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40級用戶眼中的鬥魚興衰史

作者|羅大肥

編輯|李春暉

經歷了2015年和2016年的資本風口，也走過了2017年和2018年的監管寒冬，鬥魚終於在2019年4月22日提交IPO申請，擬在紐交所上市，股票代碼DOYU。

這也是繼虎牙之後，第二家赴美上市的遊戲直播中概股。作為最老牌的綜合直播平台，鬥魚無疑是當下直播行業里絕對的頭部。據招股書顯示，截至2018年12月，鬥魚與國內TOP100遊戲主播中的50位簽訂了獨家直播合同，包括8位TOP10主播。

2019年第一季度，鬥魚月活躍用戶量(MAU)達1.592億，同比增長25.7%。其中，付費用戶快速增長，2016年、2017年和2018年，鬥魚季度平均付費用戶分別為90萬、240萬和380萬；2019年第一季度達600萬，同比增長66.7%。

但在頗為喜人的招股書背後，硬糖君更希望了解一個真實的鬥魚用戶是什麼樣的。這600萬分之一，或許比冰冷的數據更真實照映著鬥魚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為什麼是鬥魚

老於今年32歲，是一個熱愛遊戲、喜歡一個人安靜呆著的死宅。有一份不錯的互聯網相關工作，這意味著他具備了比較強的增值服務付費能力。而在大城市豐富多彩夜生活的長期熏陶下，老於對現實里的燈紅酒綠、紅男綠女不僅無感，甚至還有些抵觸。

當我們在咖啡廳簡單的寒暄過後，老於給硬糖君展示了自己40級的鬥魚賬號。由於鬥魚的查詢限制，硬糖君沒法確切知道老於究竟充了多少錢，根據經驗值計算，大概在2萬人民幣上下。

老於告訴硬糖君，最早接觸鬥魚是在2016年。那段時間他工作很忙，難得的休閑時間裡，實在也沒有玩遊戲的精力。躺著也睡不著覺，就開始看鬥魚直播打發時間。

由於對顏值區的妹子毫無興趣，所以老於的內容口味多少顯得有些個色。除了一些主流的遊戲主播外，他還愛看24小時的老電影點播和一輸就是幾千萬歡樂豆的棋牌主播。

鬥魚上這種被用戶戲稱為「雲遊戲」的內容消費方式，也在後來的吃雞、LOL等遊戲里一直存在著，形成了一群特定的用戶群體。當他們就《絕地求生》這個遊戲侃侃而談時，也許所有的經驗都來自於主播的直播內容，而用戶自己可能連STEAM賬號都沒有。

老於說，之所以選擇鬥魚而不是其它直播平台，有兩方面原因：

其一是鬥魚的產品設計做得確實非常出色。無論是早期的禮物設計還是後期的VIP設計，都透著一股子靈性。而最基礎的頁面布局、UI風格、用戶體驗，無論是PC端還是移動端都比其他平台明顯高一檔。

同樣是產品出身的老於，表示自己在工作中也借鑒了不少鬥魚產品設計的理念。「鬥魚的產品設計有多強？全直播平台恐怕所有的用戶都知道鬥魚的火箭多少錢一發。而彼時，最誇張的一個平台打賞禮物種類可以切8頁。然並卵，沒人記得住它們。」

其二是鬥魚的內容。同期無論是映客也好、熊貓也罷，除了職業選手就是顏值區女主播。「沒意思。」老於對硬糖君說，而鬥魚那時候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有趣內容。

「我記得，當時還有一個DG女團，應該是最早的直播女團吧？看上去挺真實的。每天直播她們練舞、拍寫真，晚上聚在一起做遊戲、查房，看上去挺勵志的，最火的時候還上過鬥魚嘉年華。還有個北京的胖子，講歷史的，一個飛機還是一個火箭就能定製講的內容，他自己會準備PPT，還是有乾貨的，只是看的人並不多。」

這些，別的平台真沒有。

同樣做互聯網泛娛樂產品的老於說，他始終看好直播的發展：「在政策的扶持和監管下，這個行業的天花板應該是電視台，這是一個跟B站類似的、PUGV和UGC內容為支撐的互聯網內容領域，最終會取代電視內容成為主流的日常娛樂形式。」某個時間段，老於甚至還認真考慮過去直播行業發展。

但鬥魚的UGC，終究沒有像老於期待中那樣做起來。「應該還是缺錢。」老於不無遺憾地說。雖然鬥魚嘉年華一年比一年做得大，但鬥魚UGC內容始終處於小打小鬧階段。

據招股書顯示，2016年、2017年和2018年，鬥魚營業收入分別為7.869億元、18.857億元和36.544億元，其中，來自直播業務的收入分別占凈營收的77.7%、80.7%和86.1%；經調整後凈虧損分別為7.83億元、6.13億元和8.76億元，三年凈虧損合計約22.72億元。

