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一首拗體詩，筆勢迴旋，縱橫如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

杜甫是盛唐的偉大詩人，他才華橫溢，卻仕途坎坷，晚年更是孤獨落魄。杜甫一生顛沛流離，卻給後世留下了極其珍貴的精神財富。人們欽佩和崇敬詩聖，不是因為他勤奮刻苦，也不是因為他胸懷壯志，但是偉大的詩人自然會有驚世駭俗的地方，不僅表現在他憂國憂民的高尚情懷，也是因為他善於在詩歌藝術上進行大膽創新。

暮歸

唐代：杜甫

shuāng huáng bì wú bái hè qī ， chéng shàng jī tuò fù wū tí

霜黃碧梧白鶴棲，城上擊柝復烏啼。

kè zǐ rù mén yuè jiǎo jiǎo ， shuí jiā dǎo liàn fēng qī qī

客子入門月皎皎，誰家搗練風凄凄。

nán dù guì shuǐ què zhōu jí ， běi guī qín chuān duō gǔ pí

南渡桂水闕舟楫，北歸秦川多鼓鼙。

nián guò bàn bǎi bù chēng yì ， míng rì kàn yún huán zhàng lí

年過半百不稱意，明日看雲還杖藜。

杜甫的詩風一向沉鬱頓挫，這不僅與其性格緊密相關，而且也是他感懷時代和社會，從內心發出的深沉感慨。不僅如此，杜甫寫詩一向很嚴謹，不僅注意引經據典，而且十分留意平仄對仗，以至於得到北宋以黃庭堅為代表的江西詩派的大力推崇，講究無一字沒有出處。

這首詩創作於唐代宗大曆三年，當時56歲的杜甫在湖北時。此前杜甫在夔州的時候，曾寫出了不少調高律細的詩篇，但他同時又想嘗試一種新的詩體，這首《暮歸》就是一首拗體的七律詩。

所謂拗體詩，是指打破固定的格律、用拗句寫成的格律詩。它的特點是生澀瘦硬﹑崛奇古拙，但也容易流於艱澀扭曲，因辭害意。比如李白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其中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第一句的節奏是這樣的：平平仄仄仄平仄。可見在最後兩個字上產生了拗體。但是李白是大詩人，沒有人敢指責他，而且也似乎並不覺得拗口。

再看杜甫的這首詩，為了方便分析，特地將拼音也添加上，大家一看就知道，幾乎每一句都不符合格律詩的規矩，但就是這樣看似毫無章法的詩，依然流傳千古，而且備受好評。元代詩評家說，「自是一種骨感風調，又自是一種悲壯哀慘。」清代詩評家說，「老去悲秋、霜黃碧梧，篇中化境也。」所以，評價一首詩的好壞，不要太糾結于格律，而是重點看思想內容與詩人的情感。

下面具體談一談這首詩的具體內容，這首詩的前四句描寫暮歸的景色，營造出凄涼的氛圍，也襯託了詩人的悲哀之感。白鶴棲息在被秋霜染黃的梧桐樹上，城樓上的梆子聲驚得烏鴉啼叫。詩人踏著月色回家進門，寒風中傳來誰家的搗練聲，讓詩人聽了之後立刻就產生了悲傷情緒。

首句描寫十分精彩，「霜黃碧梧白鶴棲」，不僅一句中有三種顏色，而且虛實結合，耐人咀嚼。頷聯對仗工整，其中「誰家搗練風凄凄」，這一句更體現了詩聖的寫詩風格，無論怎樣寫景，最後都歸為憂國憂民。

後四句轉入抒情，想南渡桂水卻沒有船隻，想北回秦川又到處戰亂不息。年過半百卻不能稱心如意，明天看雲還要撫杖而行。詩人的百無聊賴情緒在這幾句中集中體現，「明日看雲還杖藜」，尾句既是作者年老體衰的表現，也是他心境淡然的展現。只是因為前途未卜，詩人的內心依然有些惴惴不安。杜甫的這首拗體詩，筆勢迴旋，縱橫如意，百鍊鋼化為繞指柔。整首詩語出天然，彷彿是欲不拗卻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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