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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驥才小說《單筒望遠鏡》丨歷史的憂思與百年文化之殤

張夢瑤

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

馮驥才 就在現實主義之外

開創了另一種寫作方式:

用歷史關照現實,

以地域生活和集體性格為素材,

將意象、荒誕、黑色幽默、 古典小說手法

融為一體的現代的文本寫作。

目的是在文化反思中,

拓展文學作品

揭示社會生活及人性的

廣度和深度。

在馮驥才以現代方式創作的「怪世奇談」系列小說中,意象化地敘事、對人物或生活圖像的意象化描繪,構成了作品主要的形式特徵。此後二十年,馮驥才縱身投入到文化遺產保護的工作中,文化反思這一系列文學寫作被擱置,種種思考一直積澱在他心底,最終促成了他的長篇小說《單筒望遠鏡》的問世。

馮驥才小說《單筒望遠鏡》丨歷史的憂思與百年文化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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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筒望遠鏡》封面

從《神鞭》《三寸金蓮》《陰陽八卦》到《單筒望遠鏡》,整整隔了三十年的時間。這三十年中,中國和世界都發生了巨大變化,這些都為馮驥才的文化反思拓展了深度和廣度,也使得《單筒望遠鏡》內涵的豐富和深邃遠超於《神鞭》《三寸金蓮》《陰陽八卦》。

馮驥才小說《單筒望遠鏡》丨歷史的憂思與百年文化之殤

《神鞭》(左)《三寸金蓮》(中)《陰陽八卦》(右)封面

在《單筒望遠鏡》中,由景物、人物性格、事件、情節等小說元素所構成的眾多意象系列,不僅涵蘊了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與表層、精華與糟粕、機理與功用、延續與斷裂;也涵蘊了東方傳統文化和西方現代文明最初相逢發生關聯時,在社會生活層面彼此的陌生,在人性深處精神層面彼此的趨同,以及緣於兩種文明在各自政治、經濟諸多因素的擾亂後所產生的相互排斥、相互敵視的毀滅性衝突。

可以說,

《單筒望遠鏡》對文化的反思,

既是全景式的——

它涵蓋了傳統和現代、東方和西方;

也是歷時性的——

它包含了人類文化發展過程中的

過去、現在和未來。

當然,《單筒望遠鏡》中這種全景式和歷史性的文化反思,主要是通過景物、人物性格、事件、情節的意象化敘事,以隱喻象徵的方式傳達給讀者的。

《單筒望遠鏡》的敘事背景 是

清代中期以後,

主要集中在光緒年間;

敘事的脈絡

是以中國傳統文化

和西方現代文明的交遇、

連接及毀滅性的衝突展開的;

內容結構上分上下兩篇。

在上篇中,對傳統文化自身特徵的意象化揭示,是透過詩書繼世、營商開店的歐陽一家兩代人的 生活及個性隱喻性呈現出來的。 歐陽家的住宅是一處三進的四合院。四合院是北方傳統社會標準的民宅建築模式,它規整有序、厚實堅固、舒適安全、方便實用,象徵著由傳統文化意識形態主導建構的社會生活秩序。院中那棵遮蓋著整個庭院的巨型老槐樹,護佑著住宅人家的日常生活,隱喻著傳統文化中最核心的生活價值系統,它主導、規範人們的生存活動,守護著人的日常生活「無憂無患,安穩踏實」。

中國傳統社會中,

日常生活的價值準則

主要是由儒道哲學提供。

兩種人生哲學塑造的

人格類型和生活方式,

分別被賦予給了

歐陽家的大少爺歐陽尊和二少爺歐陽覺。

由於這兩種價值體系在傳統中國人的社會生活中交匯觸碰,分別發生著不同強弱、主次的作用,因此大少爺歐陽尊和二少爺歐陽覺在家庭生活中的地位、作用和關係也依此而定:大少爺歐陽尊處事精明,為人老到,錢抓得緊,善經營,是典型的儒家人格;二少爺歐陽覺喜歡詩文書畫,「不務正業」,不爭不鬥,聰慧善良,是典型的道家人格。

世代遷流,時運無常。隨著歐陽老爺年邁體衰摔傷退出商業經營後,歐陽家安穩祥和的生活也接連出現了異象,暗示著傳統文化患上了重病、瀕臨死亡、機體殘敗了。那麼傳統文化患的是什麼病?病根在哪裡?小說中作者通過歐陽家第二代人的夫婦性格、夫妻關係以及皆不能生育子女這些意象,作出了隱喻性揭示。

