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蘇州人看上海：左邊是故鄉，右邊是夢想
「敷面膜熬夜，吃枸杞泡吧」，一句話道出了「90後」矛盾糾結的生活狀態。作為一個成長在蘇州、生活在上海的「90後」，矛盾糾結遠不止是生活狀態，更是一種身份轉換——是在建城2500年的歷史文化名城，做一個自豪的蘇州人，還是在中西文化交匯的國際大都市，做一個追夢人？
從蘇州走出來的人，都是喜歡水的，更喜歡以水讀城。姑蘇城的歷史，就藏在水裡。從小父母和老師就講給我聽——毗鄰城西的太湖，有范蠡西施泛舟於此的傳說。穿越新城的京杭運河，在寒山寺蜿蜒而過，張繼在此留下「夜半鐘聲到客船」的佳句。環繞古城的護城河，流經的名勝更是數不勝數，有春秋伍子胥築成的盤門、唐代白居易疏浚而成的山塘、明代唐寅棲居的桃花塢、清代曹雪芹筆下的「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閶門……
水與城的緊密關係，造就了蘇州延綿至今的富庶、美景和人文。蘇州的水，有楊柳依依、亭台樓閣的表，更有滄桑歷史、風雲變幻的里。即便是我這樣成長在互聯網時代的「90後」，也願意放下滑鼠，在城裡慢悠悠地走，聽著水講故事。
相比之下，上海的水是那麼不同。對於上海之水的最初印象，來自高中時期看的影片《蘇州河》。導演婁燁的鏡頭，晃到了蘇州河渾濁的河水，晃到了河面漂浮的垃圾，又晃到了兩岸荒廢的工廠，還有正在拆除樓房的工人。快速城市化留下的痕迹佔據整個畫面，沒有美景，也沒有故事。那時的上海，很難說得上是令人喜歡的城市。
再後來我到上海求學。蘇州河和黃浦江，開始像這座大步朝前走的城市一樣快速變好：水變乾淨了，流連的人多了起來。上海的水，終於像「魔都」的名字一般，變得光怪陸離、魅力十足。每次和同學走過外灘，看到黃浦江對岸的陸家嘴摩天大樓熠熠生輝，燈光倒映在水中五光十色，我總要感嘆：「要是能在陸家嘴的高樓里有一個辦公桌該有多好！」
和地級市蘇州不同，上海是直轄市、中國一線城市，發達的經濟催生了無數的就業機會，吸引著來自全球各地的年輕人。在這裡，我不會想哼《姑蘇風光》，只想高唱《We are young》。和我一樣的年輕人，無限渴望在上海立足，無比堅信只要努力，夢想就可以實現。而上海正如其城市精神「海納百川」一樣，始終張開雙臂，歡迎著來自五湖四海、不同膚色、性格各異的人。那些我曾經陪同參觀浦江夜景的美國學生、台灣學生，不少人決定畢業後到上海工作，後來很多人真的留在了這裡。
只有工作機會是萬萬不行的，對於熱愛享受生活的年輕人來說，一定要有地方安置「無處安放的靈魂」。黃浦江畔的草莓音樂節、西岸藝術中心、龍美術館、余德耀美術館、上海時裝周，是人們看展覽、聽音樂的「網紅打卡地」。喜歡拍照片、讀歷史的人，也一定會去蘇州河畔，感受外白渡橋和存留至今的老建築。喜歡健身和社交的人，一定會去濱江健身步道和咖啡館體驗。這就是上海的水，無時不刻讓人能享受到維度豐富的生活層次。
同樣的水，放在兩座城市裡，氣質全然不同，如同兩條平行線。蘇州與蘇州水深沉、古樸、有文化，船櫓還在「吱呀呀」地搖，生活是安逸的，人是內斂的。上海與上海水年輕、洋氣、有活力，貨船和游輪川流不息，生活是多彩的，人是張揚的。
不過這些年，走在兩條平行線上的水文化，出現了交匯點。蘇州城東的金雞湖畔，經過20年發展，孕育出現代都市的「洋蘇州」氣質。2012年7月2日，金雞湖被評為國家5A級旅遊景區，成為了全國唯一具有商務旅遊特質的同級別景區。環湖一圈，內地首家誠品書店、文化博覽中心、大型公園、餐飲聚集地李公堤、遊艇俱樂部、新城地標「東方之門」依次排列，許多大型外企和金融機構落戶在此。很多蘇州同學更願意留在故鄉，還有一些同學選擇在上海「鍍金」之後，返回蘇州定居。問他們為什麼，答案幾乎是統一的：「蘇州的工作機會又不少，最重要的是能享受生活呀！」
上海的黃浦江、蘇州河，也在不斷向歷史維度延伸，挖掘出各式各樣的歷史故事。走過楊浦濱江的人，對一處英國古堡式的建築必定印象深刻。這裡是建造於19世紀、全國最早的地表水廠——楊樹浦水廠。蘇州河畔的浦江飯店，前身是建於19世紀的重要外資旅館「禮查飯店」，是上海最早使用煤氣、自來水和電燈的地方。英國哲學家羅素、藝術大師卓別林，都曾經在此下榻。如今讀一讀上海的水，便能讀出這座城市「十里洋場」的優雅氣質和近代工業發展的深厚底蘊。
選擇蘇州還是上海？大學畢業時，許多蘇州「90後」和我一樣難以抉擇。所幸，長三角一體化無限拉近了兩座城市的距離。隨著黃浦江和蘇州河的知名度越來越廣，蘇州的同學和朋友，會趁周末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坐高鐵來上海看展、聽講座、參加音樂節。而我也會在空閑時「下單」一張高鐵票，回到故鄉和家人朋友團聚。
有人說，年輕人的「朋克養生」矛盾又瀟洒。而我這樣過著「同城生活」的年輕人，不也是矛盾又瀟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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