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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夷陽鳥族群與薩滿文化的歷史淵源

(朝鮮族女薩滿)

編者註:王松林、田佳訓提供的《薩滿文化和中華文明》,原文比較長,所以我們分為幾個專題發表,已經發布的文章有:

2月18日發表文章《薩滿神論與北方薩滿神系》。

2月19日發表文章《薩滿聖壇上的女神王國》。

2月20日發表文章《薩滿「多層天穹」觀與「三界」說》。

2月21日發表文章《「三魂說」與薩滿魂化觀念》。

2月22日發表文章《「靈魂飛翔」與薩滿脫魂術》。

2月23日發表文章《觀氣——薩滿原始氣運觀念》。

2月24日發表文章《「火練金神」與薩滿鍊氣功》。

2月25 日發表文章《薩滿神判觀念與卜筮、占夢術》。

2月26日發表文章《薩滿神歌——高深莫測的語言魔法》。

2月27日發表文章《薩滿神諭的內容與形態》。

2月28日發表文章《薩滿面具的分類與原始功能》。

3月1日發表文章《鄂倫春族薩滿神偶與神像》。

3月2日發表文章《錫伯族薩滿驅邪的心理療法》。

3月3日發表文章《薩滿服飾功能結構與象徵符號》。

3月4日發表文章《薩滿神帽造型類別及象徵意義》。

3月5日發表文章《薩滿神鼓、法器種類及應用》。

3月6日發表文章《薩滿選徒、授技與承襲儀式》。

3月7日發表文章《神樹崇拜與滿族的神桿祭祀》。

3月8日發表文章《動物崇拜——原始氏族生存意識的反映》。

3月9日發表文章《鄂倫春族鹿崇拜民俗與藝術》。

3月10日發表文章《古代民族的熊崇拜與圖騰意識》。

3月11日發表文章《「熊節」——奇異的北方薩滿祭俗》。

3月12日發表文章《北方民族的「骷髏神」——不可思議的祖先神崇拜》。

3月13日發表文章《「神狼」形象及其原始文化內涵》。

3月14日發表文章《滿族薩滿祭祀的氏族保護神》。

3月15日發表文章《薩滿祭類祭程的上古遺風》。

3月16日發表文章《原始部落的薩滿雪祭大典》。

3月17日發表文章《薩滿鷹祭與滿族鷹舞》。

3月18日發表文章《清代宮中祭祀與「堂子祭」》。

3月19日發表文章《薩滿「家祭」與滿人祭祖》。

3月20日發表文章《大地崇拜的古俗與地神祭》。

3月21日發表文章《山神與山崇拜的薩滿文化內涵》。

3月22日發表文章《遼代契丹民族對日月的崇拜》。

3月23日發表文章《英雄時代的薩滿文化史詩》。

3月24日發表文章《輝煌的創世神話——《天宮大戰》》。

3月25日發表文章《《烏布西奔媽媽》的薩滿文化蘊含》。

3月26日發表文章《盜火英雄——中國神話的普羅米修斯》。

3月27日發表文章《光怪陸離的薩滿神話故事》。

3月28日發表文章《「滿族說部」與薩滿口碑傳承》。

3月29日發表文章《哈薩克史詩的薩滿文化意蘊跡》。

3月30日發表文章《《尼山薩滿》——神歌說唱文學》。

3月31日發表文章《「伊瑪堪」中的薩滿祭神儀式》。

4月1日發表文章《維吾爾族原始形態的動物崇拜》。

4月2日發表文章《鄂溫克人的紐拉薩滿與「斡米那楞」節會》。

4月3日發表文章《達斡爾薩滿起源與神靈崇拜》。

4月6日發表文章《科爾沁蒙古草原「燒博」的傳奇》。

4月7日發表文章《敖包——北方游牧民族的守護神》。

4月8日發表文章《西南少數民族的薩滿文化遺俗》。

4月9日發表文章《納西族原始宗教舞蹈——東巴舞》。

4月10日發表文章《薩滿「跳神」原始表現形態》。

4月11日發表文章《薩滿神舞與滿族古舞》。

4月13日發表文章《「二人轉」與薩滿祭祀歌舞》。

4月14日發表文章《原始宗教色彩的薩滿岩畫》。

4月15日發表文章《薩滿剪紙文化內涵與藝術特色》。

4月16日發表文章《神工鬼斧的圖騰柱雕塑》。

4月17日發表文章《「祭神樹」與原始氏族的聖婚儀式》。

4月18日發表文章《揭開「牛河梁女神」朦朧的面紗》。

4月19日發表文章《鹿石——阿爾泰草原文明的歷史見證》。

4月20日發表文章《顓頊大帝——華夏史前文明融匯合流的奠基人》。

4月22日發表文章《玄鳥——殷商王族不朽的太陽精魂》。

歡迎大家共同學習和討論,歡迎提供寶貴意見。

(黑龍江下游出土的青銅雷鳥薩滿像)

東夷陽鳥族群與薩滿文化的歷史淵源

夷,是中國古代有多重含義的民族稱謂。有學者認為,夷族本在東北,四方之夷皆其遷徙之別稱,故泛稱「東夷」。民族歷史學的「滾雪球說」認為,東夷和西戎早在漢族產生之前就融入到華夏民族的主體源流,即是說,東夷既是華夏族也是漢族的族源之一,這種觀點無疑是正確的。而曾棲居於東北的肅慎、濊貊、勾驪、靺鞨、女真、滿洲等部族,尚不能完全確定其與古東夷之間的族源關係,只是簡單地稱其為東北夷。這也成為百多年來別有用心者千方百計地論證,要割斷東北民族與中原漢族的歷史淵源,其實質是要否定中國在歷史上對東北地區的政治主權。