歐陽覺夫婦,一個是道家人格,一個是儒家人格,如果按照傳統文化維護社會發展機制的作用組合,理應以儒為主,道輔佐之。但在歐陽覺和婌賢的日常生活和夫妻關係中,兩種文化體系的作用和組合卻是顛倒錯位的。

此外,大少爺歐陽尊的妻子喜鳳,在性格設定上是一個遠離儒道精英文化的世俗民間女子,是社會底層粗俗愚昧型民間文化的象徵。在歐陽尊和喜鳳的夫妻關係及家庭生活中,代表精英文化的歐陽尊並沒有發揮關切、引導、掌控代表民間文化的喜鳳的作用。這兩對夫妻都不能生育後代,象徵了傳統文化因其在精英層面的構型和在精英文化與民間文化的結合、互動關係上,出現了錯誤的組合鏈接,而導致了傳統文化從整體上成了一個病態的、失去生機活力的、產生斷裂的文化機體。

中國的傳統文化出現病態

是從哪個時代開始的?

小說中暗示是

從 清中期以後、

特別是從咸豐年間開始愈演愈烈,

直至庚子年間的八國聯軍入侵,

造成了傳統文化的毀滅性災難。

《單筒望遠鏡》的上篇從四合院、老槐樹寫起,寫老槐樹覆遮四合院、護佑四合院中的人過安穩舒適的生活,寫老槐樹遭火焚燒致殘;然後在下篇描述義和團的興起及其「扶清滅洋」的活動,寫了清朝統治集團對義和團運動及洋人的態度和對策,最終導致八國聯軍攻陷天津、北京,在洋人的炮火和屠城中,老槐樹和四合院被炸毀了、歐陽老爺和婌賢被殺害了、老大歐陽尊夫妻逃難去了南方……把作者對傳統文化及東西方文化最初碰撞的反思,內涵豐富地展現出來。

在作品的上下篇中,歐陽覺和法國姑娘莎娜的相愛及悲慘結局,一直貫穿始終。這對青年男女的相識相愛相戀,是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層面與西方現代文化精神層面相遇及溝通的隱喻象徵。 處於天津老城與租界之間的小洋樓,為歐陽覺和莎娜的愛情,為中西文化之間的碰撞、交流提供了特別的空間和視角。歐陽覺和莎娜的真摯愛情及悲劇在揭示著什麼?讀者在仔細閱讀、反覆咀嚼中自然會有領悟。

《單筒望遠鏡》的下篇,幾乎全部是圍繞著義和團運動展開的描述。作者憑藉他所掌握的詳實豐富的史料和畫家小說家兼一身的非凡藝術表現能力,全景式地直觀再現了這一歷史性的民間底層的社會運動,突出了它的民間文化性,揭示了它的產生是社會經濟、政治等根源性矛盾衝突的總爆發,也揭示了底層民眾在社會的政治權利、身份地位及個人的生存發展、精神需要等方面的人性訴求。

如果把歐陽覺和莎娜的愛情悲劇和義和團運動這一歷史性悲劇事件一同放置在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反思、對傳統文化和西方現代文化交匯的反思中,那麼,這兩個事件所構成的意象連同老槐樹、四合院、歐陽老爺等景物、人物所構成的意象,就把我們民族文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存在發展作了全程式的象徵性揭示,讀者在深入閱讀中可以從中受到多方面的思想啟迪。

傳統文化中可以

長流不盡、湧向未來、

融入人類命運共同體

的精神和價值是什麼?

《單筒望遠鏡》中,歐陽老爺的文化人格,還有他所認同崇敬的蘇軾的文化人格,應該是作者所暗示的。由歐陽老爺和蘇軾的文化人格,也讓人聯想到了作為文學藝術家和社會活動家的馮驥才,他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起延續至今日所投入的文學創作活動和文化遺產保護活動、他在此中的獻身和追求中所凸顯的文化人格,同樣也是中國傳統文化由過去、現在到未來發展趨向的象徵或體現。在這一視角上看《單筒望遠鏡》的創作,它不僅是藝術家馮驥才自己三十多年文化反思的結晶,也是自己三十多年生命實踐的折射。

馮驥才小說《單筒望遠鏡》丨歷史的憂思與百年文化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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