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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我們把它當成了什麼?

當我們身處田野,或者村莊,或者一個農家,並對其進行觀照時,這田野、村莊、農家對我們來說,究竟是作為一個整體供我們觸摸,還是作為一個充滿雜質的對象供我們萃取有效成分?或者更進一步,它是容納了人神鬼魅山川草木鳥獸等等在內,還是只包括人的活動?

原文 :《村志寫作:提供現代文明的備選方案》

作者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博士 鄧小燕 中國社科院文學所博士 張宗帥

圖片 |網路

鄉村問題化限制了對於鄉村的想像力

從現代學科分科的角度看,枝枝節節的鄉村關係,看起來很像染上了某種不大必要的細節肥大症,無論我們從本草學、博物學、社會學、人類學、民俗學、村莊治理、牲畜家禽養殖、鄉土志、地方志,乃至於這些年很流行的「知識精英返鄉非虛構」寫作,當然,也包括傳媒等學科和領域來看,幾乎都顯得細節過於肥大,並且,很多學科也都能從肥大的細節中,萃取一些有效成分,以供我們建構出一個具有學科風格的鄉村面貌。

因此,學科視野下的鄉村,一方面產生洞見,一方面也產生遮蔽。要全面把握鄉村,單考慮人是是遠遠不夠的。比如,我們目前就只看到人際關係在一定程度上衰落了,我們就高聲疾呼,「哎呀,鄉村衰落了!」這種衰落敘事,充斥於鄉土寫作的各類文本中,幾乎成為當前談論鄉村問題的一種普遍情感共識。我並不排斥鄉村人際關係的某種衰落敘事,但鄉村的文化可能性,不能因為部分的所謂「衰落」,就得出這一地理空間的本質性結論,進而將鄉村問題化,貼一個「三農問題」標籤。

當下對於鄉村,人們的想像力在很大程度上被「三農問題」束縛著,這是一個具有悲情色彩的經濟學、社會學術語,然而顯然是現代化、城市化的問題,為何冠之以農民、農村的問題?被邊緣者的問題化,這種問題意識本身,就與新文化運動以來的反鄉村潮流殊途同歸。只要鄉村被認為是一個問題,各路神仙就開始下藥:恢復傳統,新建古村,開發旅遊,新修族譜,敦倫復禮,招商引資,試圖解決農民的經濟和精神問題。事實上,鄉村的問題化,限制了人們對於鄉村的想像力。

在從人的絕對中心的立場看到的經濟、治理、人情關係的某種衰落的同時,是不是也要問問山川,問問天上的鷹,山裡的野豬,水裡的泥鰍,林中的柏樹以及地下的祖先,鄉村真的衰落了嗎?或者全都衰落了嗎?甚至更通快一點,這種衰落難道就不行嗎?否則我們呼籲生態主義,人與萬物和平相處,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呈現鄉村地理空間相對於城市的獨特性

鄉村地理空間的價值在文化上是大有作為的,倘若村志寫作只是輓歌式地記錄,試圖保存人在這一空間內的衰落史,恐怕到頭來也只會是圖書館中爬滿灰塵的材料,很少有人會去讀,更別說能夠參與到文化實踐中。鄉村作為一種文化可能性,當然是要對現代化自身的危機作出積極回應。所以說,不能在舊有的傳統與現代、農業文明和現代文明的對立中看待鄉村,而應該將之視為現代化在不同地理空間內的不同呈現。鄉村作為一個空間界限相對明確,人與自然關係相對平等,熟悉感和安全感容易養成,這成為鄉村地理空間不斷製造鄉愁和田園理想的地理基礎。而城市則以人造物佔據絕對優勢為特徵,陌生主體的自由獨立精神,是更適合城市空間的人類情感需求。自由感與安全感,都是人不可或缺的情感訴求,而當前的城鄉關係,加劇了中國人自由感與安全感的分裂。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都患有這種精神分裂的現代性疾病,因此城市召喚鄉村,鄉村是人的生命主權當中不可出讓的部分。

如果從這一思路去理解城鄉關係,便會放棄那種對抗的手段。跳出城鄉對立的邏輯,掙脫傳統方誌的束縛,探索一種可能的文本,賦予村莊地理空間內一切人事、糧蔬、荒野、建築、湖泊、草木鳥獸、鬼神等等以人文意義。這種開放的村志寫作,在物質形式上應該帶有鄉村博物志的特點,在價值立場上,則是要反思人類中心主義。因而村志寫作,其實就是要重新建立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的情感契約,這樣一個文本,以自然地理空間內的一切公民(包括自然造物、人造物、人與自然合作造物、精神造物等等)之間的關係為對象,立足本村知識,勾連傳統農學、方誌、地記、本草、月令、文人雜記、筆記、博物志等,以及現代生態學、農學、統計和治理信息、動物學、植物學、地質學、地理學、氣象學等,以呈現本地人文自然風貌中的情味。這種文本在一村一鄉則為優良的鄉土教材,在更大的範圍,則是具備可讀性的准文學性文本。

所以,我們提出村志寫作,是通過鄉土情感的知識化,來啟動鄉土的文學性。在某種去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上,呈現鄉村地理空間相對於城市地理空間的獨特性,進而為現代人反思生命處境,提供現代文明的備選方案。這就不是為解決鄉村的問題而鄉村,而是為解決現代的問題而鄉村。在這樣的過程中,文字的介入會賦予鄉村以全新的文化可能性,而不僅僅是拿真金白銀去發掘名人墳墓、名人故居、名小吃、名景點、新建的古城和古廟、新修的族譜等,這種帶有阿諛社會學和民俗學、阿諛政績導向的政客、阿諛獵奇的遊客的行為,是淺薄的文化黑心棉,文化的口紅,文化的蛇皮。而將眼光放到那些無法通過傳媒途徑發聲的人與物,比如農民與他的牛羊鵝等,這些被遮蔽的才屬於有溫度,有情味,當然也無法兌換成黃金白銀的真的文化。(感謝河陽論壇支持)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55期第6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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