東夷之稱,典籍恆見。《爾雅·釋地》:「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後漢書·東夷列傳》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夷有九種,曰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昔堯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蓋日之所出也。夏後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後,世服王化,遂賓於王門,獻其樂舞。桀為暴虐,諸夷內侵,殷湯革命,伐而定之。至於仲丁,藍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餘年。武乙衰敝,東夷浸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夏商周三代,夷民族所指逐漸演變為中原域外民族,或稱四夷,或稱九夷。《逸周書》有謂「巴、蜀、廣漢本南夷」。可見,這裡的「四」為四方,而「九」為「極數」,不能簡單理解為歸稱為「夷」的古族方國僅有九個。所謂東北夷,周代指棲居遼西的「鳥夷」、遼東及朝鮮半島的「高夷」、「樂浪之夷」和「良夷」。至孔子生活的春秋時期,「九夷」主體當為長白山地區的部族。《三國遺事·紀異第一》曰:「東夷之種即九夷也。」故孔子言「道不行」,便要「乘桴浮於海」而「欲居九夷」。

古代中國悠遠綿長的文化長河中,諸多古族方國都同鳥圖騰文化息息相依。這種鳥圖騰文化與中華民族長期崇鳥、愛鳥、敬鳥、頌鳥、化鳥為神的傳統觀念息息相關。

稽古溯源,鳥圖騰文化的豐厚內涵,源自古代先民對鳥的崇拜。歷代考古出土的鳥形文物,古黔中黔陽縣距今7500年前的高廟稻作文化遺址,出土的藝術陶器上畫有火鳳凰,有長獠牙的人面鳥爪神,長獠牙的太陽鳥神的產門裡孵化出一群小神鳥。長江下遊河姆渡文化遺址有7000年的「雙鳥朝陽紋」、「雙頭鳥紋」圖飾;良渚文化遺址有玉璧「日月圖」、「鳥立山峰圖」。黃河流域仰韶後期廟底溝文化遺址有鳥紋彩陶,大汶口文化遺址有鳥形陶器柱器,河南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的一件玉鳳,高高的鳳冠三朵並蓮,舒展的長尾自然彎曲,尾翎有分有合,素潔無暇,向世人昭示了鳳的形象,有「中國第一尾鳳凰」之譽。

東北地區古文化遺址出土了大量鳥形文物。考古人員在黑龍江省嫩江流域,發現了距今7000年前後的骨雕鸛鳥圖案及鳥形壺。80年代在黑龍江省密山縣興凱湖附近距今6000年的新開流文化遺址中又發現了骨雕鸕鶿首。骨雕全長7.3厘米,整體造型,鷹頭引頸前伸,鷹目炯炯有神,鷹嘴部位刻有平行紋飾,以突出鋒銳。瀋陽新樂下層文化遺址出土的鳥首木雕頭簪,距今7200年,這件經復原後的珍貴文物,通長40厘米,呈扁平錐狀體;木雕柄部雕成鳥首並飾以羽翼紋,間以鏤空;整體鳥紋圖案層次分明,結構嚴謹,極富立體感;中部則配以棱花紋飾,起到了和諧的裝飾效果。吉林省吉林市、白城市、延吉市的新石器時代遺址都發現了鳥形器。遼西紅山文化遺址出土文物中的玉鳥數量較多,還有距今5000多年的鳳形玉佩飾;東山嘴出土的鴞型玉器,呈展翅欲飛狀,形態生動;石棚山鳥型陶壺更為奇特,整體酷似昂首張嘴待哺的小鳥,壺嘴為鳥首型,鳥頸、鳥眼、鳥額處均描繪有黑色的彩繪,將鳥首點綴得栩栩如生、活龍活現,陶壺尾部有七孔,可能是供插羽毛用的插孔,是一件集雕塑和繪畫藝術於一體的珍奇作品。此外,遼寧省阜新縣也出土有玉鳥。遼東半島小珠山中層文化遺址,出土了鳥型陶器的器蓋;東港市附近後窪文化遺址,出土了許多鳥型的雕塑品,其中一件雕塑為人鳥一體造型,具有一種人鳥交合的意味,雕塑上部有一圓孔,可做穿掛佩戴胸前靈物之用。《山海經·大荒東經》曾對這種人鳥一體的靈物有所記載:「東海之渚中,有神,人面鳥身……曰禺號」。內蒙古敖漢旗距今7000年的小山文化遺址,出土了一件令人驚嘆不已的陶畫作品——原始氏族的畫匠,把鹿首、鳥首、豬首等神異色彩極濃的圖案,壓劃在陶制尊型器的腹部,構成了一幅極富複合圖騰崇拜文化蘊味的神秘畫卷。陶畫中的人首、鳥首、豬首、鹿首的形象均配以變形的祥雲紋圖案,使整體畫面呈現神異動感,讓觀者頓生神秘幻想。只要你置身於這幅陶畫面前,就會進入一種原始宗教的神靈境界。陶器上的鳥神圖為「鳥首蛇身」,龐大的身軀和捲曲的蛇尾以及鷹嘴、鴞眼、利爪等特徵,均具有「化鳥為神」的意境。這件文物出土於小山文化遺址最大的一處房址里,其主人很可能是這一氏族部落的薩滿酋長。上述史前民族鳥圖騰靈物崇拜的文物遺迹,在考古學中具有明顯的古文化傳承的連貫性。

毋庸置疑,中國鳥文化和鳥圖騰崇拜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原始母系氏族社會早期的舊石器文化時代。從遠古先民崇拜的鳥類大多與農事活動有關這種現象分析,鳥文化的起源不僅僅在於古代先民每天都能傾聽著鳥兒的啼鳴,與鳥相伴,以及對鳥的自由翱翔所產生的無限遐想,更重要的是鳥類在拓荒先民判斷農業節氣方面發揮出巨大作用。中國南方稻作區最早採用的「物候」,應該是一部最古老的「鳥歷」,這部原生態「鳥歷」與稻(谷)種、農具、養殖,以及原始灌溉農業「桑田」,都歸屬於大河流域定居農耕社會拓荒先民的祖根文化範疇。

