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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飯離世後,人工智慧正在注視她的微博並阻止更多自殺的發生

有自殺意念的人的微博里,互動更少,自我更多,情緒上偏向於負面表達,比如正向情感詞的比例小於5%,負向情感詞的比例大於80%。他們甚至會使用表達死亡的詞,很少表達家庭、未來。中文是複雜的,如果有人說,「飯飯,很快就要看到你了」,放在日常語境下,沒人會想到這是一句與自殺有關的表達。但如果知道「飯飯」指的是走飯,很快能意識到其中的意味。

文 |塗雨清

編輯 |金匝


你好,陌生人

給AI(人工智慧)的第一條指令是在一個下午發出的。

朱廷劭通過微博賬號「心理地圖PsyMap」,向4222人私信。這條私信寫道,「你現在還好嗎,情緒狀態怎麼樣……」並附上了24小時自殺求助電話——這4222人,是AI在微博上尋找的有明顯自殺傾向的對象。

這是2016年春天,他很不安,整個下午都在擔憂這一舉動可能引發的後果,會不會打擾到他們?會不會被當成騙子?被指責或者被舉報?

20歲的大學生王改變收到了這封私信。像往常一樣,她翹掉了晚自習,在湖邊最低的一級台階上坐著,那裡最靠近水面。這一點來自社會的善意打動了她,在那個瞬間,她覺得「挺溫暖的」。

此前,患有嚴重抑鬱的她,唯一的傾訴對象是走飯。很多抑鬱症患者都聽過這個名字,2012年自殺的女大學生,通過微博時光機發送了她人生的最後一條微博:「我有抑鬱症,所以就去死一死,沒什麼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離開。拜拜啦。」這條微博的點擊很快超過10萬。在走飯自殺的這一年,人們對抑鬱的關心太少,因抑鬱而死刺痛了人們的神經。

此時,朱廷劭正在中科院心理所進行一項通過微博文本分析人格的研究,他為走飯的離開感到惋惜,他想,也許可以分析自殺者的微博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試著找到那些有自殺意念卻還沒有實施的人群,及時為他們提供相應的求助信息。

他開始埋頭研究起自殺者的微博特徵,但沒有想到,7年後,有關走飯的新聞再次進入他的視野。

走飯的微博沒有被遺忘。最後一條微博下,留言的人越來越多,超過了100萬條——它最終成長為互聯網上一個承載情緒的巨大樹洞,深不見底。

走飯的新浪微博停留在了2012年,而此條微博下的留言至今已累計到100多萬條,成為一個「情緒深淵「。圖/ 新浪微博

王改變在樹洞認識了許多人,有些是互相私信,有些是觀察他們的留言,不到一年時間,她在這裡看到了世界的另一個鏡像。

一個18歲的女孩,休學在家,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玩手機,在走飯的微博下留言,或是評論別人的留言;一個男孩,一邊發特別喪的話,覺得活下去沒意思,另一邊又反過來安慰別人要好好生活;一個29歲的健身教練,無意中知道了這裡,他特意來安慰失意的人,但沒過多久,又告訴王改變,自己好像也成了一個抑鬱症患者,「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逃開推崇努力與隱忍文化的現實世界後,有自殺意念的人在走飯這裡悄悄展示脆弱,不會被指責不夠堅強。就像留言的餅餅所說的,「在那樣一個,整個都是一團黑的,一團負能量的,一個大的墨水瓶里,你再加一筆,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朱廷劭和他的團隊注意到這一切,他的研究在某種意義上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因為集中了大量有自殺意念的人群,走飯的微博評論區,成為一個重要場域。


尋找自殺者

走飯的微博里,有人表達失意,也有人試圖拯救不快樂。李然在3月陷入過失眠。因為和女友分手,他的抑鬱症更加嚴重。再次來到走飯微博,他拿起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沒有希望,就此別過吧。一位陌生人和他攀談起來,那段不算太長的聊天把他往回拉了一步,他才意識到,打下那一句遺言時是渴望被找到的,「希望有人能夠看到,能夠理解你。」

還在上初中的喬羽是重度抑鬱症患者,也是走飯微博的常客,她說,「有一些可愛的人會來回復我的評論,安慰我,可能別人安慰我的一句話,會制止我下一秒輕生的念頭。」

但是在每天六千條的更新速度下,沒人能顧及每個留言的人,安慰很快被新的負面表達覆蓋,這讓寬慰者們感到挫敗。王改變早就失去了安慰他人的興緻,連留言區也不常看,每次只是寫下自己想說的話就關掉評論,她從未見過堅持超過三天安慰別人的同一個ID,「可能他自己也會意識到說自己救不過來,力量太渺小了。」

