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種之死：鳥盡弓藏的背後，還藏著越王的野心

文：竹映月江（讀史專欄作者）

越國，文種家。

一間小室內青煙裊裊，將斑駁的陽光薰得昏黃。煙霧繚繞中，依稀能看到屋裡主人正來回踱步，顯得悲涼又慌亂。

那人正是文種，眼下他的案頭，擺在越王送來的「屬縷」劍。

這把劍，文種再熟悉不過了。當年正是他獻上的「伐吳七術」讓吳王夫差中了計，因而賜下這把寶劍用來逼伍子胥自盡。

現在，這把「屬縷」劍，終於擺在了文種自己的案頭了。隨著這把寶劍一起來的，還有越王勾踐留下的一句話：「當年先生教寡人七條妙計，寡人用了三條就打敗了吳國，剩下的妙計，請先生告訴先王去吧！」

文種看著這把「屬縷」劍，露出一絲苦笑。他不由得想起范蠡曾經對他說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共享樂。」

可惜，當初良機就在眼前，自己卻因為理想尚未完成不願走，而現在，就算想走也走不成了。

文種仰天長嘆一聲：「我真後悔沒聽范蠡的話啊」，而後舉劍自刎而死。

01

《史記》中，對文種之死的原因更傾向於認為是勾踐過河拆橋，誅殺功臣，但自古君王若是為了防止權臣功高震主而殺害臣子，無不大肆株連，以達到剷除權臣同黨或者整個利益集團的效果。

漢代劉邦定鼎天下後，擒臧荼、殺韓信、斬彭越、誅英布，牽連甚廣。明代朱元璋登上皇位後，一口氣炮製了幾起大案，更是殺得手下的大臣七零八落，朝堂幾乎為之一空。

然而，越王殺文種時，卻僅僅只賜死文種一人。按說文種身居要職多年，門生故吏遍天下，可越王卻絲毫沒有牽連他人，這似乎又並非猜疑文種。

那麼，越王又為何要處死文種呢，鳥盡弓藏的背後，是否還有其他的原因呢？

02

一切道德的外衣下，都包裹著赤裸裸的利益。勾踐與文種之間，更是如此。

文種原本是楚國人，之所以來到越國，多少有些為了他「安定蒼生」的志向。從一開始，文種就是一個主張維護和平的人。

在文種心裡，只求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和平興旺，不求擴土開疆，稱王稱霸。

在越國弱小時，文種的這個政治理想，和勾踐的政治路線是吻合的。於是君臣二人引為知己，在最困難的歲月里攜手前行。

勾踐入吳時，將國家託付給文種，而發展越國的經濟，讓越國更加強大本來就是文種的志向。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這才有了文種與勾踐餞別時，君臣相對，釃酒臨江，文武百官，莫不垂淚的感人場面。

此後，文種果然沒有辜負勾踐所託，竭盡全力發展越國，贏得了勾踐的尊重也成全了自己的理想。在勾踐忍辱偷生，立志復國的時候，又是文種苦心孤詣，出謀劃策，終於讓三千越甲滅了吳國，自此山河永寂，江山拱手，只為博越王一笑。

江水孤寂，兩岸青綠，勾踐獨立江頭，帶著滅吳的傲然之氣，衣襟當風，醉了滿天煙霞。

03

蒼茫大地一劍挽破，越宮繁華笙歌落。若說勾踐當初的志向是興越滅吳，那麼眼下大業既成，勾踐便將眼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他想像吳王一樣，成為一代霸主。

說勾踐善變也好，貪心也罷，作為越國的君王，勾踐總得有點野心，不是嗎？

而文種，卻依然堅守著他的初心，他依舊想要像當初那樣發展越國經濟，安定百姓，而他的越王，早已把雄心放在了九州大地之上。

一個想安居東南，一個想稱霸諸侯，文種和勾踐的合伙人關係破裂了，他們所追求的目標不同使他們產生了根本性的、不可調和的矛盾。

什麼鳥盡弓藏，說到底，不過是越王之志早已今非昔比，而文種之心依舊如故罷了。

兩人的關係自此日漸疏離，文種苦悶之下稱病罷朝，有好事者趁機誣陷文種意圖謀反，而這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勾踐心裡，未必不清楚文種的忠心，可兩人長期積累的矛盾與政治路線的分歧卻因此事噴薄而出，如一座熊熊燃燒的火山，瞬間吞噬了文種的一切。

烏雲蔽月，人跡蹤絕，文種在國策上的絕不妥協，終化為一場千帆過盡的沉寂。

04

文種死後，勾踐立刻「以兵渡淮」，大會諸侯於徐州，還致貢於周天子，史稱「徐州會盟」。

周元王懾于越國的國力，派人賜勾踐胙肉，承認越是華夏諸侯的「伯」。

越王勾踐，終於完成了他新的理想，成為了公認的又一位霸主。

此時，越國的土地也愈發的遼闊，東面由今寧波出海，南自今紹興諸暨以至溫州，西面則達今江西鄱陽湖。據《史記》記載：「楚越之地，地廣人稀，飯稻羹魚，或火耕而水耨，果隋蠃蛤，不待賈而足。地勢饒食，無饑饉之患。」

沒有了文種的阻攔，越王勾踐終於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事實證明越王十分成功，越國的領土到了淮水以北，與魯國接壤，終於不再是那個偏安一隅的小國了。

此後，越王將國都遷到琅琊，開始續寫越國新的傳奇。可惜這一切的輝煌，卻有關越王，無關文種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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