(鳥神)

這些與鳥圖騰崇拜有關的出土文物及大量古藉佚文記載表明,中國的鳥文化更多地源自東夷古族,同「東海之外有大壑,少昊之國」、「東方君子之國」等諸多古史佚說,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為此,每一個探索者都不禁要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麼鳥圖騰族群會遷徙棲居在史稱「大荒」的東北長白山地區呢?對這一缺乏文史記載的千古之謎,我們還可以憑藉古代氣象地理學最新科研成果,以及古族圖騰及遠古神話這一祖先留給後人鮮活的「語言」,試圖從嶄新的文化視角,綜合多學科研究成果,探悉並解讀遠古時代赤縣神州發生過的重大變遷。

生態環境與人類活動有著密切的關係,特別是對古人類的生存空間形成巨大的制約作用。中國近代氣象學和地理學的奠基人竺可楨先生在《中國歷史上氣候的變化》(《東方雜誌》第二卷第3號)和《中國近五千年來氣候變遷的初步研究》(《考古學報》1972年1期)文中考論,1萬8千年前,海平面比近代低132~150米,渤海灣曾為陸地,地殼變遷引起的變化,特別是頻繁的火山爆發和地震,造成洋流的改變,儲存在生物沉積層的甲烷向大氣中釋放,產生溫室效應,致使地球兩極冰山裂解,海平面隨之上升,人類進入災難性的大洪水時代。第四紀地質學家把距今8500~3000年前後劃歸為全新世的大暖期。研究資料表明,距今7800~7400、7000~6500、4500~4000年間,是全球海平面上升的波峰期;其間,4800~4200年,氣候異常降溫導致「小冰期」;4208~4120年,發生了冰河期結束後的第6次大洪水。《尚書·堯典》:「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孟子·滕文公下》:「水逆行,泛濫於中國。」當時的海岸線西進到今太行山腳下的京廣鐵路一帶,華北、東北多為海浸之域。滄海桑田之變遷,不是今人能夠理解和感受的。5200年前長白山超級火山爆發,地震、颶風、海嘯、洪水等嚴酷的自然環境災變,導致洪荒初民大規模遠距離遷徙避難。現代科學研究表明,超級火山爆發的多重災害效應形成的生物滅絕圈遠超過上千公里;特別是巨型火山爆裂性噴發瞬間向同溫層釋放的超級能量形成高速噴射流,足以造成地球自轉軸發生偏移,相對於北半球大陸板塊而言,這是進入大暖期或冰河期的最重要因素。因此,不能用今天的地理環境狀況比照還原遠古時代地球陸地生態系統及人文地理面貌。應借鑒中國環境氣候要素歷史變遷的研究成果,正確認識理解並嘗試性還原古代社會,解析中華文明初始源頭及曲折的歷史衍化進程。

竺可楨先生闡述:「自然變遷導致環境地貌的強烈變化,是古族大規模、長距離遷移的重要因素。」中華古族家園被大水侵襲,「洪水汛大,各就高陸,人之所居,凡十二處」(引自《史記·天官書第五》)。《爾雅·釋水》曰:「水中可居者曰洲」,即十二洲(含東瀛三島)。遠古拓荒先民遷徙渤海之東的長白山地區,匯聚成古東夷瀛龍、龜蛇、陽鳥三大主體民族,在海隅山谷,築不周負子(海堤),造圍木桑田,種不周之黍。何謂桑田?古人「構木為巢,以避群害」。構木:木名,桑科,構木即桑木。在海濱山隅水口處,以桑木山石圍堤填海,堤壩稱為「不周負子」,為防洪水,堤內掘網渠積土台,藤結立木圍於四周,所造稱為桑田。桑田周邊水渠中淤泥,就是當時最好的肥料。古謂「不周之粟」,為不周堤內桑田種植的穀物;「桑鳸之民」,即在桑田從事農業的鳥圖騰古族。陽鳥族群在古東海與渤海之間懷山襄陵廣褒的泥灘濕地,圍海造田,縱橫掘渠,規模宏大,史謂「空桑」、「窮桑」,後人稱之「滄海桑田」。美洲古代國家考古遺墟,瑪雅人在水淹地掘渠築高地農耕,使用的僅是燧石製成的斧鋤,讓今人目睹了這些非凡建築的影像。《屍子》卷上云:「少昊金天氏邑於窮桑,日五色,互照窮桑。」《左傳·昭公二十九年》說「少昊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脩、曰熙,實能金木及水。重為句芒,該為蓐收,脩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山海經》所載的「窮桑出日」,「空桑之山……冬夏有雪。」葛洪著《抱朴子》謂:「長山太白,在東陽」,都是指今東北長白山地區。陽鳥文化是長白山文化的源頭,在數千年衍化中融匯到中國傳統文明的寶庫,苒苒生輝,燦若雲霞,光耀萬代。

(鳥神面具)

《山海經·大荒東經》開篇明言:「東海之外有大壑,少昊之國。」大壑,地理方位坐標在「渤海之東」(引自《列子·湯問篇》),即為吉林省臨江縣至朝鮮咸鏡北道吉州一線百里之長的大峽谷。大壑東口以外即東海之隅的七寶山,山中有用巨石條豎立砌成的「太昊墓」。吉州一帶古地名多蘊涵東方文化,譬如:陽谷里、鳳岡里、龍蟠里、新陽里、陽村裡、明川,等等。吉州以北50里處,明代有阿漢、泰神兩鎮,此皆屬聚居半島東北部的女真十鎮。少昊之國、太古神墟,秦代被封禁於「秦故空地上下障」,漢代、高句驪、渤海、遼金、元代皆為中國政權管轄,後被明成祖朱棣招撫東夷「封藩建衛」輕率地賜給李氏朝鮮。關於這一點,朝鮮《李朝實錄》中宗三十年十月丁酉記:「咸境道本非我國地也,所謂南沃沮者即今烏道里也。」烏道里,斡朵里音譯,建州女真斡朵里部猛哥帖木爾為豆漫(萬戶)時曾棲居此地。《新唐書地理志》引賈耽道里記,詳細描述的那條自大唐前往渤海國的北方路線,即鴨綠江口—丸都—神州—顯州(朝鮮吉州)—和龍—敦化—寧安(渤海王城),都隸屬古東夷陽鳥族群開發的「少昊之國」、「東方君子之國」,史謂「舊國」、「舊邦」。這條古道,也是殷商王族遷徙美洲以及栗末靺鞨部東歸和建洲女真西進的歷史性大通道。

