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珠速讀：滾印的誕生

【註：本文部分觀點為筆者自己推斷，並非學界的公認】

滾印，又叫滾筒印章（珠），顧名思義，是製作成滾筒形狀的印章。其雕刻面通常在滾筒的側面。

大家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滾筒的雕刻比平面雕刻要難得多：首先要克服弧面所帶來的視覺誤差，其次相同的工具在弧面和平面上刻畫的效果也不一樣，最後還要精確地規劃畫面——滾印的紋飾畫面往往含有極其豐富的元素，甚至可謂「史詩般地展開」。

那麼問題來了，放著簡單直觀的平印不用，古人為啥要去琢磨奇技淫巧般的滾印雕刻呢？

這個要從公元前四千紀後期說起，那個時候世界上還沒有國家這個概念，但是

城市已經出現了。城市裡的人雖然不用務農，可也不是閑的蛋疼，他們忙活幾件事情：手工業、管理和做生意。

城市的管理包括兩個重要的方面：神廟稅賦和倉儲，以及城市周邊的土地。首先來看神廟，那不僅僅是神漢的集會，當時它可是城市的政治中心，所以神廟的倉庫也相當於今天的國庫。每年都有大量的物資作為村莊的供奉——說白了就是稅收——充盈到「國庫」里，這些物資的管理和統計就成為了一項繁重的勞動。不光如此，土地管理也一樣麻煩：今天張三要賣地，明天李四要搬家，後天新來的王五要租地……諸般事宜都得入賬。

說到入賬，古人的數學能力是超乎我們想像的，最早的計數方法就是蘇美爾人發明的，人家沒有紙和筆，更沒有計算機，靠的是幾千年來積累的玩泥巴的經驗。

蘇美爾人當然不是拿泥巴球計數，而是用泥板！契約和帳務都記載在泥板上，滾印則用來「保護」泥板的內容不被篡改（糾正一下圖上，應該是烘乾的）。

除了搞行政的，城市裡還有一幫「倒爺」——他們的職責就是把「國庫」里多餘的產品賣了，換本地不產的貨，比如：各種珍貴石料。有了這幫倒爺，城裡的老爺們才有珍貴的項鏈和首飾戴，手工業匠人們才有飯吃。

這幫倒爺一開始做生意也就是下個鄉，越個境什麼的，後來就直接把驢車趕到中亞和非洲去了（兩河在西亞）。千里迢迢，怎麼保證貿易安全呢？倒爺們還是用的老辦法——玩泥巴。

這次的花樣就更多了——

首先是陶球——顧名思義就是個陶土捏的球，但是這個球是空心的，裡面封著計數的物件。計啥數？貨物有多少件，分別是什麼，就是這麼簡單。

但是陶球不保險，如果有人想「侵吞」點東西，他可以砸了陶球把計數的物件換了，然後重新封一個一模一樣的。不過蘇美爾人不會給」小偷「機會，他們在陶球的面上蓋上滾印的戳，這樣沒有滾印的那位就只能幹瞪眼了。

罐頸封泥——這個只是諸多封泥種類中的一種，具體封印方法如圖。滾印特別適合在罐頸上使用。有了封泥的保護，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出罐子里的東西也就沒那麼簡單了。

問題又來了：為啥是滾印？上面的這些封印手段用平印不是也可以？那麼讓我們來看兩個方面……

首先，滾印誕生那會兒，文字還沒成熟。這是啥意思呢？就是比如我要記錄」某年月日神廟收到供奉的五袋麥子「，但是當時的文字只能表達」五「和」麥子「……

那麼，麥子是幹啥用的，誰給的，這些信息怎麼記？很簡單，用印章紋飾來表達。不過，要表達這些信息，平印的那點小小的空間就顯得有些不夠了。看看當時滾印上的紋飾是有多麼寫實吧。

其次，陶球、泥板、封泥都是大物件，而滾印的一個特點是可以連續滾。比如下面這件筆者所藏的滾印，可以在長條的印泥上滾出重複但連續的紋飾，這就意味著只要一件滾印就可以一次性覆蓋陶球、泥板或封泥的表面。

相比之下，使用平印就有些捉衿見肘，比如下面這件亞述的泥板用同一顆平印蓋了三次才勉強覆蓋了受印的那塊區域。這種不太」規範「的做法也是在滾印即將退出歷史舞台之前才被允許。而且能蓋出這麼大章的平印，尺寸必然很大，對於私人攜帶來說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這些的優勢和局限，雖然放在今天都不算啥，但卻保證了滾印這件雕刻和使用都不太方便的設備從公元前四千紀後期一直沿用到公元前五百年。在這四千年里誕生了很多堪稱藝術品的經典之作，這個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聊。

有趣的一點是，很多最早的滾印沒有打孔，而是在一端裝置或額外雕刻一個把手或掛環以便握持。這一形制也讓人們懷疑最初的滾印可能是雕刻在動物趾骨末端這種天然的柱狀物上的。遺憾的是這些骨質或其他天然材料都缺乏耐久性，和他們一起隨時間消散的，是滾印時代的萌芽。

最後，讓我們記住發明滾印的那群人的名字：蘇美爾人和埃蘭人。是他們打開了寶庫的大門，而他們的後繼者們將為這個時代的我們留下無數奇妙而瑰麗的寶藏。

——本文來源於彎月王朝，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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