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你生育中的那些屎尿屁後遺症

動漫 05-07

「漏尿、內臟下垂、子宮脫落、趾骨分離.....」

這些字眼頻繁出現在一個微博提問的留言里。

「讓生育後的女性來談一下生育後遺症，讓還沒生的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這個問題由@花開富貴老娘發飆（後文簡稱J-Z)發起，半周內獲得1.2萬條評論。

不少人留言：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們這些？為什么我媽從沒有提過？

「以前讀新聞，看到媽媽帶著孩子一起自殺的案例總覺得媽媽太自私，聽好幾個媽媽講自己的產後抑鬱症後，當看到那麼具體的對肉體及精神的痛的表達，終於可以理解到她們的絕望。」J-Z說。

J-Z在美國生活，從事市場諮詢，是2個孩子的媽媽。

她對Lens講起這次徵集的緣起：

「有一次，我和一個妹子聊健身。妹子說她的教練總是讓她熱身跳繩。她不肯，教練小哥說這麼好的熱身運動你為啥不做。她說，我生過孩子後，一跳繩就會漏尿。

但其實這是生育後的太普遍現象了，因為我也有過。而且我相信，你把根繩子扔給隨便路過的生育過的女性，十跳九漏。生得越多，漏得越厲害。

在我看來，漏尿是baseline，幾乎不值一提。

我的一個朋友生完孩子，一上廁所，子宮掉了出來。」

回去以後，她就決定開一個生育話題，一開始只是想在朋友之間提供一個傾訴的機會，沒想到話題很快滾雪球般炸開，成為熱門。

現在，她每天打開微博，都能看到一兩百份女性求助者發來的私信。

「美國的一份數據顯示，69%的女性有產後損傷，40%多有中度的後遺症，20%多是有著重度後遺症，而以中國的生育條件，造成的損傷肯定高於69%的數字。」J-Z說。

她閱讀了1萬多條評論，寫下這篇文章。

「女性為生育付出的尊嚴和代價值得敘述和記錄。」

以下授權轉載自公號「USDollar」

她都經歷了什麼？

根據美國一個專業的醫療諮詢網站webMD的數據，以下為女性的常見產後問題：

產後感染（包括子宮，膀胱或腎臟感染）

分娩後出血過多

會陰部疼痛（陰道和直腸之間）

陰道分泌物

乳房問題，如乳房腫脹，感染和管道堵塞

妊娠紋

痔瘡和便秘

尿或大便失禁

脫髮

產後抑鬱症

性愛時的不適

難以恢復懷孕前的身材

注意，這裡是常見問題，如子宮脫落及別的嚴重問題這裡都沒有包括。我引用WebMD的數據，一是因為其專業性，二是說明這是個全球女性問題，不是中國女性「嬌氣」的問題。

在我的微博1萬多條評論中，大概一半是自己的生產後遺症記錄。這些民間記錄和WebMD的統計很一致。

限於篇幅，我就滄海一粟地摘取一些口述實錄。

1萬條評論中的另外一半評論，則是沒有生產過的女性，不停地@她們的朋友、男朋友、老公。

留言多是以下畫風：

「比看鬼片恐怖多了」

「評論看得我腿軟」

「有點窒息」

」看哭了」

「打死也不要生孩子了」

.....

也有生過的，讀著讀著這才恍然大悟，說，「我說為啥我一咳嗽就漏尿，原來是我生了孩子。」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

也有一些人意識到問題以後，就問到：

「為何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

「為啥別人總說生孩子可以治病，痛經的就不痛了。本來要得癌的，就不得癌了。」

「為啥我媽自己也生過孩子還逼我生孩子？」

「我媽跟我說，女人就是生孩子的，生完孩子的女人可漂亮了。我不反對生育，我只是反對她為了催生編造的謊言。」

網友@Ada李力為此寫了一篇文章做了分析：

「我在想我媽媽也經歷過生育的痛苦，但為什麼從來沒跟我們提過呢？我現在只能做這樣的推論，她認為女人是必須要生孩子的。既然必須要生育，痛苦不痛苦有什麼關係呢？不告訴你還能讓你對這個事兒的幻覺多一些。

還有一個原因，在我們的文化下，女性是羞於談論有關自己身體的話題。像我也是都是到這個年齡，孩子上初中了，才可以很公開的談論自己性知識是如何啟蒙的，對性生活的看法，對避孕的看法。那麼生產這個涉及到性器官，涉及屎尿屁的話題，讓很多女性是難以啟齒去談論的。現在即使網路這麼發達，我們看到關於孕期的話題還是大部分關於關於妊娠紋這種面子上的事兒，而關於漏尿關於痔瘡，很少有人談。「

這些苦痛女性從來沒有談過的原因是，女性在歷史上從來沒有話語權。大部分女性被教育認為這些苦痛天經地義。比如，有個男人就留言給我，覺得很不能理解，為啥我要因為這種每個女人都有的痛苦發聲，他顯然覺得這是小題大做。因為如果你選擇生孩子，你就應該這麼麻木地痛啊。