少昊,古東夷民族宗主領袖,曾輔佐太昊觀天制歷,始創十月太陽曆、十二月太陰曆,以十天干、十二地支相互配合,創製六十甲子干支紀年,四年一閏,陰陽合曆,奠定了中國農曆的堅實基礎,後人譽為「日月天父」。少昊族群以鳥為圖騰,即五鳳、五鳩、五雉、九鳸,亦稱陽鳥族群。《淮南子·天文訓》云:「毛羽者,飛行之類也,故屬於陽。」少昊部族圖騰的陽鳥,都是長白山地區鳥類,大多為夏侯鳥,夏居長白,冬天飛到江淮湖澤越冬。因此,江淮也是鳥圖騰王國世襲領地。秦王嘉《拾遺記》云:「及皇娥生少昊,號曰窮桑氏,一號金天氏。時有五鳳,隨方之色,集於帝庭……。」《左傳·昭公十七年》郯子曰:「我高祖少昊鷙之立也,鳳鳥適至,故記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鴡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鷞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鳸為九農正,鳸民無淫者也。」

這段話的大意是:少昊被推舉為族群領袖,組成陽鳥圖騰王國。以鳳凰為圖騰的鳳鳥氏,擔任歷正,總司觀象制歷;以角鴞為圖騰的玄鳥氏,擔任司分,主司春分、秋分節令;以紅臉杜鵑為圖騰的伯趙氏,擔任司至,主司夏至、冬至節令;以孔雀為圖騰的青鳥氏,擔任司啟,主司立夏、立冬節令;以丹頂鶴為圖騰的丹鳥氏,擔任司閉,主司立春、立秋節令。五鳩:以鵓鴣為圖騰的祝鳩氏,擔任司徒,主管民事;以鸕鶿為圖騰的鴡鳩氏,擔任司馬,主管軍事;以布谷鳥為圖騰的鳲鳩氏,擔任司空,主管工程;以燕雀為圖騰的鷞鳩氏,擔任司寇,主管刑律;以斑鳩為圖騰的鶻鳩氏,擔任司事,主管雜務。五雉,即為鶡雞圖騰的鶡雉氏、錦雞圖騰的鸐雉氏、黃鶯圖騰的鶊雉氏、鸚鵡圖騰的鸚雉氏、八哥圖騰的鴝雉氏,分別擔任五種管理手工業的官,負責製造器物用具,統一尺度容量。九鳸,是九種管理農業的官,部族圖騰多為水鳥。鸛鳸氏為白鸛,鵠鳸氏為天鵝,鷥鳸氏為鷺鷥,鳧鳸氏為野鴨,鷖鳸氏為歐鳥,鷫鳸氏為鴻雁,鶖鳸氏為禿鶖,鶒鳸氏為鴛鴦,鵲鳸氏為喜鵲。鳥圖騰氏族沒有邪僻的人。同書還記載,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從中可以窺見,「華夷同風」,史出有源。

「卵生神話」,是陽鳥族群最神奇、最深刻的歷史記憶。《山海經·大荒南經》:「有羽民之國,其民皆生毛羽。有卵民之國,其民皆生卵。」《海外西經》:「此諸夭之野,鸞鳥自歌,鳳鳥自舞皇卵,民食之」。納西族史詩《創世紀》說,在宇宙形成過程中,曾出現一個白蛋,孵出一隻白雞(恩余恩曼),它又生下九對白蛋,從而變成天神、地神、開天的九兄弟、闢地的七姊妹。這些「卵生神話」,源自古代民族鳥崇拜的傳統意識,是鳥圖騰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玄鳥生商,是正史所載最著名的「卵生神話」。《史記·殷本紀》載:「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而吞之,因孕生契。」無獨有偶,商人與後世滿洲族的女祖神話如出一轍,不能不令人倍感驚嘆。陳夢家說:「夷族本在東北,……商與夷為一系,故其傳說亦同」(引自《淮夷考》)。商代出土文物有「玄鳥婦壺」,壺體銘文為「玄鳥婦」三字。此壺美崙美煥,形制考究,「玄鳥婦人」比為貴族。就「玄鳥婦壺」銘文所見,展翅飛翔的類燕神禽嘴裡銜著「玄」,其實就是玄鳥所含孕育生命的鳥卵。玄鳥銜之圓物為二,與《呂氏春秋》文載「燕遺二卵,北飛」相合。「玄鳥婦壺」製作精美形制考究,說明「玄鳥婦」必為貴族,這就為商王族確有玄鳥卵生的鳥圖騰信仰傳說提供了實物證據。

《史記·秦本紀》謂:「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脩。女脩織,玄鳥隕卵,女脩吞之,生子大業。」大業子孫多有鳥圖騰化身:大費,又稱柏翳,當即伯益,益者,燕也;大廉,又稱鳥俗氏;孟戲、中衍,皆「鳥身人言」。秦王族為少昊鷞鳩氏,以東北最大群落的夏候鳥燕雀為圖騰,春秋時期的徐、葛、江、黃諸嬴姓國,亦為陽鳥族裔。晉張華《博物志·異聞》引《徐偃王志》云:「徐君宮人娠而生卵,以為不祥,棄之水濱。獨孤母有犬名鵠蒼,獵於水濱,得所棄卵,銜以東歸。獨孤母以為異,覆暖之,遂孵成兒,生時正偃,故以為名。徐君宮中聞之,乃更錄取。長而仁智,襲君徐國。後鵠蒼臨死,生角而九尾,實黃龍也。」這正是徐國贏氏王族的卵生神話。

