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和平台雙重約束下，「限酬令」讓國產大劇重新洗牌

從17號《異鄉人》製片方曝演員楊爍8750萬高片酬，因不配合降薪而導致劇組停工，到21號中廣聯重申「限酬令」，關於演員高片酬的話題討論熱度一直居高不下。這是自「限酬令」頒布以來，首位被公開踢爆拒不配合「限酬令」相關規定的演員案例。儘管楊爍本人已發律師函公開否認，但已經很難扭轉大眾輿論對他的負面印象。

這一事件折射出，在監管、平台和大眾輿論的支持下，「限酬令」正在改變國產大劇的演員成本和製作費用佔比。相比之下，沒有依靠市場強力監管調節演員薪酬的美劇和韓劇，面對演員片酬的一路上漲，又是如何保障作品製作水準的？

限酬令，為國產大劇戴上「緊箍咒」

2017年9月22日，廣電等相關部門下發《關於電視劇網路劇製作成本配置比例的意見》，明確在電視劇和網劇的製作里，全部演員片酬不超過總成本的40%，其中主要演員不超過總片酬的70%。這一「意見」，將國產劇集主要演員的片酬費用佔比，控制在了28%以內。

2018年8月11日，愛優騰聯合業內六家影視公司共同抵制天價片酬，聲明電視劇單個演員的單集片酬不得超過100萬元（含稅），其總片酬不得超過5000萬元（含稅）。結合上述「意見」里的片酬佔比來理解，如果一部劇集里只有一位片酬在5000萬左右的大牌演員挑大樑，那麼該劇總投資成本需保證達到1.79億；如果該劇有兩位5000萬級別的大咖，那麼總體投資至少要達到3.57億。

而當下的電視劇里，能達到這兩種級別投資體量的劇集基本都是頭部內容。前者一般為頭部都市劇，配置一位大咖，投資在1億到1.5億之間，比如45集的《好先生》總投資為1.5億，《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總投資為1.2億，《一路繁花相送》總投資為1.3億。而配置兩位大咖的劇集往往是頭部古裝劇或年代劇，總投資往往在3億左右，比如《如懿傳》，這兩年也有一些古裝劇突破了4億的天花板，比如《那年花開月正圓》和《天盛長歌》，但數量極少。

以往的頭部劇集，演員成本鮮少有「主動」達到這一配比的。以《一路繁花相送》為例，鍾漢良片酬為5000萬，按照主演片酬28%來看，該劇總成本應該達到1.79億，但實際該劇成本為1.3億，依然有差距存在；質感備受好評的《如懿傳》，周迅片酬為5350萬，霍建華片酬為5071萬，該劇總投資為3億左右，但如果按照限酬令規定的佔比，總成本至少應該達到3.57億。

而此次曝出因主演薪酬超標而停工的《異鄉人》，如果楊爍堅持8750萬的薪酬，加上董潔1000萬左右的片酬，那麼總製作成本至少要達到3.48億才能符合廣電的片酬配比，這種體量幾乎達到了大古裝的投資量級。再加上不符合三大平台的「5000萬片酬」上限，只能發行到電視台，想要依靠電視台的版權費來收回超過3.48億的製作成本，風險顯然極大。如果楊爍將片酬將至5000萬，總體製作費用可以控制在2.14億左右，該劇目前顯示為44集，單集版權費為487萬，台網聯播下，一線衛視和視頻網站共同消化這筆版權費並不難。

由此可見，「限酬令」表面是限制明星片酬，實際是倒逼前幾年盛行的、以明星大咖來抬高劇集溢價能力的頭部內容，回歸到正常創作框架。對於中小製作成本的影視劇影響甚微，對於不依靠明星更注重製作的頭部電視劇也不會產生太大影響。

工業化程度成熟的美劇，也有「高片酬」？

在國內的「限酬令」頒布之後，不少網友對照國內和好萊塢明星的片酬，發現國內演員的片酬並不算高，而且好萊塢對片酬的限制只有最低標準，並沒有上限規定。但事實上，美劇演員的片酬雖然高，製作方在項目籌劃時也會為製作留出足夠預算，以保證劇集的質量。

美劇之所以會為主演開出高片酬，主要有兩種原因：一種是長壽劇，劇集捧紅了相關主演，優異的收視率讓相關主演身價水漲船高，為維持主演陣容不變，製片方不得不持續為主演上調薪酬，比如《老友記》《生活大爆炸》。

《老友記》第一季時，六位主演的每集片酬在 2.25 萬美元左右，隨著該劇的熱播，到第 9 季和第 10 季時，他們的單集片酬已經達到100萬美元；《生活大爆炸》同樣如此，三位片酬最高的演員，前三季每集片酬也僅有6萬左右，第四季漲到20萬美元，到第七季漲到35萬美元，到第八季時，片酬達到每集100萬美元。

在市場需求決定議價能力的規律下，不少長壽美劇最終因為主演片酬過高而被迫中止，不能不說是種遺憾。

還有一種是高片酬是為了邀請電影大咖拍劇，藉助明星的知名度提高劇的競爭力。比如奈飛以每集50萬美元的片酬邀請奧斯卡影帝凱文·史派西出演《紙牌屋》；HBO電視台花重金邀請了妮可·基德曼和瑞茜·威瑟斯彭的超強電影陣容出演《大小謊言》，兩位女演員單集片酬均達到35萬美金，據悉，該劇第二季兩位主演片酬甚至分別達到了100萬美。