女性的這些產後問題做為一個人人都有，但都從來不公開談論的另外一個原因也有女性被這種麻木文化的內化。

比如有人留言說，啊，好怕啊，如果我也會產後漏尿痔瘡，我會嫌棄我自己的。

比如有人說，我看見自己的朋友在公開場合用哺乳巾餵奶，我覺得好尷尬啊。

可怕的是，這些留言者都是女性。

對比起男性對這個話題高高掛起，而同為第二性的女性面對這個性別的痛苦，不是互助而是壓制。

這個留言表面上是她的幸運者偏差，她沒有經歷過這些苦痛，她就認為這些苦痛不存在。

而這個留言可怖之處在她的文化根基，她假設所有的女性應該成為一個良好運轉無怨無悔的生育機器，一旦這個機器有故障，這就是一種業障，這是「做了虧心事」自招的，而這個運轉不靈的機器是不應該有資格公開發言，應該默默地去維修。

當然也正是由於他們的這條留言，促使了我寫這篇文章。

女性不應該對自己因生產而有的痛苦覺得恥辱並默默承受，別人也不應該熟視無睹更無權企圖壓制這種發言。

比肉體更痛苦的是精神

生育帶給女性的不僅是肉體的痛苦。

對於很多不幸的女性，生育把她們幾乎帶上了絕路。

以前讀新聞，看到產後憂鬱症的媽媽自殺的時候帶著孩子一起死，總覺得這些媽媽太自私。為什麼不給孩子一條活路。

然而，在讀完所有親自給我留言的那些媽媽的心路之後，我覺得我不敢也不能斬釘截鐵地說她們「自私」。

因為在她們承受著肉體痛苦的時候，她們周圍的親人只把她們當作奶牛忽略了她們身體激素的變化，丈夫漠不關心或者厚顏出軌。在她們倒下的過程中，從社會到親人沒有援助。

1萬條留言中很多個媽媽講自己的產後憂鬱症，也說到想死的時候帶孩子一起死。

以下還是滄海一粟的留言節選：

肉體經歷的有些痛苦會被漸漸淡忘。這是進化論的結果，如果每一個女性能清晰地記得生產中每一刻的痛苦，人類早就滅絕了。

但是精神的痛苦會持續，因為她們一直生活在這些人的環境中。

中國現在女性的生育還是在討論能不能有「無痛」的原始階段。

這個時候談產後憂鬱症治療有些何不食肉糜。

有網友留言如下：

在美國生完孩子後，每一次產後檢查，都有一個很長的單子來檢查你的精神狀況。這個關於檢查大概一直持續到孩子兩歲吧。

很多兒醫診所也會提供一些新媽們的社交機會，比如早上一起喝咖啡聊天，或者下班後一起做個瑜伽。

美國的產婦們沒有月子中心，婆媽們能來幫忙的也很少，好在大部分時候老公的參與度很高，緩解了這種精神壓力。

真心希望，中國的女性在成為新媽們的時候能有更多的來自社會，專業人士的和親人的精神支持。在這個階段，丈夫的支持至關重要。

留言中凡是覺得生育是件值得的事情，都提及了丈夫在這個過程的共同努力。

母親的苦痛不應該被熟視無睹

我們從小就在歌頌母職的偉大，卻很少湊近聽過她的苦痛看過她的身體。

我收到了這樣的私信：

很多男性和女性留言表達這個帖子讓他/她們重新看見了自己的母親：

我希望這篇文章能讓在黑暗中的女性不再為自己產後的身體而覺得恥辱，嫌棄自己。

你們的身體值得讚美，即使是被損害的。

那些因為這些苦痛的嫌棄這些身體的人才應該覺得恥辱。

她應當擁有生育自由的權利

1萬多的轉發中，有很多留言是這樣的：

網友@recky_y在看到這些討論後，這樣寫道：

「生而為女，成年之後就是要面臨選擇，生孩子或不生。如果生的話，生幾個。因為每一次都是一個大事記，都要面臨很嚴肅的風險收益評估。收益是很顯然的，你收穫了一個大活人。TA天然的依賴你信任你，生理和心理上都是你非常親密的親人。風險卻是有千萬種可能，不單是母體，孩子的健康和發展也是有各種風險，有些情況真的只能看運氣，看命。

我們自己能做些什麼呢？就是盡量增加自己承擔風險的能力，各方面的能力。包括選擇你在世界上什麼地方生活，這就決定了你周圍的醫療條件，社區支持資源等等；然後你選擇伴侶，或不選擇伴侶，但是無論如何周圍要有可信賴的靠譜的成年人，日常近距離的支持你而不是消耗你。「

有些苦痛不用必須去承受

我想用一個姑娘給我的私信來給這漫長的文章加上一篇光明的尾巴。

我也希望所有在黑暗中為生育和婚姻而煎熬的女性能告別苦痛擁抱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