東北古國高句驪亦有卵生神話。「好太王碑」記述朱蒙出生時稱:「始祖鄒牟王之建基也,出自北扶余天帝之子,母河伯女郎,剖卵降出。」《魏書·高句驪傳》敘朱矇事曰:「高句驪者,出於夫余,自言先祖朱蒙。朱蒙母河伯女,為夫余王閉於室中,為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夫余王棄之與犬,犬不食;棄之與豕,豕又不食,棄之於路,牛馬避之;後棄之野,眾鳥以毛茹之。夫余王割剖之,不能破遂還其母。其母以物裹之,置於暖處,有一男子,破殼而出。及其長成,字之曰朱蒙。」

朝鮮半島古族神話中反覆出現的卵生母題是其族源神話的一大特色,這與古朝鮮民族的鳥崇拜和太陽崇拜有著深刻的內在聯繫。考古出土文物及民俗文化可以看出,半島北部原始居民崇拜鶴、布谷鳥、燕、鴿、鷹等鳥類,古代的半島鳥夷也以鳥名來命名官名;南部諸民族崇拜喜鵲、白雞(鷺鷥)等;辰韓人古葬禮有貼鳥翅膀的習俗;世代傳承的《赫居世神話》、《閼智神話》、《脫解神話》、《首露神話》等,都是以卵生文化為母體的族源神話。

人類文化學者認為,每一種信仰崇拜文化都有一個中心觀念,這個中心觀念是民族文化基因的核心元素。「卵生神話」的緣起,是在原始人強烈的功利目的驅使下形成的。原始人面對的首要問題就是宇宙萬物的形成、周圍環境的變化及對自身價值的權衡和自我力量的把握。東夷拓荒先民在長期的狩獵採集生活中觀察到鳥能生蛋,蛋能孵鳥,於是就無意識地運用類比、相似性的原理,賦予這種生命現象以特殊的功能,進而蘊育出卵生世界、卵生人類、卵生萬物的神話並廣為傳播。無疑,「卵生神話」反映了原始人類對宇宙模式、生命起源幼稚而深刻的思考。隨著向人類文明社會的過渡,這些族源神話逐步衰弱或隨風飄逝。但既然是東方神秘文化最初的基本因子,就必然會留下清晰的歷史痕迹。

史前東方民族留給後人最浩瀚宏偉的,是光昭天地、催人奮進的鳳凰圖騰。在東北亞地形圖上,利用計算機技術讓海平面升高百數米,就會驚異地發現,古東海之濱的白頭山脈、咸鏡山脈與太白峰巒,共同組成一幅巨大的「鳳凰」圖案,此可謂千古奇觀、「天地圖騰」。鳳凰,高貴、美麗、祥瑞的神鳥,亦名朱雀。《禮記·禮運》曰:「何謂四靈,麟鳳龜龍」。《三輔黃圖》曰:「蒼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典籍佚文中的鳳凰,高居「羽族之長」寶座,素有「百鳥之王」美譽。漢許慎《說文》謂:「鳳,神鳥也。天老(黃帝臣)曰:『鳳之象也,鴻前麟後,蛇頸魚尾,鸛額鴛思,龍文龜背,燕領雞啄,五色備舉。出於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崑崙,飲砥柱,翟羽弱水,莫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天老描述的鳳凰,前半段似鴻雁,後半段像麒麟,有蛇頸,魚尾,鸛額,龍的文采,烏龜背脊,燕子的下巴,雞的嘴……」。《論語緯》曰:「鳳有六象:一曰頭象天,二曰目象日,三曰背象月,四曰翼象風,五曰足象地,六曰尾象緯。」道教經典《抱朴子》說鳳具五行:「夫木行為仁,為青風,頭上青,故曰戴仁也;金行為義,為白鳳,頸白,故曰纓義也;火行為禮,為赤鳳,背赤,故曰負禮也;水行為智,為黑鳳,胸黑,故曰向智也;土行為信,為黃鳳,足下黃,故曰蹈信也。」《鶡冠子》云:「鳳凰者,鶉火之禽,陽之精也。」鳳凰文化,洋溢著中華拓荒先民對大自然無限生命力的崇尚之情,是一個民族追求光明、美好、和諧、兆瑞、崇高的象徵。鳳,還具有「自新」的品格秉性,鳳凰涅槃,生生不息。傳說「五帝」之一的虞舜為鳳身,在烈火中化為鳳鳥扶搖飛去。

