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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這位庸常的君主究竟有什麼魅力?

王凱飾演的宋仁宗

中國曆朝帝王之中,宋朝第四任君主——宋仁宗趙禎可謂是在位時間很長、存在感卻極低的一位皇帝。

今天的中國人游長城,必會想起秦始皇;游大運河,必會想起隋煬帝;讀到「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會想起漢武帝;論及「鄭和下西洋」的盛況,會想起明成祖永樂帝;說起古代的治世,人們腦海中出現的也是漢文帝、漢景帝的「文景之治」、唐太宗的「貞觀之治」與唐明皇的「開元盛世」、清前期的「康雍乾盛世」。很少有人會聯想到趙禎以及他的時代。

而當人們提及皇帝中的藝術家、藝術家中的皇帝時,想說的也必定是宋徽宗趙佶,而不太可能是趙禎。宋徽宗確實是天才的藝術家,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宋人著《畫繼》,評徽宗畫藝:「筆墨天成,妙體眾形,兼備六法。獨於翎毛,尤為注意。多以生漆點睛,隱然豆許,高出紙素,幾欲活動,眾史莫能也。」明人編《書史會要》,評徽宗書法:「行草正書,筆勢勁逸,初學薛稷,變其法度,自號瘦金書。」連金國皇帝金章宗都是宋徽宗書畫藝術的狂熱追隨者,據說金章宗「嗜好書劄,悉效宣和字(即徽宗的瘦金書),畫尤為逼真」 。即使在今天,仍有大量文藝青年將宋徽宗奉為藝術上的偶像。

但許多人未必知道,趙禎也是一名頗有才情的藝術家。他從小就喜歡繪畫,「在春宮,閑時畫馬為戲」;其書藝造詣更是不輸宋徽宗:「萬幾之暇,惟親翰墨,而飛白尤神妙,凡飛白,以點畫象物,而點最難工」。 他還通曉音樂:「洞曉音律,每禁中度曲,以賜教坊,或命教坊使撰進。凡五十四曲,朝廷多用之」 。然而,不管在彼時的文藝圈內,還是在長時段的藝術史上,趙禎都藉藉無名,存在感非常低。

甚至民間文人編造故事,也不喜歡拿趙禎當主角。宋太祖有「千里送京娘」的傳說,宋徽宗有「私會李師師」的演義,明朝正德皇帝有「游龍戲鳳」的風流韻事,趙禎卻連一個可供坊間文人津津樂道的民間傳奇也沒有。雖然清代產生了「狸貓換太子」的戲文,戲文里那個可憐的太子就是趙禎,但他扮演的卻是「打醬油」的角色,真正的主角是包拯,戲劇成就的也是「包青天」的美名。

實際上,自元明以降,以趙禎時代為歷史背景的民間文藝作品倒是挺多的,比如包公故事、楊家將故事、呼家將故事、狄青故事,都發生在趙禎御宇的時代。就連講述徽宗朝故事的《水滸傳》,也是從仁宗朝寫起:「話說大宋仁宗天子在位,嘉祐三年三月三日五更三點,天子駕坐紫宸殿,受百官朝賀。」 但在這些故事演義中,趙禎總是充當「背景板」,出演「路人甲」,從未唱主角。

趙禎在民間文藝作品中的存在感低,是可以理解的。他沒有秦皇漢武的豐功偉業,沒有唐宗宋祖的雄才大略,也缺乏正德皇帝那樣的鮮明個性、乾隆下江南那樣的戲劇性經歷。他是一個庸常的君主,居於深宮,生活平淡如水,當然沒有一個民間文人願意將他平庸的人生演繹成人間傳奇。

然而,正是在這位庸常的君主在位期間,湧現了非常之多的傑出人物,哲學界的「北宋五子」(周敦頤、邵雍、張載、程顥、程頤)都生活在仁宗朝;文學界的「唐宋八大家」,有六位為北宋人(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他們也是在仁宗朝登上歷史舞台。

我們還可以列出一個長長的宋朝牛人名單:范仲淹、呂夷簡、杜衍、龐籍、包拯、韓琦、富弼、文彥博、狄青、楊六郎、楊文廣、張方平、趙抃、范鎮、司馬光、呂公著、呂公弼、呂大防、呂惠卿、曾布、章惇、范純仁、柳永、晏殊、宋庠、宋祁、梅堯臣、蘇舜欽、蔡襄、沈括、蘇頌、胡瑗、孫復、石介、李覯……這些名動一時的一流人物,全都誕生於或活躍於仁宗朝。

仁宗朝人才之盛,歷史上幾乎沒有一個時代可以比肩。難怪蘇軾說:「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搜攬天下豪傑,不可勝數。既自以為股肱心膂,敬用其言,以致太平,而其任重道遠者,又留以為三世子孫百年之用,至於今賴之。」 明代李贄也感嘆說,仁宗一朝,「鉅公輩出,尤千載一時也」 。

一個庸常君主御宇的時代,為什麼會湧現出如此之多的傑出人物?