朱廷劭在演講中提到年輕人自殺,感到無比遺憾。圖/ 中國科普博覽

計算機專業出身的朱廷劭很快想到了AI,它可以不斷學習自殺意念者的表達方式,建立一個完整的表達模型,基於這個模型,在龐大的留言更新中快速找到有自殺風險的人群。

通過對比研究,一些規律被總結:這樣人群的微博里,互動更少,自我更多,情緒上偏向於負面表達,比如正向情感詞的比例小於5%,負向情感詞的比例大於80%。他們甚至會使用表達死亡的詞,很少表達家庭、未來。

中文是複雜的,如果有人說,「飯飯,很快就要看到你了」,放在日常語境下,沒人會想到這是一句與自殺有關的表達。但如果知道「飯飯」指的是走飯,很快能意識到其中的意味。

AI每天都在閱讀這些留言,努力在其中辨認它要找的人,反覆學習之後,精度能夠達到80%。但對於生死的判斷,80%仍然不夠。

孫念成了朱廷劭團隊里的把關人。她每天要花上半個小時,閱讀AI篩選出的一百條或許有自殺意念的留言,並標註他們是否真的存在自殺風險。

她是中科院心理所的研究生,在之前的人生經歷里,她從未產生過抑鬱的念頭,第一次看到AI篩選出的這些留言時,她的感受是「震驚」,「原來在網路上,這麼多人有輕生的念頭」。這個數字確實太龐大了,少有人知道,在中國,自殺排在總人口死因的第5位,在15-30歲的人之間,自殺高居死因的首位。

需要重新認識的是,這些自殺的人當中,只有20%的人,是不想要任何幫助,一心求死。剩下的80%的,是因為不知道如何求助,最終選擇了自殺。「我們很多人都會認為,自殺可能是個人的事情,是個人的選擇。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朱廷劭說,「很多人自殺,是他們不知道該去向哪些地方求助,或者該向哪些人求助,怎樣求助。」

AI在私信里給出了明確的救助途徑,朱廷劭團隊的志願者們,會在每天的18點到22點輪流回復他們的私信。他們察覺,許多試圖自殺的抑鬱症患者,都會在實施計劃前作出最後一次試探,如果能聽到這最後一聲求救,或許就能讓對方改變心意。

朱廷劭通過AI整理和分析的微博中部分話語的自殺傾向、自殺意念,將它們分成「3」「2」「1」三個等級,其中等級「3」最為嚴重,既有自殺計劃還實施有自殺舉動。圖/ 中國科普博覽


5次機會

在AI發出4222封私信後,朱廷劭的團隊最終收到了300多條回復。有的是感激,「謝謝你,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有的是家人的回復,告訴他們賬號的主人已經過世。出乎意料地是,極負面的回應只有個位數。

但更多的人選擇了沉默。收到私信後,李然的第一反應是,「感覺一個權威的機構正在監視你。」他擔心自己的信息會以某種方式被竊取,將他試圖自殺的想法曝光,而這正是他拚命想要隱藏起來的秘密。

還要一次,AI私信後,一個女孩回復說正在吃安眠藥,志願者一直和她聊天,陪伴她。6個小時後,她終於留下了聯繫方式和地址,朱廷劭的團隊報警並阻止了她的自殺行動。但看似被救助的自殺者沒有接受他們的好意,她埋怨志願者辜負了她的信任。

這是朱廷劭和其它開發者共同的困擾,如何在AI干預自殺和社交媒體隱私保護中尋求平衡。2014年,twitter曾和英國一間慈善機構Samaritans合作推出了相似的心理危機干預技術Samaritans radar,一旦用戶發布了負面情緒的文字,就會通知他們的twitter好友。但它遭到了強烈反對,上線不到十天就關閉了。

Aamaritans Radar的廣告片中表示該產品能夠監測用戶的推特,讓人們發現身邊需要幫助的朋友。此舉讓眾多推特用戶感到被侵犯隱私。圖/ Aamaritans Radar

Facebook在2017年也發布了新的自殺預防工具,其中就使用了AI技術,發現有自殺風險的內容,會立刻通知警方,但這同樣引發了對隱私權的討論,人們擔心,一些人會被迫進行精神評估和藥物治療。