古代神話傳說,鳳凰為鳥王,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帝王有道即見,無道則隱。《春秋感精符》曰:「王者上感皇天,則鸞鳳至。」《韓詩外傳》載:「黃帝乃服黃衣,帶黃紳,戴黃冕,齋於殿中,鳳乃蔽日而至。黃帝降於東階,西面再拜,稽首:『皇天降祉,不敢不承命。』鳳乃止於帝東園,集梧桐,食竹實,沒身不去」。《詩·卷阿》注引《白虎通》:「黃帝之時,鳳凰蔽日而至,是來必眾多也。」《太平御覽》引《黃帝玄女戰法》:「黃帝與蚩尤九戰九不勝,黃帝歸於太山,三日三夜,霧冥。有一婦人,人首鳥形,黃帝稽首再拜,伏不敢起。女人曰:吾玄女也,子欲何為?黃帝曰:小子欲萬戰萬勝。逐得戰法焉。」《禮斗威儀》:「君乘土而王,其政太平,鳳凰集於苑林。」《尚書·考靈曜》:「明王之治,鳳凰下之。」《海內西經》則吐露:「開明西有鳳凰、鸞鳥,皆戴蛇踐蛇,膺有赤蛇。」鳳凰、鸞鳥頭上都戴著盾形之冠。雲南民俗村納西族的圖騰牆彩繪的王者之象,頭戴品形冠,鸞翅鳳羽鷹爪,面色威嚴,王者和身旁兩禽,皆口中叼蛇,左右為鷹衛,下面兩個人首蛇身的為侍者象。從翅端特標出的長長翎斑羽毛,知道這是青鳳圖騰,叼蛇、踐蛇的圖騰影像當為青鳥君。根據這些來自遠古的信息推論,以「鳳鳥」為首的少昊陽鳥族群,曾同軒轅顓頊集團結盟,共工水毀丸都空桑劇變後,落戶西北「帝之下都」崑崙之墟的鳳鳥氏、青鳥氏等,曾為「操蛇之神」,負責監管蛇圖騰部族治理水患。《愚公移山》故事中,操蛇之神命誇蛇氏二子負山而去,記載的正是華夏先民劈山泄壅的豪邁壯舉。

少昊陽鳥族群,振翅九洲,羽覆四海,以太陽神的名義締造輝煌!《山海經》及古籍佚文記載的鳥圖騰古族,遍布中國東北、東南、西北、西南,直至北美洲、東南亞地區,播遷褒遠,是中華五帝分布最廣的古代民族。然而,源於太白咸境的陽鳥部族遷徙西部,必然有著重大的歷史緣由。依據典藉佚文詳考,以顓頊「下都」紅山文化為時空節點,距今5485±110年左右,爆發了共工與顓頊爭帝之戰。《列子·湯問篇》:「共工氏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折天柱,絕地維;故天傾西北,日月辰星移焉;地不滿東南,故百川水潦歸焉。」「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這裡,記載著一段埋藏數千年、讓時人難以接受的歷史悲劇。《淮南子·俶真訓》:「夫歷陽之都,一夕反而為湖,勇力聖知與罷怯不肖者同命,巫山之上,順風縱火,膏夏紫芝與蕭艾俱死。」《論衡·命義篇》:「歷陽之都,男女俱死」。古人說「鳳凰涅盤」、杜鵑為「優曇寶樹」,並非僅是神話傳奇,而是指丸都歷陽水火之劫,天地六宗畤壇塌陷,大人之國精英蒙難。古籍記載的顓頊與共工之戰,同6500年前的炎黃蚩尤大戰一樣,都造成了華夏古國千年史乘斷代。史前時期各血緣族群間的戰爭極為慘烈,典籍佚文中描述其慘烈場面:「積血成淵,聚骨如岳」、「血流飄杵」、「血雨三朝」……,其直接後果導致各古族方國人口銳減,加之自然環境災害造成古族棲息地萎縮及生存環境遭受破壞,「休養生息」就成為古人類的第一需要,因而衍生了「女媧補天」、「女媧造人」等傳世神話。根據現代地理學、海浸災害學、火山災害學科研成果,並參照《山海經》等典籍軼文綜合考論,距今5000多年前東海之隅的長山太白,在共工氏水淹「空桑」百多年後,山巒湖海匯合地白頭山火山爆裂式噴發造成嚴酷自然環境災害,是否同高山湖水傾瀉及海水湧入空桑、造成地殼應力急劇變化有關,目前還不得而知。但少昊之國舉族東遷,在朝鮮咸鏡北道(3處)、圖們(2處)、敦化(4處)和寧安(2處),豎立起「24塊石陽鳥展翅圖騰柱」,以及鏡泊湖地區大量的古城遺墟,卻留下了那段悲壯歷程的斑斑痕迹。

東夷陽鳥族群在顓頊時代大規模遷徙西部,在後世典籍佚文中也留下了清晰的史料信息。《逸周書·王會解》記載:參與周成王岐陽大盟會的華夏古族「氐羌以鸞鳥」、「蜀人以文翰,文翰者,若皋雞」,北方台有「蠻楊之鸐」、「代鸐」,皆為少昊鸐鳸氏及其聯姻部族。「鳸」通「鶻」。「鶻」為隼的一種,是草原民族所馴養的一種黃鷹,其嘴部彎曲,有利爪,輕捷善飛,捕食小獸、禽類和魚等。維吾爾先民「回紇」又名「回鶻」,以古族圖騰為族名。《突厥語大詞典》中記載回紇軍士「所戴頭盔的兩翼猶如鷹的雙翅飛」,這些都是回鶻人崇鳥的表現。古代突厥人崇拜神狼又多崇拜鳥,《烏古斯汗傳》記述了烏古斯諸子24個氏族,以鳥為圖騰的就有20個。丁零在中原商周時期亦被認為是「鸐」或「狄」。《尚書·禹貢》曰:「羽吠、夏狄。」史書中有赤狄、白狄之分。「狄」通「鸐」,聲訓字,這裡的「白狄」,應指同印歐白種的突厥或東伊朗語族聯姻氏族。阿爾泰草原部落諸多的鳥崇拜圖騰異化現象,透露出遷徙西部的陽鳥氏族曾與印歐白種聯姻。譬如,維吾爾人崇拜天鵝、燕子、貓頭鷹等鳥類,應當是來自聯姻氏族圖騰崇拜的文化現象。此外,少昊陽鳥族群主管軍事的鴡鳩氏,專司刑律「訓鳥獸」的鷞鳩氏,《南山經》「見則大興土木」的鶊雉氏、鶒鳸氏,以及鳧鳸氏、鷖鳸氏、鷺鳸氏,其圖騰影像都出現在《詩經》雅、頌之辭。少昊「五鳳族」以杜鵑為部族圖騰的伯趙氏現身巴蜀,史稱「杜鵑造萬年曆」。孔雀圖騰的青鳥氏遷徙西部建立方國,《王會解》做「方人為孔鳥」,其後人即今雲南納西族。而世代承襲司天曆正之官的鳳鳥氏,曾出現在崑崙之丘和北維太一壇。《呂氏春秋·古樂》記:帝嚳「因令鳳鳥、天鸐舞之」,這段文史說明自帝嚳年代起,鳳鳥氏、鸐鳸氏就是「北維」祭天巫族。

