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留學顧問談美國「招生亂象」：有需求就會有供給

近期曝光的美國史上最大招生舞弊案，毀壞了不少人心中美國高校招生形象。

為此，紅星新聞推出系列報道，從前任名校招生官，到留學中介的資深行業人士，深度揭示美國招生「特長生」漏洞的根源以及種種招生亂象。

此篇為系列報道之二——《資深留學顧問談美國「招生亂象」：有需求就會有供給》。

此次招生舞弊醜聞中的核心人物辛格/圖據CNN

今年3月中旬，美國檢方披露了該國史上最大的一起招生舞弊案，為將子女送入名牌大學，對招生考官和教練等實施行賄或作弊的人當中，不乏美國好萊塢知名女星、金融界投資高管等，而包括斯坦福大學、耶魯大學在內的世界頂級學府也牽涉其中。

一向被認為公平公正的美國招生系統，也因此陷入了醜聞的泥沼。那麼，這套招生系統究竟如何運轉？除本案所曝光的作弊手段，美國招生過程中還有哪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美國的招生亂象，到底亂在哪些方面？該案的曝光對亞裔或華裔學生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日前，紅星新聞記者採訪了一位從業十年的資深留學顧問胡瀟玥，她向紅星新聞記者講述了自己所見到的美國招生亂象。在她看來「只要有名校的地方，有需求就會有供給。我們只有約束自身。」

特長生仍需優異成績才能被錄取

身為美國艾克環球教育機構負責人的胡瀟玥，同時也是位教育心理學專家。在她看來，此次事件中涉及的美國本科階段的錄取招生系統，其實「說複雜也複雜，說不複雜也不複雜。」

「說複雜，是因為涉及到學校對學生審核的方方面面。」她說，許多學生課業之外的因素也會被考慮進去，如學生父母的畢業院校、就業情況等，這便為舞弊創造了潛在條件。

「說不複雜是因為不管有多少細節，總體還是需要在統一的申請材料中體現。」胡瀟玥表示，這些申請材料包括申請表格、申請文書、考試成績、平時在校成績和推薦信這五大類。院方在收到申請後，本科錄取委員會將對所有申請材料進行審閱、層層帥選，最終決定錄取結果。

但她認為，堂堂正正進入美國高校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以正常的成績優異錄取。

胡瀟玥稱，如果將學校為了招收某方面非常特殊的特長生（如體育運動）而降低錄取標準的這個做法，視為進入名校的「第二種方式」，那麼這是不正確的觀點。「這類特長生的錄取，也需要在課業上達到學校標準才能被錄取。」她說，這類似於正常申請中的提前錄取（early decision）,比如學校為組建實力強大的橄欖球隊，而去各個高中挑選在橄欖球比賽中表現優異的高中生並提前簽約。

「因為行動早，會獲得更高錄取率，但本質仍是一致的，仍需要你有優異成績。」

美國媒體曾披露哈佛大學的「招生秘密」/圖據CNN

美高校有「校友二代」和捐贈錄取偏向

不過，美國部分高校，甚至包括哈佛大學在內的世界名校，都曾被曝光存在「傳承傳統」的錄取方式。去年6月《環球時報》曾報道稱，哈佛大學捲入「校友二代」錄取醜聞。文中援引《洛杉磯時報》的數據稱，2010年至2015年，哈佛「傳承生」錄取比例高達34%，而「非傳」錄取率僅為6%。只要父母中有一人畢業於哈佛，子女的勝算就比其他人高5倍多；如果父母為雙校友，子女的申請優勢就更為突出。

而除「傳承傳統」外，美國高校還存在「發展錄取」，即錄取捐款人子女。去年10月，紅星新聞曾曝光過哈佛大學的秘密錄取程序。文中披露，哈佛大學在招生過程中錄取率「嚴重傾斜」的特殊類別中包括捐款人子女等利益群體，該群體的錄取率為42.2%，被拒率6.1%。

對於「校友二代」和捐款「金主」子女等群體的錄取偏向，胡瀟玥坦言，這些情況確實存在。校友子女錄取的「優勢主要體現在，當學校無法在兩個條件相當的申請人中挑選其一時，若其中一位是校友子女，那麼這會為申請加上至關重要的一分。」但胡瀟玥強調，該錄取的前提是申請人本身非常優秀，也完全達到錄取標準。

而捐贈錄取的情況，胡瀟玥稱非常罕見，在各學校歷史中相當少，所需捐贈的金額也比較龐大。「對大部分私立大學而言，非常願意為捐贈一棟樓給學校的捐贈人提供一個錄取名額。」

