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散文：榆樹錢
風兒拽來了大太陽，七色的陽光灑在東北的原野上，裸露一個冬天的大地換了新裝，綠的山，綠的水，綠得蔥蘢，綠得秀色可餐。
前些日子樓前大榆樹還是光禿禿的身子，乾乾巴巴的枯枝，一場春雨過後，眨眼的工夫，枝條上便長出來芝麻粒兒大的苞蕾。不知不覺中，隨著氣溫上升，榆樹錢就掛滿了樹枝。一片挨一片地擠在一起，一嘟嚕一嘟嚕的，壓得榆樹枝都彎了。在陽光的照射下，像一串串用線串起來的錢幣，煞是好看，特招人喜歡。
大凡在農村住過的孩子，都和老榆樹有過親密的接觸，都和榆樹錢有不解之緣。我早年住的屯子，房前屋後老榆樹特別多，一排挨一排的，像高牆一樣守衛著屯子。這些老榆樹，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形狀千奇百怪的，樹冠也大。春天結榆樹錢的時候，我們這些淘孩子就爬上大樹，騎在樹榦上擼榆樹錢吃。女孩子不敢上樹，在樹的下面用樹枝往下勾，然後蹦起來擼著吃。花花花綠綠的衣服被風一吹，像一隻只彩蝴蝶。女孩子越多，男孩子爬得越高，特別是那些長漂亮一點的小姑娘，經常受到男孩子偏愛。他們從樹上拽下結榆樹錢最多的樹枝扔到她們腳下，博得她們羞答答地笑，越吃越甜，越玩越爽。
榆樹錢好吃，味有些微甜，清香的口感。我們吃榆樹錢的時候，常常想起老人講的「閑話」來，越吃越有味道，越有情趣。鄉下人關於榆樹錢的故事很多，流傳最廣的版本現在還記得大概意思——
說的是在很久以前，東北松花江畔的一個小村子裡，住著一戶善良的老農民。老兩口靠著種幾壟地來維持生活，日子雖然過的很苦，老兩口心地卻是非常善良。看到別人有困難總是傾囊進行幫助，是遠近聞名的大好人。
有一天，老漢上山去打柴，看到路邊躺著一位衣衫襤褸、奄奄一息的白鬍子老頭。老漢看他很可憐，就把白鬍子老頭背回家裡，老伴看這位白鬍子老頭快要餓死了，就趕緊把家裡僅有的一碗米煮成稀飯給老頭吃。老頭吃飽了，有了精神，看了看老漢的家，嘆了口氣說：「你們日子過得這樣苦，還把僅有的一點米給我吃了，真不知怎樣感謝才好」。
農婦說：「別說感謝，見死哪有不救的啊……」
白鬍子老頭聽了農婦的話，很受感動，從懷裡掏出一粒種子遞給了農婦說：「這是一棵榆樹的種子，把它種到院子里，等到長成大樹時，如果遇到困難，需要錢時，就晃一下樹，就會落下錢來，切記千萬不要貪心啊…..」
白鬍子老頭說完就走了。
白鬍子老頭走後，老兩口把這粒種子種到院子里，果然長出一棵樹來。老兩口精心地澆水、除草、施肥。幾年長成了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榆樹，更奇怪的是樹上竟結出了一串串的銅錢。雖然有了這棵搖錢樹，老兩口還是靠種地維持生活，只有遇到非常困難或者幫助別人的時候，才到樹下晃下幾個銅錢來。這個消息很快傳了出去，被村裡的一個惡霸知道了，他帶著打手，氣勢洶洶地來到老漢家，把老漢趕了出去，霸佔了這棵樹。
惡霸來到樹下，看著樹上結著一串串銅錢，抱著樹就晃了起來，樹上的銅錢像雨點一樣嘩嘩地落。惡霸一邊晃樹，一邊哈哈大笑：「我發財了，我發大財了」。 惡霸從早晨晃到晚上，惡霸被銅錢埋了起來，壓死了。從此以後，這棵樹也不落「錢」了。
過了一年，這個屯子發生了大旱，村民們眼看要餓死了。幾個淘氣的孩子來到樹下玩，看到樹上又結出了一串串綠乎乎的東西，就爬到樹上，摘下幾片放到嘴裡嚼了起來，很好吃，還微微的有點甜。孩子們高興的告訴了大人，飢餓的村民們紛紛來到樹下，吃這種綠東西。人們吃了以後，不餓了，還渾身有勁了。全村人就靠這棵樹度過了荒年。
傳說，是人們追求美好的構思出來的。但是，榆樹錢真的救過無數農民的命。
自然災害那年，我們村裡的農民們就把榆樹錢擼回去做「糊塗飯」吃，靠吃榆樹錢活過來的。在我們村的西五節地，有一棵老榆樹，樹高二十五米多，樹粗幾個人手拉手才能摟過來。它孤零零長在那裡，村裡的人都不知道它有多大年齡，老得神奇，老的神秘。村子裡蓋房子，做農具，別的樹都伐光了，就是沒有人伐它。聽老人說，過去有人去伐過他，剛下鋸，樹就出血了，從那以後，再沒有人敢提伐它。樹出血當然不可信，可是大家把它奉為神樹，有點保護生態和環境保護意識吧！我也到過它的身邊，離它一百多米，風就呼呼的，陰森森的，涼氣逼人。它是當地地標性樹木，很多人把紅布條拴在它的身上，還有的人來給它燒香磕頭……一直到我離開村子，也沒有品嘗過這個老榆樹結的榆樹錢。大概能夠可以祛百病吧！我想——
我現在住的小區，過去是一個大工廠，國企改制的時候黃了，開發建樓以後，保留了很多古榆樹，成了小區里的寶貝。春天一到，大家就在它的身邊圍前圍後，放張桌子打小麻將，喝茶，聊天，哄孫子，拉二胡……榆樹錢綠的時候，如錢串子一樣垂下來，把枝條都壓彎了，大家誰也不「貪財」，望著它笑，任風兒輕輕地搖。我看見了，感覺心裡痒痒的，總想擼下一串放在嘴裡嚼嚼，找回來一下童真的感覺。可是，只能垂涎欲滴……
老榆樹，老百姓有「榆木疙瘩」之稱，其意是形容難鋸難伐之意。其實，老榆木是最值得人類讚許的樹木，過去不管是王榭堂前，還是今天的百姓後院，我們都可以看見它瀟瀟佇立的身影，豪放爽朗的笑聲，它以自己堅韌的品性，厚重的性格，通達理順的胸懷，不但為村莊阻擋風沙，它的果實還為人們在危難的時候送來生的希望。榆樹錢這個榆樹的果實，它成熟了，隨風飄落，飄到哪裡，就在那裡發芽、生根，慢慢地長成大榆樹來，它從來不嫌棄土地，不怨天尤人，不索求什麼，默默地生長著，將果實奉獻人們，用身體搭起綠蔭……
我又一次來到老榆樹下，那樹上飄動的榆樹錢在招手。它是讓我品味它的乳汁，還是告訴我，來它的身邊乘涼，或者讓我過幾天再來，它馬上要成熟了，把它撿起來，揚在大地上，明年，它就會發芽，長莖，成材……
榆樹錢， 它——給予人類的是永遠花不光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