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風華絕代，卻夢碎好萊塢，生前無家國可棲，死後無葬禮家祭
她為電影而生，經歷了無聲電影、有聲電影、彩色電影，在電影發展史上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好萊塢星光大道留下來她的手印，但在中國，她的名字卻鮮少人知。她就是黃柳霜。
圖 | 黃柳霜
所有的傳奇人生，開頭都一樣平淡
1905年，黃柳霜出生在美國洛杉磯。她的父母在唐人街經營一家洗衣店，和當時在美的大部分華裔一樣，黃柳霜的父母辛勤工作，卑微本分地過著日子。他們唯一的心愿，就是把家中的 8 個孩子養大，讓其中幾個接手洗衣店的工作。但這家人萬萬沒想到，看起來乖巧伶俐的二女兒黃柳霜竟然想進好萊塢當演員！
黃柳霜9歲時，拿著幫人洗衣服的小費看了生平第一場電影，此後她對銀幕中的世界，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一個電影夢就這樣在她心裡生了根。
黃柳霜的父親黃善興和妻子對女兒的選擇百般阻止，畢竟在二十世紀初期的國人眼中「戲子」並不是什麼光彩的職業，更重要的是，在那個年代，黃種人想進好萊塢，簡直就是做夢。
20世紀初期，沒有任何法律和警察會保障華人的權益，華人離開了唐人街中國城是可以隨便被打罵的。那個年代好萊塢電影里的中國人不是小偷，就是娼妓。
圖 | 黃柳霜度量自己的頭髮
作為一個成年華裔男子，黃善興恨極了好萊塢電影里對華人的侮辱性成見，他不能看著含辛茹苦養大的女兒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就加入敵方的陣營，幫著白人一起排斥黃種人。
然而，不平等的社會規範、種族歧視以及家庭傳統觀念對熱愛表演的黃柳霜並沒有造成影響，反而更加堅定了她從影的決心。
她曾無數次幻想自己登上大熒幕的樣子，期待自己可以通過拍電影擁有一個唐人街所有華人想都不敢想的未來——一個和白人平起平坐的未來。而不是在留在唐人街嫁人生子，經營洗衣店，終老一生。
從跑龍套，到女一號
在好萊塢跑了兩年龍套的黃柳霜，終於等來了一個有台詞的角色。隨後，黃柳霜一連接了好幾部片子，但都是出演一些無關緊要的配角。直到1922年，17歲的她才迎來自己電影事業真正意義上的春天——《海逝》。
在這部電影里，黃柳霜衣著華美，用恰到好處的表演技巧成功抓住了觀眾和主流媒體的眼球。美國媒體稱讚她的表演不同凡響。英國媒體稱讚她的表演深沉內斂又不失精準，達到了大師的水平。日本媒體甚至發文稱黃柳霜的演技遠在日本演藝明星之上。
正因為《海逝》中不俗的演技，黃柳霜被好萊塢巨星老道格拉斯?范朋克選中，擔任新片《巴格達竊賊》的女主角。片中，黃柳霜飾演一位蒙古女奴，這一角色的戲份並不出挑，但黃柳霜仍舊憑藉著大膽的裸露和細緻的表演驚艷了世界。影片上映後，受到了美國觀眾的熱烈追捧，一舉斬獲當年的票房冠軍。
黃柳霜成功了，她在好萊塢名聲大噪，片約不斷。然而，就在黃柳霜風光無限接受報紙媒體採訪談到自己作為東方人對好萊塢的看法時，她的想法，竟然和當年阻止他進入演藝圈的父親不謀而合。為什麼在熒幕上的中國人總是一些壞人、惡棍？我好像只能演娼妓或為愛犧牲、沒有任何社會地位的女人，最後只能在影片中一次又一次地死去，她自嘲著說：可憐巴巴地死去，好像成了我的絕活。
1929年，黃柳霜厭倦了好萊塢千篇一律的角色，移居歐洲，開始在歐洲一些電影和歌劇中擔任主演。黃柳霜有著極高的語言天賦，用很短的時間就能用流利的德語、法語來表演，無形中，拉近了她和歐洲觀眾的距離。因為美麗的外形和絕佳的表演技巧，黃柳霜在歐洲影壇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夢碎好萊塢，踏上尋根之旅