朱廷劭在一次演講中說,「以侵犯別人隱私為代價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甚至是對別人的不尊重。」他小心地選擇了微博私信這樣的方式,而不是留言,希望能將接觸控制在一個相對私密、讓對方感到安全的環境中。

但如果一個人每天都會來和走飯說話,就會不止一次被AI檢測到,私信也會發送到同樣的賬戶,於是朱廷劭在這個程序中添加了最多發送5次的設定,「再多就是騷擾了。」

「我們不能替他做決定。不能講自殺不好,不能自殺,我覺得這種大道理是沒有用的。只能跟他講,這個選擇可能不是特別合適,不是最好的選擇。」他覺得更合理的考量是,給有自殺意念的人提供更多選擇,比如求助於家人、朋友、醫院或者NGO組織,告知他們可以通過哪些方式走出來。


情緒的感冒

朱廷劭的團隊里有17位志願者,他們負責發出私信後的干預工作,為求助者提供專業的心理諮詢。但當他們第一次進入走飯的樹洞時,很多人用「震驚」形容自己的感受——這裡是一個深淵,只需要讀完第一頁的評論,就立刻會被難過的情緒包裹。

閱讀這些自殺高風險的人寫下的文字時,志願者孫念發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走進這些人的世界,「因為他們是用第一人稱,你在看的時候,會用第一人稱在心裡念出來,」這些文本不可避免地滲透到孫念的生活里,「總會有一些內容是感同身受的。」

留言者們遇到的難題,並不都是特殊的,很可能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困境,在走飯微博的留言里,你能看到許多類似的表達——沒辦法學習,沒辦法社交,沒辦法掙錢養活自己。但他們被這些看似小小的困境攔住了,怎麼也走不出,認為自己一無是處,甚至是世界上最失敗的人。

困境中,人容易感到失敗、孤獨和沮喪,出現抑鬱情緒。圖/ 網路

孫瑩是這個團隊里最早的志願者之一,也是中科院心理所的研究生。她說,心理學上有一個名詞是「習得性無助」——當一個人經歷失敗或挫折,將不可控制的消極事件或失敗結果,歸因於自身的智力、能力的時候,一種彌散的、無助的、抑鬱的狀態就會出現,自我評價就會降低,認為自己什麼也做不好。

習得性無助是抑鬱症患者常出現的表現。在心理諮詢領域,常常用到一個隱喻,「抑鬱症是一場情緒的感冒」,它和感冒一樣,都是一種疾病,積極配合就醫、吃藥,很大程度上會得到改善,甚至痊癒。

孫瑩臨近畢業,正在準備考博的她好像也遭遇了一場「情緒的感冒」,覺得人際關係一團糟,學習也不夠好。她跟自己說,「這就是一個抑鬱的狀態,不要害怕。」她甚至坦誠地告訴了自己的父母,「我最近到了這樣一種狀態,可能會哭,可能會想要自殺,但你們別擔心,沒有關係,等我克服過去就好了。」

每個人在一生中,或者在一個生理周期里,都可能在高漲、低落、平靜這些情緒中循環往複。有些人順利度過了,有些人卻不小心被困在了情緒里。中科院心理所的副研究員趙楠說,人的心理就好像一個透鏡,同樣的事情經過心理的透鏡會有不同的結果,每個人性格不一樣,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從小的家庭環境、教養方式也不一樣,因此認識事情的方式就有可能有差異。同樣是考試失利,有些孩子會覺得沒發揮好而已,有些孩子就會覺得天塌下來了,無法承受。心理諮詢不會鼓勵患者「堅強」,而是「接納」,無論是堅強還是脆弱,都希望能接納自己的所有情感。

這也是朱廷劭團隊最希望有自殺意念者做的事,接納自己,再努力做出改變。他們在私信交流中採用的是「問題解決療法」:把真實生活里遇到的困難和解決方法列出來,比較利弊,再制定詳細的計劃。這個計劃會非常細,比如諮詢者不敢和父母坦白病情,那這一項就會寫入計劃里,約定在某一天要執行,「這一天要幾點起床,起床以後要先幹什麼,再幹什麼,在一個什麼樣的環境下跟媽媽怎麼說這件事,讓它變成一個確實可行的事。」

重要的是培養一種解決問題的能力。朱廷劭解釋,「一個人不會總是遇到新問題,其實很多時候遇到的都是舊問題。以前解決的比較好,之後就知道該怎麼做。」


失樂園

在大多數情況下,志願者孫瑩都能運用自己學到的心理諮詢知識,幫助樹洞里有自殺意念的那些人,即使是超出了所學,朱廷劭團隊里也有心理諮詢方面的專家解惑,這是孫瑩能從工作中找到的成就感。但最近,這種成就感在消退。