而此次登陸紐交所，鬥魚宣布最高融資5億美元。

不到40億人民幣，能解決鬥魚的問題嗎？現在主播簽約費可老貴了。老於不無擔憂的表示，鬥魚現在的模式有些本末倒置，缺少有質量的UGC內容作為支撐，PUGV發展得越快，主播的話語權就會越大。

為什麼離開鬥魚

老於是在2018年逐漸不玩鬥魚的。

彼時，鬥魚也正處於風口浪尖之中。除了絕對頭部的大主播「五五開」和「陳一發兒」被禁播，直至今日仍然無法復出外，當年的鬥魚十大巔峰主播里有6個都因為各種原因出事兒了。長期以來亂象叢生的直播內容，在監管收緊的大形勢下，負面不斷、內外交困。

「大部分主播素質真的不行，跟是不是大主播沒關係。」老於說起這個十分感慨。他因為內容喜歡上鬥魚，也因為內容離開鬥魚。

隨著《絕地求生》的火熱，外掛在國內始終是熱門話題。而往往遊戲中掛著「DOUYUTV」、「HUYATV」、「PANDATV」的尤其讓玩家深惡痛絕。

「為了直播效果，幾乎十個主播九個開掛。這是我一個搞技術的老同事告訴我的，他現在就倒騰外掛呢。」老於說，自己也理解主播為了直播效果和熱度得走些捷徑，但他不接受是以這種方式。而且，鬥魚的縱容態度正讓這類現象愈演愈烈。

老於自己現在也玩《絕地求生》，看到掛著DouyuTV名字的ID，他就頭疼。特別無聊的時候，老於就看一個叫老陳的主播。這個主播的直播特點是玩遊戲特別菜，但他和他的主播朋友們都不開掛。

鬥魚是否真如老於抱怨的，在官方縱容外掛？硬糖君在鬥魚提供的舉報功能里發現了一個選項，可以舉報該主播作弊或使用外掛。不過，迄今為止，似乎還沒有主播因開掛而被平台封禁。

除了被用戶反感的外掛，如何對過界內容進行有效監管，是鬥魚面臨的更大外部壓力。直播不存在分級制度，而僅靠目前的線上巡查方式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很多青少年、未成年人都在看直播，但不少主播都把罵人當語氣助詞，張嘴就來。色情的擦邊球也是「直播效果」，用戶戲稱為「開車」。

隨著直播工會、經紀公司的入局，靠協議價刷禮物帶熱度也成為了心照不宣的營銷手段。「我是有兒子的，我覺得這麼做很弱智，直播內容全是炒CP、拼錢、軟色情和語言暴力，如果平台方不規範，不作為，這個行業未來會遇到更大的發展阻力。」老於說。

一名ID為「峰峰3號」的主播在2016年的某次直播中模仿吸毒被永久封禁。而在2019年，這名主播不僅復播，還有著極高的熱度和推薦資源，這不得不讓人對鬥魚平台的管理制度產生質疑。

而2018年，「陳一發兒」的不當言論和「B總001」的親日言論更像是鬥魚內容問題的一個縮影。讓人不禁想問，在資本獲得認可、行業獲得認可後，社會責任感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鬥魚的未來

「我不會再給鬥魚花一分錢了。」老於說。「作為行業的頭部企業，我不否認他出色的產品設計和早期百花齊放的內容非常吸引人，也讓它從諸多直播平台中脫穎而出。但是它現在做得不夠好。」

最簡單的，很難想像一家即將在紐交所掛牌、在中國做內容服務的企業，竟然沒有電話客服。截至目前，鬥魚的問題反饋只能通過線上客服溝通，也就是打字。

老於曾經為了舉報開掛遊戲主播和直播內容違規主播跟客服打字反映了一個小時。「沒用，這就是一個花了2萬塊錢的用戶的體驗。」老於自嘲道。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問題是，當老於想給自己的累計付費開一張發票，竟然發現如此之難。PC端的線上自助開票只支持查詢最近90天的付費記錄，而打字詢問過線上客服後，仍然是一個無疾而終的結果。

儘管有著各式各樣的問題，但不妨礙鬥魚仍然是目前最熱的直播平台。2019年第一季度，鬥魚月活躍用戶量(MAU)達1.592億，同比增長25.7%。其中，來自移動端的月活躍用戶達4910萬，同比增長37.5%，增速顯著快於PC端。

自2016年以來，中國已成為全球最大遊戲直播市場。艾瑞諮詢預計，到2023年，中國遊戲直播市場總收入將增長至398億元，年複合增長率達24.7%。

在行業廝殺中，頭部公司地位逐漸拉開距離，比如熊貓直播關停，而虎牙、鬥魚突出重圍相繼上市，獲得資本市場認可。

在披露的鬥魚股權結構中，騰訊是鬥魚最重要的股東，占股比例達到40%左右。伴隨著鬥魚的上市，騰訊再一次從戰略上和財務投資兩方面獲得了雙贏。只是不知道，騰訊會不會將「遊戲16 」的自我監管先進經驗，也推介給鬥魚的直播內容。

硬糖君衷心希望，千辛萬苦敲了鐘的直播行業，贏得的除了資本認可，還有自身發展的新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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