速成長原因之一。
可以說，室町時代的京都從上到下都洋溢著寬容的空氣。然而，對有權勢者無原則的寬容同樣可以是導致禍亂的根苗。如果說鎌倉幕府是在消滅了所有潛在挑戰者之後分崩離析，那麼室町幕府則是在面對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中盛極而衰的。
早在足利義滿權力鼎盛的時期，在日明貿易中積累了巨額財富的鎮西守護大內義弘就曾屯兵堺港，問鼎天下。在足利義滿之子足利義持的號稱治世的統治時代，同樣發生了波及整個關東的上杉禪秀叛亂。6代將軍足利義教更是直接被叛亂的大名所殺，並直接導致了京都民眾反對近江國守六角滿綱的嘉吉德政一揆暴動。暴動的民眾佔領了清水寺，包圍了京都，直到繼任記得7代將軍足利義勝頒布了新的德政令、廢除了六角苛政之後才自發解散。在整個過程中，各地守護大名全部按兵不動，坐看幕府出盡洋相。
到了8代將軍足利義政的時代，長期積累的危機終於引發了終結室町繁華、導致京都從此衰落的巨大毀壞內戰。1461年，京都發生寬政大饑荒，兩個月內8萬多人被飢餓和瘟疫奪取了生命，死者的屍體填滿了鴨川。但這不過是動亂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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