嘉祐八年(1063)三月二十九日,五十四歲的趙禎走完了他庸碌的一生,逝世於東京大內福寧殿。北宋著名的大學者邵伯溫當時才七歲,與父親邵雍居住在西京洛陽。多年之後,邵伯溫仍記得清清楚楚:當趙禎龍馭上賓的消息傳到洛陽時,「城內軍民以至婦人、孺子,朝夕東向號哭。紙煙蔽空,天日無光」,大家都悲從中來,沉痛悼念先帝。

邵伯溫的舅父王元修自京師過洛,告訴邵雍:「京師罷市巷哭,數日不絕。雖乞丐與小兒,皆焚紙錢哭於大內之前。」邵氏的友人周長孺赴四川劍州普安縣就任,行走於亂山之間,但見「汲水婦人亦戴白紙行哭」。 大宋的臣民發自內心地緬懷一位君主,為他的離世感到悲傷。

當宋朝派出的使臣前往遼國告哀時,發現遼國人也在哀悼宋朝的皇帝:「燕境之人,無遠近皆聚哭」。遼國皇帝遼道宗耶律洪基得悉趙禎駕崩,抓著宋朝使者的手號慟:「四十二年不識兵革矣。」遼國又將宋仁宗昔日賞賜的御衣下葬,造了一座衣冠冡,「嚴事之,如其祖宗陵墓」。

許多年之後,元祐年間,距趙禎逝世已有三十年,耶律洪基對這位宋朝君主「追慕猶不忘」,對使遼的宋朝大臣說:「寡人年少時,事大國之禮或未至,蒙仁宗加意優容,念無以為報。自仁宗升遐,本朝奉其御容如祖宗。」 說著,又動容哭泣。

趙禎安葬於永昭陵。南宋初,金人立劉豫為傀儡皇帝,管理中原,劉豫卻干起盜墓的勾當,「置河南淘沙官,發掘諸陵,上代陵寢,民間冢墓,無得免者」 ,位於鞏義縣的北宋諸皇陵悉被盜掘、毀壞,「惟昭陵如故」 ,盜墓賊居然沒敢對趙禎的陵墓下手。不知何時,也不知是哪一位宋人,經過永昭陵,看著眼前物是人非,觸景生情,在壁間題下一首絕句:「農桑不擾歲常登,邊將無功吏不能。四十二年如夢覺,東風吹淚過昭陵。」 表達了對仁宗皇帝及仁宗時代的深切懷念。

當時的宋朝人,為什麼會如此深情地悼念、紀念、懷念一名庸常的君主?

趙禎廟號「仁宗」,元人修《宋史?仁宗本紀》,給出一段評贊:「《傳》曰:『為人君,止於仁。』帝誠無愧焉。」一個「仁」字,是史家對趙禎的蓋棺論定,也是儒家對一位君主的最高評價。

明代士大夫鄒智在給皇帝的奏疏中評價宋仁宗:「宋之英主,無出仁宗。」 另一位明朝士大夫朱國禎縱論千古帝王,說:「三代以下,稱賢主者,漢文帝、宋仁宗與我明之孝宗皇帝。」 在他心目中,千百年間,帝王無數,只有漢文帝、宋仁宗與明孝宗才配得上「賢主」之譽,至於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俱不足道。明末大學者王夫之對宋王朝的整體評價並不高,但他卻不能不承認:「仁宗之稱盛治,至於今而聞者羨之。帝躬慈儉之德,而宰執、台諫、侍從之臣,皆所謂君子人也,宜其治之盛也。」

一名存在感很低的宋朝君主,為什麼在改朝換代之後仍然一再獲得士大夫的讚頌?

中國歷史上的宋仁宗趙禎,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一位怎樣的君主?

這些問題,讓我對這位既庸常又仁聖的宋代君主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吸引著我去接近他,嘗試探訪他的精神世界與歷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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