從原始酋邦社會到中原一統封建王朝,陽鳥族群譜寫出一幕幕絢麗的歷史篇章——玄鳥氏興商,鳲鳩氏興周,鳧鷖氏興蜀,鷞鳩氏興秦。秦王朝「主少昊之神,祀白帝」,兼并六合,統一中國。著名史學家田昌五先生說:「少昊之後立國者,可謂群星燦爛。」歷史上,長白山地區的夫余、王滿朝鮮、高句驪、渤海、女真、滿洲,其王族多為少昊高陽聯姻族裔,他們亦曾譜寫出光耀千古的燦爛史篇。若詳考女真族的漢字姓,多為少昊鳳鳥氏、鳲鳩氏、鷞鳩氏、鸐鳸氏及玄鳥氏等中原王族姓氏,以及諸多顓頊高陽姓氏,這是值得研究的民族學現象。筆者認為,《漢書》所載的「句驪夷蠻」,即少昊鳳鳥氏和鸐雉氏。鳳鳥氏夏代封於「蒲」,殷代封於「遂」,周代封於「陳」。「九鳳」世家,句、姚、媯、虞、蓋、胡、滿、田、陳等大姓,春秋戰國時期的陳國王族和史巫卜占「是謂鳳皇於蜚,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的田氏齊國王族,以及商代為鳳方,周初為東北地區的商蓋古國,其姓氏多為女真大姓,譬如,蓋天(蓋)、諳蠻(滿)、胡什哈(胡)、呵不哈(田)、哲陳(陳)及「同姓完顏」本名中的句、蒲等。高句驪高氏王族,女真姓氏曰紇石烈、羽真。「鳲鳩七子」即周王族及其聯姻氏族,魯姓為勃術魯,唐姓為唐括,蔡姓為烏林答,曹姓為奧屯,溫姓為溫頓敦、溫迪罕,康姓為吶喇,何姓為阿里侃,張姓為顏盞,劉姓為移喇,古姓為努雅喇,郎姓為女奚列,孟姓為抹顏,惠姓為吾魯,仝姓為夾古,陶姓為帖暖,步姓為蒲鮮,吳姓為兀里坦、吾塞,還有周太卜後裔的卜隹氏和保章氏官族裔。顓頊玄冥氏有傅姓(蒲古里、蒲察),富姓(獨吉、蒲速烈),朱姓(術沿)、薄姓(烏林答)等。鷞鳩氏的徐姓為舒穆祿,趙姓為斡准,李姓為蒲察。少昊玄鳥氏殷商遺民諸侯國王族,商姓為烏古倫,都姓為獨鼎,林姓曰卜散,阿姓為阿不罕、阿速,遲姓為赤盞、石盞,孔姓曰寇達吉,魚姓曰尼忙古,強姓曰都烈,費姓和麻姓曰裴滿……,以上,均出自《金史》附錄的《金國語解》。這些都是「華夷同風」、「滿漢一家」的有力史證。商人女祖先、鸐雉氏美女簡狄為帝嚳次妃,商代尊其族為「天鸐」,有稱「驪戎」,同羌裔高夷以及蒙古黃金家族白鷹部落,都有著血脈文化融合的歷史淵源。《地理志》載:古驪戎國在驪山南,亦稱驪土鸐,黑羽長尾鵻鳥即錦雞圖騰影像,其國為晉所滅。高句驪之後,北沃沮故地鐵驪(利),當為驪氏族裔,大金建國合族融入生女真王族。

著名史學家朱學淵博士在《中國北方諸族的源流》一書中說,北方諸族是從中原出走的。商革夏命,周代殷政,春秋無義,戰國紛爭。史籍有載,殷初3000國,周初170餘國,戰國後期中原僅餘七國。秦王掃六合,六國死亡人口達60—80%。在這種殘酷的兼并戰爭狀況下,堅持傳統、不屈不撓的中原列國王族,遷棲四隅是很正常的事情。現代中國的少數民族昔日多為中原王族。三苗、九黎為蚩尤龍族正統,匈奴、鮮卑皆稱黃帝族裔,北方夫余王族自謂「亡人」,「句驪夷蠻」棲身遼東和朝鮮半島,以及後世滿洲族的龍鳳崇拜,這或許都是些合理的證據。春秋戰國至秦朝末年,少昊玄冥族裔的中原滅國王族,多遷徙遼東及朝鮮半島,有稱「隹夷」。「隹」,《辭源》作:「短尾鳥總稱。」後來演變成其意美善的「佳氏」。筆者詳考,《皇朗通志·氏族略》所載滿洲姓氏646、又記外譜22姓中,有232個漢字姓,其中,直接以漢字姓加「佳氏」者,就有80多個。譬如,虞佳氏、陶佳氏、田佳氏、陳佳氏、傅佳氏、高佳氏、馬佳氏、瓜爾佳氏,等等。這些「佳氏」古族,許多曾棲居在豆滿江、仆斡水、斡泯水濱海地區,即北沃沮與肅慎族裔接壤及混居之地,亦稱東海女真或東海窩集部。這裡,也是飛翔型薩滿教的發源地,世代傳承女神創世的史詩神話。重歸東方神州的「鳳皇」族裔,歷代有稱王滿朝鮮、句驪夷蠻、虞婁、生女真、建洲女真、滿洲。滿,始源於陳胡公滿、最古老的滿洲姓氏——愛滿氏,女真舊姓「諳蠻」,漢譯「南來的番王」。《滿文老檔》與諸多滿族譜書都記載有「佛滿洲」即「陳滿洲」。依據古族姓氏及文化傳承,可以推論滿洲及其先世女真王族,實屬少昊高陽聯姻族群。這一點可以解釋女真人何以倏然崛起滅大遼北宋建立金國,以及清皇太極不承認滿洲為珠申(肅慎)族屬的東北民族史之謎。

