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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北京,周國平現場分享:今天我們為什麼還要讀尼采?

周國平×周濂:今天我們為什麼還要讀尼采?

世紀末的漂泊者

人的命運真是不同。許多人終其一生,安居樂業,心安理得地接受環境和時運替他們安排的一切,悠然享其天年。可是,像尼采這樣的人,有著一顆不安的靈魂,總是在苦苦地尋求著什麼,精神上不斷地爆發危機,在動蕩中度過了短促的一生。

赫拉克利特說:「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真的,尼採的個性,註定了他的悲劇性的命運。

1844年10月15日,尼采生於德國東部呂采恩鎮附近的勒肯村。他的祖父是一個寫有神學著作的虔誠信徒,父親和外祖父都是牧師。未滿五歲時,父親病死,此後他便在母親和姑母的撫育下度過了童年和少年時代。1865年,二十一歲的尼采,在波恩大學攻讀了半年神學和古典語文學之後,斷然決定放棄神學,專修古典語文學。對於一個牧師世家的子弟來說,這不啻是一個反叛的信號,後來他果然成了基督教的死敵——「反基督徒」。與此同時,這個曾經與同學們一起酗酒、浪遊、毆鬥的青年人,突然變得少年老成起來。他退出了學生團體,離群索居,整日神情恍惚,冥思苦想。

這是尼采生涯中發生的第一次精神危機。眼前的一切,這喧鬧的大學生生活,刻板的課程,瑣碎的日常事務,未來的學者生涯,剎時顯得多麼陌生啊。難道人生是一番消遣,或是一場按部就班的課堂考試嗎?他心中醞釀著一種使命感,要為自己尋求更真實的人生。

1869年,尼采二十五歲,在李契爾的推薦下,到巴塞爾大學任古典語言學教授。李契爾是一位具有探索者性格和純真熱情的古典語文學學者,先後任教於波恩大學和萊比錫大學,對尼采極為欣賞,始終把他的這位高足帶在身邊。在推薦信里,他不無誇耀之情地寫道:「三十九年來,我目睹了如此多的新秀,卻還不曾看到一個年輕人像尼采這樣,如此年紀輕輕就如此成熟……我預言,只要上天賜他長壽,他將在德國語言學界名列前茅。」他還把尼采稱作「萊比錫青年語言學界的偶像」,甚至說他是「奇蹟」。尼采倒也不負所望,走馬上任,發表題為《荷馬和古典語文學》的就職演說,文質並茂,頓使新同事們嘆服。

也許,這位前程無量的青年學者要安心治他的學問了?

並不!僅僅兩年以後,尼采出版了他的處女作《悲劇的誕生》,這本以全新的眼光研究希臘悲劇起源的小冊子,同時宣告了尼采自己的悲劇生涯的開始。它引起了轟動,既受到熱烈的讚揚,也遭得激烈的攻擊。在正統語文學界看來,一個語文學家不好好地去琢磨柏拉圖古典語言的精妙,卻用什麼酒神精神批判蘇格拉底和柏拉圖,全然是荒誕不經。以青年學者維拉莫維茨為代表的正統語文學家們對尼采展開了激烈批評。尼采發現他的教室空了,不再有學生來聽他的課。

尼采嘗到了孤獨的滋味。但是,他有他的「絕妙的慰藉」——叔本華的哲學和瓦格納的音樂。

還在學生時代,尼採在一家舊書店裡偶然地購得叔本華的《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一書,欣喜若狂,一口氣讀完了。後來他回憶說,當時他漫遊在一個願望的世界裡,夢想找到一位真正的哲學家,能夠把他從時代的缺陷中拯救出來,教他在思想和生活中重新變得單純和誠實,也就是「不合時宜」。正當他懷著如此渴望的時候,他發現了叔本華。他覺得,叔本華就像是特地為他寫了這部著作一樣。

到巴塞爾任教以後,尼采結識了當時卜居羅采恩湖畔的瓦格納。他經常去拜訪這位浪漫主義音樂大師,在瓦格納身邊度過了他一生中最愉快的時光。

正是在叔本華和瓦格納的影響下,尼采寫出了那本得罪德國正統語言學界、斷送自己學術前程的著作。

可是,尼采現在又要否定叔本華和瓦格納了。他的靈魂註定不得安寧,不斷地摒棄曾經推崇的一切,打碎一切偶像,終於面對空無所有的沙漠。他把自己逼到了沙漠里。

在回顧自己的人生歷程時,尼采說,「通向智慧之路」有三個必經的階段。第一階段是「合群時期」,崇敬、順從、仿效隨便哪個比自己強的人。第二階段是「沙漠時期」,束縛最牢固的時候,崇敬之心破碎了,自由的精神茁壯生長,一無牽掛,重估一切價值。第三階段是「創造時期」,在否定的基礎上重新進行肯定,然而這肯定不是出於我之上的某個權威,而僅僅是出於我自己,我就是命運,我手中抓著人類的鬮。

