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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國破家亡這種事,發生在普通人身上就足夠悲慘了。如果你還不幸是個皇族,那簡直像上天下了一道符咒,註定了此後一生的痛苦折磨。明末清初的畫僧石濤,就是這樣不幸的宗室後代。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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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壑晴嵐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164.9厘米 橫55.9厘米

南京博物館藏

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

石濤本是明朝靖江王后裔,原名叫朱若極。

第一代靖江王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的重孫,被封在桂林,爵位世代承襲。如果明朝沒有滅亡,石濤長大了,也會是一代藩王。只可惜,他還是個幼童時,崇禎皇帝就被李自成逼得自盡了。眼看著皇帝沒了,清軍鐵騎又被吳三桂引入關內,明朝各地的藩王爭著要「延續國祚」。石濤的父親、第十一代靖江王朱亨嘉手上沒多少兵,卻想爭天下,給自己封了個「監國」。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山水蔬果花卉圖(局部)清 石濤 冊頁 紙本設色 每頁28×21.8厘米

美國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他這一封,自然招了敵人。清軍號召明朝的藩王「識時知命,削號來歸」,一旦不投降,遲早會打到他們家門口來。只是,還沒等外族的鐵騎殺到桂林,「監國」朱亨嘉就被與他同宗的自家人、唐王朱聿鍵囚殺了,罪名是造反。實力雄厚的唐王要斬草除根,連夜派人搜捕朱亨嘉的兒子。未知世事的石濤,被王府一個內官背在背上,竟然逃了出去。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王爺,從此成了反賊子嗣,無論是明朝、還是清朝,都容不得他。內官和小王爺只好一起出家當了和尚,一路逃至武昌。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山水蔬果花卉圖(局部)清 石濤 冊頁 紙本設色 每頁28×21.8厘米

美國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當石濤在武昌慢慢長大,吃著齋念著佛、寫字畫畫時,明朝徹徹底底地亡了。吳三桂等明朝降將就怕哪天朱家人打回來找他們算賬,對這些前朝「餘孽」一個比一個狠。他們上書清朝皇帝要「剿盡根誅,一勞永逸」, 即使是逃出國界到了緬甸的朱姓子孫,都要誘回來捕殺。在這種形勢下,石濤雖然已經披上袈裟告別了前塵俗世,卻還是不能完全安心。在武昌待到20歲,他便四處雲遊,湘江、長江、松江一帶都去過,飽覽了黃山、廬山、天台山、洞庭湖、西湖等名山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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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揚潔秋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89厘米 橫57厘米

南京博物館藏

當時僧人中擅長詩文、畫畫的名家不少。石濤以自然為師,從中汲取營養,豐富創作。他曾在黃山住了一個多月,看虯枝橫空的古松、雲霧繚繞的山巒、怪石林立的奇峰,在自己的腦子裡飛旋、變化、破碎、消失、重組。他畫出多幅《黃山圖》,並在畫上題了同樣的詩句:「黃山是我師,我是黃山友。」在雲遊四海中,他的畫技越來越高,並總結出一句名言——「搜盡奇峰打草稿」。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巢湖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96.5厘米 橫41.5厘米

天津市藝術博物館藏

在松江,石濤拜一代名僧旅庵本月為師。旅庵本月不但佛理甚高,而且學問淵博,善詩文,工書法,石濤追隨他前後2年,獲益匪淺,也確立了在禪林的地位。但石濤依舊對自己的身世諱莫如深,連名號也不停地換。他用過的名字極多。住在南京一枝寺,就自稱「枝下僧」;待在山裡,就叫「濟山僧」;佛經念得多了,又稱「小乘客」;胸中的怨憤難平時,則稱「苦瓜和尚」。對苦瓜,石濤有種特別的感情,不但餐餐不離,還把它供奉案頭朝拜。這可能也是他對自己身世之苦的感懷吧。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清涼台》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40厘米 橫30.2厘米

南京博物院藏

石濤幼時出家,是為了保全性命,可以說是形勢所迫,並不是因為愛好佛學。他雖是個和尚,其實內心深處並未脫俗。他的一生中,影響最大、爭議最多的是兩次迎接清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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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清音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102.6厘米 橫42.5厘米

上海博物館藏

民間有一種傳說:石濤在揚州時,一位商人到揚州各寺院以重金收購僧人的山水佳作。跑了好幾天,商人都沒找到他想要的。後來,他拿出一幅畫,畫面朦朧隱約,蕭索荒疏。商人說,其實他想求訪的是畫這幅作品的畫僧。

有人認出來說,這是石濤的手筆,又說此人在天寧寺。商人趕到天寧寺,查實了手中的畫果然是石濤的作品,立刻翻臉,命人捕殺石濤。原來,這位商人便是喬裝的康熙皇帝,他在南巡途中看到了石濤的畫,心中十分不滿。當時的山水畫色澤艷麗,花木鬱鬱蔥蔥,唯有石濤的山水畫不是奇山怪石,就是一片蕭索景象,康熙皇帝由此斷定他畫的是「山河蒙羞」,對清朝不滿,所以要置他於死地。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四邊水色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127.8厘米 橫55.1厘米