從歷史淵源探析,滿洲族是一個多民族融合、多元文化並存的近代民族。「滿洲」族名,在以往的歷史上存在過(顯然要早於金代),但因時代遙遠而一度湮沒無聞。經清皇太極訪諸族老,得以追溯出舊名——滿洲。進而宣稱本族不是「珠申(肅慎)」,頒旨把族稱改回「統緒綿遠,相傳奕世」的滿洲原名。滿洲八旗,這個崛起於雪域鷹都、以龍鳳太陽鳥為圖騰的中華裔種,繼承兩昊祖先矢志不渝的開拓精神,金戈鐵馬,千里雄風,在康熙朝把騰龍之旗牢牢插在上千平方公里的神州疆域,徹底結束了數千年來華夏酋邦逐鹿中原的歷史,把所有的民族地區直接置於中央王朝管轄之下,形成了中華民族空前大一統的政治局面。清王朝宣稱「華夷同風」、「滿漢一家」,推動多元一體化的民族和解,尊儒祭孔前所未有、登峰造極,對佛教、伊斯蘭教等外來宗教則採取包容和寬容態度,「因其教不易其俗」,開創了多元文化並存昇平融洽的「康乾盛世」,成為國運昌盛舉世矚目的「天朝上國」。由東夷太極陽鳥文化與北方原始薩滿教,數千年融匯衍生的中華傳統文化,在多民族和諧的清代得以發揚光大,這是滿洲族對中華民族做出的最偉大的貢獻。有學者就金代及清朝旌旗冠服、禮儀祭俗,以及宮室建築等方面研究分析,從中可以明晰地看到,滿族及其先世女真所承襲的正是古東夷太極陽鳥文化的真諦。金國皇帝冬至祭昊天上帝,夏至祭皇地祇,同祀日月星辰、五方帝,並以「神禖」祭祀青帝、伏羲氏、女媧氏、皇娥、簡狄。生女真圍獵出征,以七曜二十八宿為幟。滿洲三角軍旗刺繡的「騰升之龍」,古代蘊涵為太一神的先鋒旗,張揚著生機勃勃、蒸蒸日上的龍族精神。滿洲八旗以黃、白、紅、藍(玄)為幟,「五行」缺「青」,正是基於女真人以東方為尊,奉祀青帝、伏羲之緣由。後金、大清皆以鳳凰為祥瑞,宮殿最高建築是「鳳凰樓」和「五鳳樓」;努爾哈赤劍首紋飾以及康熙御用松花硯浮雕皆為「對頭雙風」;清代祀天祭祖禮俗,是春秋陳國「宛丘之道」、「鵻禮」、「女主家祭」、「其俗巫鬼」的翻版;清代官員的「頂戴花翎」,為天齊榑桑周天準繩形制,冠頂東珠花翎合成太陽鳥,康熙、乾隆皇冠上的九顆東珠,象徵著榑桑九日聚頂的無上權威;各級官吏鳥圖騰服飾及宮廷隆慶舞、揚烈舞,與《夏書·益稷》舜帝和夔所描述的類同,而有別於中原歷代官員服飾與宮廷舞……。金熙宗遷都建設燕京城,清代康熙、乾隆兩朝,重建已焚毀的明代皇宮,以中華傳統文化內涵設計建造的北京城、故宮三大殿,在東南「陽天丙方」重建的天壇、皇穹宇、大祀殿,包括「八卦造盛京」的瀋陽宮殿,處處都展現著東方文明的至高境界。滿族及其先民祭「索羅桿」,即準繩四索羅網之天桿,子孫繩結鎖源自罔罟諸離,都是古東夷榑桑文化的延續;拜天圜殿和坤寧宮呼喚「昊蒼」的虔誠禱告,交響著東方句芒鳳鳴龍吟般的天籟之音,這種跨越數千年歷史時空的文化基因傳承,乃是滿洲族「大中華」光宗耀祖的精神本源。

中華陽鳥圖騰古族,是一個善於創造開拓進取的史前東方族群。少昊全面繼承太昊的太陽文化,在飛翔的驅體內融入了太陽精魂。《爾雅·釋天》云:「日名耀靈,一名朱明,一名東君,一名大明,亦名陽鳥」。「日者,陽之主也」「毛羽者,飛行之類也,故屬於陽」。瀏覽北方薩滿文化發展的演化進程,處處都滲透著陽鳥文化的意念和影像。薩滿自喻為神鷹的化身,其靈魂憑藉鷹鷙的翅膀自由飛翔多層天穹和靈魂世界。滿—通古斯古族薩滿,普遍用鳥羽裝飾或用各種彩色布片精心綉制如羽毛疊成的薩滿神衣,飛轉起來,猶如雄鷹展翅。它向世人展示,鷹鷙,是騰飛九天的精靈,是不屈不撓的象徵,是東方崇日民族之精魂。鷹鷙與凡鳥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它的目光遠大和堅韌不拔。同樣是向華夏民族的融合回歸,他們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凱旋!瀏覽中華史冊,無論是東夷、東北夷的古代民族,都認同「中國」為正朔。鳳鳴九皋,龍游四海,不論是漢族還是少數民族,東夷陽鳥族裔大都生活在中華溫暖的大家庭中。所以說,了解古代東夷民族太極陽鳥文化及其歷史淵源,才能夠加深對中華傳統文化的領悟與感知,進而增強中華民族繼往開來、與時俱進的歷史責任感。

作者王松林、田佳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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