1876年,尼采生命中的「沙漠時期」開始了。他的精神又一次爆發危機,這次的危機如此深刻,以致他不像前兩次那樣,僅僅同學生團體決裂,僅僅受到德國語文學界的譴責,而是要被整個時代放逐了。

這一年,瓦格納在德皇威廉一世支持下,在拜洛伊特舉辦聲勢浩大的第一屆音樂節。尼采原先把歐洲文化復興的希望寄托在瓦格納身上。可是,在拜洛伊特,目睹瓦格納的「演戲天才」、富裕市民觀眾的庸俗捧場,尼采失望了。他悄悄離開節場,躲進一片森林,醞釀了一部含蓄批評瓦格納的書。兩年後,瓦格納的最後一部歌劇《帕西法爾》的劇本寄到尼采手中,尼採的《人性的,太人性的》一書寄到瓦格納手中,兩人從此決裂。

這一年,尼采與他大學時代最親密的朋友洛德之間也產生了隔閡,導致了後來的破裂。尼采與洛德,同為李契爾教授的高足,可是兩人志趣迥異。洛德脫不開世俗之路,當學生時也有一番雄心,畢業後,逐漸滿足於平穩的學者生涯和小家庭生活,終於不過是一個平庸之輩。尼采卻始終保持著青年時代產生的使命感。靈魂不同,自然就沒有了共同語言。

這一年,尼采向一位荷蘭女子求婚而遭拒絕。後來他儘管一再試圖為自己覓一配偶,均不成功,終於至死未婚。

也在這一年,尼采因健康惡化而停止了在大學授課,三年後辭掉巴塞爾大學教授職務,永遠退出了大學講壇。

決裂,失戀,辭職,這些遭遇似乎偶然地湊到了一起,卻顯示了某種必然的命運。一個精神貧乏、缺乏獨特個性的人,當然不會遭受精神上危機的折磨。可是,對於一個精神需求很高的人來說,危機,即供求關係的某種脫節,卻是不可避免的。他太挑剔了,世上不乏友誼、愛和事業,但不是他要的那一種,他的精神仍然感到飢餓。這樣的人,必須自己來為自己創造精神的食物。

尼采自己說:「當時我所做的抉擇不只是與瓦格納決裂——我覺得我的本性陷入了一種完全的迷亂,而其中的個別失誤,不管涉及瓦格納還是涉及巴塞爾的教職,僅是一個徵兆。一種焦躁籠罩了我;我知道是刻不容緩反省自己的時候了。我感到驚恐,一下子看清楚自己浪費了多少時間,——我以古典語文學家為我的全部生存,我的使命,這是多麼無益,多麼草率。我為這種錯誤的謙虛而羞愧……在過去十年里,我的精神營養徹底停止,我沒有學到任何有用之事,我荒唐地為積滿灰塵的學術破爛而丟掉許多東西。睜著近視眼小心翼翼地爬行在古代詩韻學家腳下——這就是我所做的事情!」

1879年,尼采結束了十年教授生涯,從此開始了他的沒有職業、沒有家室、沒有友伴的孤獨的漂泊生涯。

這時候的尼采,三十五歲,已過而立之年,精神上成熟了。許多人的所謂成熟,不過是被習俗磨去了稜角,變得世故而實際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應當是獨特個性的形成,真實自我的發現,精神上的結果和豐收。「現在我敢於自己來追求智慧,自己來做哲學家;而過去我只是崇敬哲學家們。」「現在我自己在各方面都努力尋求智慧,而過去我只是崇敬和愛慕智慧的人。」尼采不再是一個古典語文學學者,甚至也不再是一個哲學學者,他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哲學家即一個獨創的哲學家了,因為,倘若沒有獨立的創造,算什麼哲學家呢?