上海博物館藏

這個傳說也許只是後人對石濤亡國之恨的想像。真實的歷史是:1684年,康熙皇帝南巡,聖駕經過南京時,曾到名剎一枝寺巡幸。當時石濤正好在寺中,與僧眾一起恭迎接駕。1689 年,南巡的康熙皇帝再次與石濤相遇,這次的接見地點換成了揚州平山堂。康熙皇帝居然一口叫出了石濤的法名,還稱讚他重佛重文,有大智慧。石濤受寵若驚,專門寫了《客廣陵平山道上接駕恭紀》七律二首,詩中寫道:

「無路從容夜出關,黎明努力上平山,去此罕逢仁聖主,近前一步是天顏,松風滴露馬行疾,花氣襲人鳥道攀。兩代蒙恩慈氏遠,人間天上悉知還。」

「甲子長干新接駕,即今已巳路當先。聖聰勿睹呼名字,草野重瞻萬歲前,自愧羚羊無掛角,那能音吼說真傳。神龍首尾光千焰,雲擁祥雲天際邊。」

語句感情真切,既有對康熙皇帝的感恩戴德,又對恭迎接駕這件事頗感得意。差不多也是在這段時間,石濤神采飛揚地揮毫繪製過一幅《海晏河清圖》,並題了如下詩句:

「東巡萬國動歡聲,歌舞齊將玉輦迎。方喜祥風高岱嶽,更看佳氣擁蕪城。堯仁總向衢歌見,禹會遙從玉帛呈,一片簫韶真獻瑞,風台重見鳳凰鳴。」

畫中款署「臣僧元濟頓首」。從中可以看出,此時的石濤不僅為兩次面君而感榮耀,而且以新朝屬臣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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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瀑奇峰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200.7厘米 69.2厘米

上海博物館藏

第二次見駕之後不久,石濤就滿懷期望地到了京城,結交了不少上層官吏,如大司馬王騭、輔國將軍博爾都等。其中博爾都還成了他的摯友。為了和這些上層人物拉關係,應酬繪畫必不可少。不少官吏都得到過石濤的作品,其中博爾都拿得最多。作為摯友,博爾都也對石濤有所回報,他曾作《贈苦瓜和尚》七律一首,詩云:「風神落落意忘機,定里鐘聲出翠微。石火應知著處幻,鬚眉果是本來非。坐標海月群心悅,語夾天花百道飛。高步自隨龍象侶,惟余元度得相依。」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設色雲山圖》清 石濤 紙本設色 縱45厘米 橫30.8厘米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京城之行是石濤人生的轉折點,繪畫藝術上,他得到了很大提高,但他並未達成自己的願望。最初,他是抱著欲向「皇家問賞心」的願望北上的,他希望康熙皇帝能像順治皇帝禮待他的老師旅庵本月那樣禮待他;他更希望京城的權貴們能像伯樂舉薦千里馬那樣舉薦他。然而在京期間,他受人之邀,頻頻出入王公貴族的高第深宅,畫畫回敬主人,賦詩美言主人,結交的達官貴人不少,真正能體察他心思的人,屈指可數。最終,他只能吟出如下凄楚哀婉的詩章:「諸方乞食苦瓜僧,戒行全無趨小乘。五十孤行成獨往,一身禪病冷於冰。」詩中,他看清了自己的身份——在京城的社交舞台上,他充其量只是個「乞食」的僧人而已!失落中,石濤買舟南下,回到揚州,從此定居當地。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石濤 松蔭研讀圖

58歲時,石濤遇到了74歲的八大山人。這位老前輩彷彿是另一個石濤。他同樣是明朝宗室子弟,同樣在明末之後不得已遁入空門,同樣擅長丹青。

明亡時,八大山人已經十八九歲。他所經歷過的憂憤、折磨比懵懂無知時失去一切的石濤還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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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濤 古木垂蔭

見過八大山人後,石濤深深地為他的氣質、作品所折服。他開始在畫上署一個新的名號:大滌子,以表示對自己徹底洗滌、清理。他不再諱談身世,還蓄髮還俗,以道人面貌存世;他公開承認了明朝皇族後裔的身份,還在畫上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真名:若極。他將自己的居所命名為「大滌草堂」,在給友人的書信中寫道:「濟有冠有發之人,向上一齊滌」。究竟他想洗去的是什麼,是命中注定的前明宗室的身份,還是一度對清朝皇帝的幼稚幻想,不得而知。

畫僧石濤:把苦繪在畫卷中

石濤 山水 立軸 1693年作

60歲後,石濤閉門不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結識、影響了一個少年,叫高翔。多年後,高翔成為著名的「揚州八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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