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的道德視角：善待動物、拯救環境以及自我救贖

現在世界的道德水平，似乎處於有史以來最高的層次，人類會為了一隻小狗的不幸哭泣，會同情被獅子咬住喉嚨的小羚羊，對於動物的關懷，甚至達到了「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水平。

但事實真是如此嗎？在每個國家、每座城市、每套房屋，每頓飯的餐桌上，食客們少不了肉排，有些人批評人類對動物假惺惺的同情感：不管我們為動物留多少淚，到頭來還是會大快朵頤吃掉自己為之流淚的動物。

其實，吃肉沒有錯，每個人都有選擇食物的權利，人類錯的地方在於對待肉用動物的方式，這種方式顯示出了一種左右為難的道德困境。

「殺生」幕布後的不道德

我們能為自己對待動物的方式辯護嗎？一些信徒們可能會訴求經文，以合理化自身對動物的支配。一旦脫離宗教觀點，面對「動物問題」時，我們就必須擺脫動物是為我們的利益而創造，或是天神允許我們利用動物等超驗的預設立場。

如果我們只是這個星球上演化的眾多物種之一，並不是「天選之子」，如果其他幾百億非人類物種可以感受痛苦，或是說它們也能享受生命，那麼人類的利益應該永遠優先於它們的利益嗎？

我們影響動物的眾多方式之中，目前急需合理化的就是對待肉用動物的態度。人類養殖肉用動物的活動，其影響力遠超過其他活動對動物的影響。僅僅在美國，每年飼養與屠宰作為食物的動物數量已經接近一百億。

嚴格來說，食肉對於人類來說並不是必須遵循的求生之道。在任何有秩序的國家，我們有很廣泛的食物選擇，沒人需要吃肉。許多研究顯示，不吃肉照樣可以活得健康，甚至更健康

。吃素食、不消費任何動物產品也可以活得很好。純素食導致的最大問題是維生素B12的缺乏，但這種營養很容易從非肉食渠道補充。

詢問老百姓，食用動物的主要道德問題是什麼，大多數人會指向殺生。這當然是個問題，但在「殺生」這個幕布後面，還有更加罪惡的指控，我們應當承認，現代工業化的動物生產方式，完全是一種對動物施加漫長折磨的不道德之惡。

我們如何對待動物

在工業化生產方式被引入農業之後，效率掩蓋了動物的不幸。

肉雞被飼養在收容了數萬隻雞的禽舍內，排泄物累積所造成的氨氣會刺激眼睛、傷害肺臟、增加痛苦。現代的肉雞飼養方式是儘快增重，結果僅僅四十二天就達到上市的重量，但是不成熟的骨架很難支撐肉雞的體重，它們中的一些會骨折、無法進食或喝水，很快就死亡，而它們的命運跟企業的經濟效益比起來，根本不值得關注。

肉雞出欄、運送與宰殺都被粗暴的對待，在企業主看來，一隻雞與一雙皮鞋沒有區別，它們都只是一串代表企業利潤的數字，沒人在乎肉雞的福祉。

與肉雞相比，蛋雞的處境好不到哪去。它們被塞進極小的鐵絲籠，無法伸展翅膀，通常每個籠子中至少有四隻蛋雞。在如此擁擠的狀況下，籠里最具侵略性的雞為了爭取生存空間，可能將弱雞啄死。為了防範這一點，工人會事先把所有雞的喙剪掉。雞喙並不像人類的指甲一樣毫無痛感，它裡面充滿神經組織，但是在剪喙的過程中，沒人用麻醉為肉雞們止痛。

豬可能是我們經常食用的動物中最智慧、最敏感的了。在現今的工業化農場，懷孕母豬基本都被關在窄到無法轉身的單間內，連往前或往後走一步都不行。它們卧在沒有稻草或任何鋪墊的水泥地上，這違反了它們分娩前築巢的本能。小豬一出生就會被帶離母豬身邊，好讓母豬再度懷孕，小豬跟母親一樣，終其一生都被關在室內的水泥地上，直到被送去屠宰。

肉牛的生活並不比其他動物好多少，它們生命的最後六個月是在養殖場的泥土地上度過的，吃著不適合它們消化的穀物，被餵食類固醇以便多長肌肉。夏天，它們在沒有陰涼的場地暴晒，冬天，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奶牛的待遇相對好一點，因為我們不必殺它們來獲得牛奶。但是大多數奶牛現在養在室內，無法接觸草地。它們的生理習性跟人類一樣，剛生完小孩才會產奶，所以奶牛每年都得懷孕。小牛出生幾小時就被帶離母牛，根本喝不到要給人類消費的牛奶。若小牛是公的，可能立刻宰殺或被當做肉牛飼養。牛類的親子感情很強，小牛被帶走後的幾天內，母牛會一直呼喚小牛，真的是聲聲泣血。

從環境的角度考慮

除了因對待動物而產生的倫理學問題，現在有人從環境角度出發，強烈主張純素飲食。1971年，弗朗西斯．拉佩（Frances Moore Lappé）出版了《一座小行星的飲食》（Diet for a Small Planet），從中我們了解到現代工業化養殖動物的極端浪費現象，養豬場必須用六磅穀物才能生產凈重一磅的豬肉，至於養牛場的牛肉，飼養效率更是低至13:1，即使是生產效率最高的肉雞，飼料雞肉比例也只有3:1。

拉佩很擔憂這樣的浪費現象，飼養動物會對耕地造成額外壓力，其實，他建議我們可以直接吃穀物和大豆，用較少的土地同樣餵飽自己。現在全球變暖的輿論，讓問題更尖銳了。大多數人認為減少助長全球變暖的最佳辦法，就是把家庭轎車換成混合動力或者電動車。

芝加哥大學研究人員吉登．埃舍爾（Gidon Eshel）與帕梅拉．馬丁（Pamela Martin）算出，改變汽車能源，雖然會讓每個駕駛人少排放約1噸的二氧化碳，但從典型美式飲食改為純素食，則會讓每人省下將近1.5噸的二氧化碳。相對於大量吃肉，純素食者對地球的傷害小得多。

關於吃肉的道德困境

食用動物產品有比較道德的方式嗎？從相對被善待、能吃草而非穀物或大豆的動物取得肉、蛋、奶是有可能的。所以，如果人類從動物那裡取得想要的東西，但並不使用簡單粗暴，近乎虐待的方式來執行，其實不會招致嚴重的道德反對，只要動物們過得好，然後慎重節制使用動物產品，也能保證擁有美味而合乎道德的飲食。

有人說，吃肉還要顧慮那麼多，真的是無病呻吟。對於動物福祉的考慮，並非無病呻吟，或者小題大做，這個問題有更深層次的意義，即投射出我們對於生命的根本看法。

在某種程度上說，人類僅僅把自己的生命看做一件重要的事，動物的生命無法與人類相提並論，但其實，如果我們不能將所有生命一視同仁，最終對於動物生命的看法會「反噬」人類對同類的看法。

如果我們看不起一頭豬，因為它不是「生命」，沿著這個邏輯往下發展，我們會不會認為人類中創造價值少的人、學歷低的人不配被稱為「人」，不配享有「生命」？這是一個極其可怕的價值倒退，而且它最恐怖的地方在於其可能性很高。

如果這個價值倒退現象真的出現了，沿著線索一路回溯，我們會發現，問題的源頭就是我們對養殖場內動物的漠不關心。

參考資料：《新倫理學》王海明

《A Short History of Food Ethics》（食物倫理簡史）Hub Zw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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