雅斯貝爾斯說:「尼采一生的主要特色是他的脫出常規的生存。他沒有現實生計,沒有職業,沒有生活圈子。他不結婚,不招門徒和弟子,在人世間不營建自己的事務領域。他離鄉背井,到處流浪,似乎在尋找他一直未曾找到的什麼。然而,這種脫出常規的生存本身就是本質的東西,是尼采全部哲學活動的方式。」

事實上,尼採的主要著作,表達了他的基本思想的成熟作品,包括《朝霞》、《快樂的科學》、《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善惡的彼岸》、《道德的譜系》、《偶像的黃昏》以及未完成的《強力意志》,都是在脫出常規的漂泊生涯中寫出的。

問題在於,尼採的思想受孕於歐洲文明瀕臨深刻危機的時代,他的敏感使他對這種危機徵象有格外真切的感受,他的勇敢使他直言不諱,他的真誠又使他不肯言行不一,因而,這個反對一切傳統價值的哲學家,必不可免地要過一種脫出常規的生活。他的哲學思考方式必然要影響到他的實際生活方式。他向傳統的挑戰必然導致他與世俗生活領域的抵觸。他對這種情形是有清醒的認識的:「我必須永遠做一個殉道者,以度過徹底貸出了的一生。」「當一個人要靠作品來批准自己的一生,他在根基上就變得極為苛求了。」

「我的境遇與我的生存方式之間的矛盾在於,作為一個哲學家,我必須擺脫職業、女人、孩子、祖國、信仰等等而獲得自由,然而,只要我還是一個幸運地活著的生物,而不是一架純粹的分析機器,我又感到缺乏這一切。」

尼采並非一個生性孤僻的人,年復一年的孤獨的漂流也並非一件浪漫的樂事。在難以忍受的孤寂中,尼采一次次發出絕望的悲嘆:「我期待一個人,我尋找一個人,我找到的始終是我自己,而我不再期待我自己了!」「現在再沒有人愛我了,我如何還能愛這生命!」「向我傳來的友好的聲音如此之少。如今我孤單極了,不可思議地孤單……成年累月沒有振奮人心的事,沒有一絲人間氣息,沒有一丁點兒愛。」在給妹妹的信中,他情不自禁地談到「那種突然瘋狂的時刻,寂寞的人想要擁抱隨便哪個人」!

友誼,尼采是多麼渴望友誼啊。「你神聖的,友誼!我的最高希望的第一縷晨曦……」

可是,這個害怕孤獨、悲嘆孤獨的人,同時又嚮往孤獨,需要孤獨。因為「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距迫使我孤獨」;他感到,在人群中比獨自一人更加孤獨。他不肯降格以求,寧願走到沙漠里與猛獸一起忍受焦渴,不願與骯髒的趕駱駝人同坐在水槽邊。他把孤獨當作自己的家,並且說:「我需要孤獨,也就是說,需要康復,回到我自己,呼吸自由、輕快、活潑的空氣……我的整部《查拉圖斯特拉》是一曲孤獨之頌歌,或者,如果人們理解了我的意思的話,是一曲潔凈之頌歌……」

哪一個心靈正常的人,不需要來自同類的愛和理解呢?然而,哪一個真正獨立的思想家,不曾體會過孤獨的滋味呢?當尼采認清,孤獨乃是真正的思想家的命運,他就甘於孤獨,並且愛自己的命運了。在既自願又被迫的孤獨中,在無家可歸的漂泊中,靠著微薄的教員退休金,尼采度過了他生命中最豐產的十年。倘若不是因為精神失常,這種孤獨的漂泊生涯會延續到他生命的終結。可是,1889年以後,他的神智始終處於麻痹狀態,只是在母親和妹妹的護理下苟延無用的生命。他於1900年8月25日在魏瑪去世,而他的生命在1889年實際上已經結束了。

這周五,著名學者周國平、周濂,做客西西弗書店·北京藍色港灣店,從哲學家的角度為你講解:今天我們為什麼還要讀尼采?

活動時間

4月26日(周五)19:00

活動地點

西西弗書店·北京藍色港灣店

(朝陽公園路6號 藍色港灣國際商區1號樓1層東門入口處

地鐵14號線棗營站A出口)

現場購買圖書即可參與簽名環節

嘉賓介紹

周國平

當代著名學者、作家,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著有學術專著《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尼采與形而上學》,散文集《靈魂只能獨行》《愛與孤獨》等,紀實作品《妞妞:一個父親的札記》等。譯著有《悲劇的誕生》《偶像的黃昏》等。

周濂

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教授、中國人民大學人文傑出青年學者。著有《現代政治的正當性基礎》《你永遠都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正義的可能》《正義與幸福》,譯有《蘇格拉底》《海德格爾、哲學、納粹主義》。研究領域為政治哲學、道德哲學和語言哲學。

閱讀尼采,我們常常會懷疑,難道尼采是一位預言家?

或者,尼采就生活在今天這個時代,就生活在你我的身邊。

尼采關注的問題,仍是我們今天的問題。尼采書寫哲學,就是當代青年需要的哲學。

「周國平尼采譯著系列」:優美譯作,長篇導讀。

帶你讀懂原著,走近真實的尼采——影響20世紀西方思潮的哲學家、詩人、天才、狂人、世紀末孤獨的漂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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