在歐洲影壇得到的認可和讚美，不但讓黃柳霜感到欣慰，也為她爭取到了重回好萊塢的機會。1930年，黃柳霜回到美國，一邊投入到電影《龍女》的拍攝中，一邊在紐約百老匯演了167場舞台劇。
然而，好景不長。聽說好萊塢決定啟用澳大利亞籍女演員主演一部講述中國女人故事的電影《大地》時，黃柳霜對好萊塢徹底失望了。她終於明白，無論她多努力多出色，依舊改變不了當時的好萊塢對黃種人的歧視。
此時的她，收到了一封來自中國的邀請函，已經在國際影壇闖出一片天的黃柳霜突然意識到，身為一個黑頭髮黃皮膚的中國人，她應該回自己的祖國看看了。
為了更多地了解中國文化，黃柳霜拜訪了京劇大師梅蘭芳，並表達了自己想跟隨大師學習京劇的意願。不輕易收徒的梅蘭芳，被黃柳霜的真誠打動。但前提是她必須回到中國。黃柳霜當機立斷，推掉了美國所有的片約，留在中國，專心向大師學習國粹。這段經歷，讓她深深愛上了中國傳統文化，也從內心深處找到了認同感。
蜚聲海外的黃柳霜很快成為各種豪華晚宴的座上賓，她甚至被北平大學，這所中國最著名的大學授予了榮譽博士頭銜。
圖 | 1936年，好萊塢華裔女演員黃柳霜首次回到中國
然而，就在黃柳霜準備重返影壇之時，當時的國民黨媒體，給了她當頭一棒。他們發文大肆批判黃柳霜，認為黃柳霜是中國之恥。一方面，黃柳霜當時出演的大多都是香艷性感，賣弄風騷的角色，國民黨認為，她是好萊塢用來醜化華人的傀儡。另一方面，黃柳霜31歲還沒結婚，在當時的中國，女子這樣做是非常出格的行為。
很快，國民政府將黃柳霜主演的《上海快車》列入了禁播名單，黃柳霜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當她到香港參加活動時，迎接她的人群中有人喊道：打倒黃柳霜——侮辱中國的小丑！場面一度十分混亂，黃柳霜當場失聲痛哭。
此後的黃柳霜穿起了長裙，不再在熒幕上裸露自己的身體，也開始遊說電影製片商，拍攝一些展示中國人正面形象的影片。
抗日戰爭時期，黃柳霜四處奔走籌集善款，拍賣了自己多年收藏的禮服、珠寶和膠捲。並將拍賣所得悉數捐給了美國援華聯合會和中國銀行基金，以救助中國的戰時難民。然而，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微弱的。
1942年年底，宋美齡訪問美國，好萊塢為此做足了功夫，為她舉辦了一場頂級好萊塢明星參加的茶會。作為唯一的華人巨星，黃柳霜卻並未受邀請，因為宋美齡代表團特意交代不要邀請侮辱華人的黃柳霜。
此時的黃柳霜，雖獲得了榮譽，卻依舊無法為自己正名。她愛國，卻不受國人理睬；她渴望愛情，卻終生未嫁。
命途多舛，造化弄人
黃柳霜既獨立也戀家，可笑的是：她養活整個家，家人卻以她為恥。家裡八個兄弟姐妹，除了她，都接受了高等教育，成了宋美齡口中的新中國人，而費用全由是她一人承擔的。父母依然秉著「好女不唱戲」的腐舊思想不理解她。
在愛情上，她同樣是孤獨的。傳統保守的移民華裔不敢娶她，中西文化貫融的專業人士又看不上她。銀幕上的愛情悲劇在她的現實生活中重複上演。
1949年，有一定積蓄的黃柳霜開始息影。她將自己包裹起來，消極避世，一生鬱鬱而終。
1961年2月2日黃柳霜病逝，這位風華絕代的華裔女明星，沒有葬禮家祭，她的遺體被安葬在母親的墓旁，墓碑上沒有刻一個字。
圖 | 永遠年輕——黃柳霜
黃柳霜是好萊塢永恆的神話，她的成就不在任何一位華人影星之下。她遭遇了太多的不公和成見，卻依然活成了時代的封面。
文 | 北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