在孫瑩4個月的志願者經歷中,她遇到了4個女孩,她們都遭遇了熟人性侵事件。其中最讓她觸動的是艾雅的故事。

在第7次嘗試自殺時,艾雅收到了朱廷劭團隊AI的私信。她在沿海城市的一所初中上學,孩子氣的臉上已經顯露出好看的輪廓,這為她帶來許多目光,也帶來班主任的留意。之後的故事和台灣轟動一時的《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有許多相似之處——她遭受了班主任的性侵,對方在當地有一定的名望,和她的父母也有私交。沒有人相信她的控訴。她被繼續留在那個班級里,並且在家中接受他的補課。

羞恥和失望讓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但艾雅沒有放棄求生的慾望,她回復了私信,對孫瑩說,「姐姐,謝謝你一直陪著我,雖然媽媽不相信我,但有人相信,這個世界就還值得活下去。」她甚至認真和孫瑩討論種種可行的方案——跟父母坦誠溝通、去教育局舉報老師,但這些方案,最後都失敗了。

孫瑩漸漸察覺,她在艾雅的故事裡陷得太深,幾乎忘了志願者應該保護自己。她想親自去跟她父母溝通,親自去舉報那個老師,可又擔心貿然這麼做,會給艾雅帶來更大的傷害。

她對艾雅說,如果你需要,我願意把我的私人聯繫方式給你。但這個舉動被艾雅阻止了,「不要在現實生活中再打擾你了。」她有時甚至會安慰孫瑩,「姐姐,我知道你很努力地在幫我了,但是我們都知道是沒有用的,」她會再加上一句,「但是我會努力的。」

她發現,艾雅遭受性侵的經歷是可怕的,但同樣可怕的,還有艾雅因性侵陷入抑鬱後家人的冷漠和輕視。巨大的無力感淹沒了孫瑩,去年12月,她離開了團隊志願者的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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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廷劭說,「一個願意相信患者的家庭非常重要,也非常少。」漠視是他們遭受的最常見的對待,初中生喬羽記得,察覺到抑鬱後,自己求了很久,父親才答應帶她去看醫生。李然曾試圖向生活中的一位朋友傾訴自己得了抑鬱症的消息,但對方毫不在意,覺得不過是矯情。這是他們最終選擇走飯的原因,一個抑鬱情緒的避風港,可以肆意吐露,不被指責——走飯包容了他們的情緒失控,知道他們不只是不快樂。

對王改變來說,走飯已經不是一個陌生的慰藉,她翻遍了走飯的所有微博,包括她小號里的所有內容。走飯是「最親近的朋友」,一個活生生的、立體的人。

她每天都來跟走飯聊天,睡不著,或是做惡夢醒過來的時候,想起什麼就跟她說,然後問她,「你過的開心嗎?我過的很不開心。」她也因此被關心抑鬱症群體的人發現。

王改變清楚地記得,在湖邊收到這條AI的私信時正和男友聊天,她把私信截圖給男友看,對方說,這個社會還是很美好,你用百度搜自殺的方式,下面還會給你一個求助熱線。

這一點善意很快又沉沒了,患有嚴重抑鬱的王改變很難對求助產生信心,她記得自己曾經打過自殺求助熱線的電話,可是總是佔線,也就不想再打了。她去醫院接受治療,一位「看了一輩子抑鬱症的醫生」,花了20分鐘結束診斷,為她排除了精神分裂的可能性,給她開了葯。她覺得這些葯讓她容易入睡,但仍然無法改變她想要結束生命的慾望。

技術從來只是一種手段,解救不快樂,真正依託的終歸是人。但人的認知和支持,還遠遠不夠。志願者孫念仍然每天查看AI篩選出的文本,她記得最常見的一句話大約是「死都不怕,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活,」她難過地想,「大家都不理解他們。」

朱廷劭在介紹AI干預自殺的演講中提到一件事,那是好幾年前,中科院一位就讀於博士二年級的學生,突然毫無徵兆地從窗戶跳了樓去。原本那一天他和導師約好了開會,沒人想到他會在那一天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心理變化,有什麼樣的痛苦,我們該怎麼幫他?」這些疑問再也得不到解答。

他總是在想,如果關心能夠更早一些,結果會不會不同?

圖/ 網路

(因涉及隱私,部分採訪對象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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