不過胡瀟玥稱，美國大學的錄取不等於畢業，「是否能順利完成學業拿到文憑，全憑在校的努力。」

此案曝光的作弊手段只是一部分

據報道，此次美國招生舞弊案中，最核心的人物名為威廉·里克·辛格。正是他的機構為有需要的家長提供幫助，通過作弊、行賄等手段確保這些家長的孩子考上名校。

該案主要曝光了三種作弊手段，一是打點SAT和ACT考場監考人，讓槍手替考或者監考老師指導糾錯；二是偽造殘疾，申請延長考試時間或者降低評分標準；三是賄賂校隊教練、偽造體育特長生。

對於這些手段，胡瀟玥稱，「其實在申請美國大學中作弊早已不是新聞。」不管是在相關的SAT還是TOEFL考試中作弊，還是偽造申請材料，都是一直存在的問題。作弊手段五花八門、層出不窮，巨大的利益誘惑下，永遠都有人鋌而走險，這次事件曝光出來的只是一部分。

胡瀟玥說，有的在升學考試中找人代考，利用時差進行漏題，甚至還有人買通個別考點進行大規模泄題；也有人偽造在校成績，將差強人意的成績改成非常優異的成績；還有人通過各種手段拿到假推薦信，可能推薦人從來都沒見過申請人，但可以在推薦信中「妙筆生花」。

《福布斯》雜誌於2012年2月13日對此曾做過相關報道，文中指出有學生在申請美國學校時，主要在五大類別上作假：推薦信、論文、高中成績、助學金申請和所獲獎項。2015年7月13日，《福布斯》的另一篇文章，則報道了一名女生因英語不夠好，父母花費4500美元僱傭3名顧問幫忙代寫申請材料及偽造老師推薦信的做法。

2017年10月，美國《康奈爾太陽報》則報道了一名學生因涉嫌偽造高中成績證件，在畢業後被學校發現，並被起訴和判處1年監禁。

胡瀟玥補充，賄賂部分招生官員的現象也是存在的。她介紹稱，一般學校的本科錄取委員會由若干名招生官組成，他們分別負責不同地理區域的學生，會根據學校制定的錄取標準為每個申請人打分，這些分數的高低幾乎決定了一個申請人是獲得錄取，還是進入等待期，或直接被拒絕。

「因此賄賂招生官的情況確實存在，贈送禮品、報銷費用，甚至是直接進行現金贈予。」胡瀟玥稱，美國大學在挑選招生官時都有各自的一套準則，基本都會根據從業年限、畢業院校以及工作經歷來判斷。據悉，招生官的行為準則基本只能以職業道德標準來進行約束，除了明確的收受賄賂，其他方面都比較難用法律的標準來界定。

美國《福布斯》雜誌曾對捐贈錄取方式進行報道/圖據《福布斯》

商家多通過假成績材料行騙

市面上，也有很多打著「幾十萬美金就能進名校」招牌的商家。這些商家根據美國學校的排名情況明碼標價，在他們口中「進名校的代價」在20萬—70萬美金不等。

對此，胡瀟玥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稱，「市面上打著這種廣告的商家基本上都是通過製造假的成績和申請材料行騙的。真正的捐贈方式，金額都是非常高昂的。」她說，一般打著「幾十萬美金就能進名校」招牌的商家，都是靠收取部分前期定金，然後為申請人製作一套看起來很優異的假申請資料達到進入名校目的。

「這種做法的風險性非常高，一旦發現材料造假，會遭到學校開除，個人信譽也會受到很大影響。」

面對醜聞，留學機構喜憂參半

面對這些醜聞，專門負責留學諮詢、升學培訓等的留學機構又受到了怎樣的衝擊和影響？又是如何看待這類事情的呢？

「我們喜憂參半。」胡瀟玥坦言，他們一方面為這樣不公平的行為遭曝光而感到高興，舞弊行為遭到打擊，更多優秀學生不會因為不公平原因而與名校失之交臂。但另一方面，這樣的事件勢必會讓院校更加警惕，也會更加提高各方面的錄取標準和審核流程。

雖然說「真金不怕火煉」，但胡瀟玥表示，他們也不希望院校懷抱著「審閱犯人」一樣的眼光來進行錄取審核，這無疑會增加錄取難度，這種難度的增加並不會針對哪個特定族裔，這是面向全部申請人的。

美國招生亂象系列報道之一：斯坦福前招生官：趙雨思們的勝利是「對教練信任」的結果

紅星新聞記者 王雅林

編輯 張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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