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詞人晚年寫「戀詞」，一首成絕唱，並得一雅號，千古流傳

賀鑄，北宋詞壇上少有的詩文兼工，豪放、婉約兩派兼長，內容、風格豐富多樣的詞人。張耒贊他的詞「盛麗如游金、張之堂，而妖冶如攬嬙、施之祛，幽潔如屈、宋，悲壯如蘇、李("《東山詞序》)。他善於融化中晚唐詩句入詞。他的許多描寫戀情的詞，寫得婉轉多姿，饒有情致。其中他的悼念亡妻的《鷓鴣天》一詞尤為感人，詞中「誰復挑燈夜補衣」的細節描寫，沉痛地表現出對亡妻患難與共、相濡以沫之情的深切懷念。另一首寫柔情的《青玉案》更為著名，其中「若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連用三種意象表現出愁思的廣度、密度和長度，化抽象無形的情思為具體可見的形象，構思奇妙，堪稱絕唱。賀鑄因此詞而得「賀梅子」的雅號，宋金詞人步其韻唱和仿效者多達25人28首。一首詞而吸引眾多不同時期的詞人來和作，是唐宋詞史上獨一無二的現象。

凌波不過橫塘路

青玉案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詞大意是：她輕盈的腳步沒有越過橫塘路，我傷心地目送她像芳塵一樣飄去。這錦繡華年可和誰共度？是在月下橋邊花院里，還是在花窗朱門大戶？這隻有春風才知道她的居處。 飄飛的雲彩舒捲自如，城郊日色將暮，我揮起彩筆剛剛寫下斷腸的詩句。若問我的愁情究竟有幾許。就像那一望無垠的煙草，滿城翻飛的柳絮，梅子黃時的綿綿細雨。

但目送芳塵去

這首詞是賀鑄最著名的篇章之一，作於蘇州。當時詞人閑居橫塘，表面寫的是一段單相思。內里表達的卻是沉淪下僚、懷才不遇的感慨。上片由一個妙齡女子飄然路過的情景生髮，寫出變幻空寂的遐思，明情之間斷；下片寫春之遲暮，望而不來，兩情難通，表愁之紛亂。最後三句，以「試問」呼起，比喻閑愁，連用三種事物：「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以具體可感的景物表現抽象的、無跡可求的細緻感情，寫景而能融情入景，新奇、鮮明、工妙之至，被稱為「絕唱」。

錦瑟華年誰與度

詞的上片寫賀鑄與這個女子的離別。「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寫詞人眼看著女子離開原來的住處走了，她的足跡再也不會出現在橫塘一帶，他只能目送她離開。「凌波」，原指女神在水波上行走。這裡是形容女子步履輕盈的姿態，「橫塘」，地名。「錦瑟華年誰與度？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詞人不無遺憾地在想，從今以後，她的美好青春將與誰一起度過呢？看來這女子是要到一個豪貴人家，那裡有架著小拱橋的花園，有雕刻著圖案的窗戶和紅漆大門，她從此將過與世隔絕的生活，除了春光還能探知她的住處，任何人都無法同她接近了。這一句用李商隱《錦瑟》一詩的詩意，自問自答，用無限婉惜的筆調寫出陪伴美人度過如錦韶華的，除了沒有知覺的華麗住所，就是一年一度的春天了。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

詞的下片著力刻畫詞人內心的愁苦。「飛雲冉冉蘅皋暮，彩筆新題斷腸句」，天上青雲在流動，詞人悵然若失，在長滿香草的岸邊流連，提筆寫下柔腸寸斷的詩句。「冉冉」，指徐徐流動。「蘅皋」，一種香草，代指美人住處。「彩筆」，富於文採的文筆，一說指美人。「斷腸句」，指充滿傷感情緒的詩篇。儘管已經寫了許多傷感的詩篇，滿腔愁悶還是無法排遣。為什麼呢？下面又是自問自答：「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你的閑愁究竟有多少呵？詞人一連用三個比喻來回答道：我那一腔閑愁啊，就像遍地的霧氣和春草，又像滿城飛舞的柳絮，更像江南黃梅季節連綿不斷的細雨。「一川」，滿地，川是平川，即原野。「煙草」就是霧氣和春草。「風絮」，指隨風飄蕩的柳絮。

彩筆新題斷腸句

愁悶本來是一種抽象的東西，是很難說清楚的，由於賀鑄採用了三種具體的形象來描繪它，就把這種抽象的情感寫得可觸可感了。難怪賀鑄這首詞一問世，就被人譽為「絕唱」，不脛而走，廣為流傳。這首詞成了賀鑄的代表作，他本人也獲得了「賀梅子」的雅號。這似是一首戀詞，但卻寫於詞人的晚年，其中另有寄託。賀鑄一生沉淪下僚，胸中頗多塊壘，故而寓之於香草美人。通過分析，可以看出這首詞其實乃是借懷戀美人以抒發自己幽居窮處的苦悶。這種寄託深厚自然而不露痕迹，詞對那種悵惘迷茫的愁悶心境的描寫又十分出色，所以特別受到人們的激賞。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首詞語言典麗，風格華美。全詞字句洗鍊，擲地有聲，其中暗用了《洛神賦》、《錦瑟》、《江淹傳》等不少典故，十分自然妥貼，猶如己出。詞人還巧妙地用美好的景色來襯托自己的心情。良辰美景而無賞心樂事，更顯出愁苦之重。詞的形象鮮明，意境優美，韻味深長。宋金文人步其韻合唱者多達25人，成為唐宋詞史上絕無僅有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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