高片酬誘惑下，更多好萊塢電影咖入局美劇。據報道，哈維爾·巴登即將以每集120萬美元的片酬出演一部由「亞馬遜」出品的美劇，角色將以劇作家史蒂芬·扎伊蓮以「傳說中的征服者」赫南·科爾特斯為原型。除此之外，瑞茜·威瑟斯彭和詹妮弗·安妮斯頓也將以110萬美元每集的高片酬出演蘋果公司的新劇。

美劇並沒有強硬規定演員片酬上限和片酬佔比，但這並不意味著美劇將會因為高片酬而導致劇集質量下降，成熟的製作體系和市場環境下，質量和故事才是決定美劇價值的最核心元素。

比如當下正在熱播的《權利的遊戲》，該劇第一季總成本在 5000-6000 萬美元之間；第二季預算增加了15%，此後的第三、四、五季每集成本達到為 600 萬美元左右，第六季和第七季單集成本突破1000萬美元。其中A級演員在前五季片酬占投資比重不到10%，加上B級和C級，演員總片酬低於總投資的20%，即便後兩季演員片酬佔比有所上升，但也保持在30%左右。

與動輒大場景、大特效的「權游」相比，以《老友記》《生活大爆炸》為代表的情景喜劇顯然製作成本更低，劇本和演員的表演反而成為該劇最重要的支撐，所以喜劇類美劇的片酬佔比往往較高。但我們也看到，這類長壽喜劇的質感和對觀眾的吸引力，並沒有因為持續上漲的高片酬而降低，所以這種因市場調節而產生的「高片酬」，依然是美劇工業發展下市場自我調節的良性結果。

韓劇大力提升製作費，控制片酬佔比

韓國的傳統偶像劇大多在16集到24集之間，如果沒有奇幻元素導致的大量特效，和罪案風格的大量動作戲份，成本一般會在80億韓元（約4700萬人民幣）左右，即便有著一線演員的配置，主演的片酬也會控制在20%到30%之間，幾年前被央視披露的《太陽的後裔》，總成本為85億韓元（約人民幣5000萬元），採用一線男女主的配置，兩位主演的片酬仍然控制在20%-30%之間。

前些年韓星頻繁來中國「打工」，身價也一再被抬高，但與此同時，韓劇的製作費也不斷攀升，以保證演員片酬佔比保持在合理的範疇。比如TVN在2018年11月播出的《男朋友》，由韓劇一線演員宋慧喬和朴寶劍主演，該劇為純偶像愛情劇，共16集，總投資達到160億韓元（9422萬人民幣），單集成本達到了10億韓元（589萬人民幣），其中宋慧喬片酬被爆為6600萬韓元每集，朴寶劍的片酬在1億韓元每集左右，兩位主演片酬佔比為16.6%。

同樣是TVN的《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開播於2018年12月，由一線演員玄彬和朴信惠主演，大量的海外拍攝和特效場景，讓該劇16集的體量投資成本達到了200億韓元（1.18億人民幣），主演玄彬的片酬被媒體披露達到1億每集，朴信惠的片酬則為3500萬韓元每集，按照這個片酬來看，兩位主演的酬勞佔比為10.8%。

2017年1月SBS播出的《師任堂 TheHerstory》，由李英愛和宋承憲主演，總投資高達216億韓元（約1.27億人民幣），而李英愛的片酬為1.5億韓元每集，按照拍攝時20集的體量計算，總片酬為30億韓元，宋承憲單集片酬為7000萬韓元，總片酬為14億韓元，兩位主演片酬佔比為20%。

刷新了韓劇投資體量的《陽光先生》開播於2018年7月，TVN邀請來電影咖李秉憲主演，該劇總成本高達430億韓元（約2.58億人民幣），其中李秉憲的片酬和李英愛一樣為1.5億每集，總片酬達到36億韓元（約2195萬元），片酬佔比為8.4%。

從上述被韓國媒體公開曝光了投資成本和片酬的韓劇可以看出，韓劇同樣拼「明星陣容」，但韓國頂級演員的片酬與中國相比並不高。再加上韓劇製作費一直在提升，所以主演片酬上浮之後，依然能保證將主演佔比控制在20%以內。這大概就是韓劇儘管同質化嚴重，但始終能保證製作精良的原因。

結語：

國產劇的製作環境與美劇、韓劇都不同，尤其是前幾年視頻網站燒錢和資本入局，讓國產劇的製作環境受到較大衝擊，能始終堅持在演員片酬和製作費用之間做好平衡的製作公司並不多，而廣電的監管實際上是迫使製作方回歸理性和自律。

自去年開始，資本退潮，視頻網站也結束燒錢大戰，降低版權採購預算，發力自製劇，三大平台的限酬指導固然有來自廣電的壓力，但從市場的角度來說，遏制明星高片酬的態勢和流量大劇的「流量紅利」，與視頻網站當下的內容戰略也利益一致。

監管和平台的雙重發力下，「限酬令」已成大勢所趨，國產大劇至此有了相對合理的製作標準。至於高片酬演員，如果不能接受5000萬的片酬上限，只會在有價無市的清高里，坐看新人不斷崛起，逐步被市場邊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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