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原力日：沒有一個反派像達斯·維達那樣可鹽可甜
今天5月4號，英文May 4th和《星球大戰》著名台詞」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諧音，因此被粉絲稱為」原力日。「
這個特殊日子，我們想隆重科普星戰第一反派達斯·維達的進化史：
曾經的天選之子，後來的黑暗勛爵，他是40年前的《星球大戰：新希望》中出場自帶BGM的大反派，是前傳三部曲中一點點成長的塔圖因少年，是《克隆戰爭》的天行者將軍。他還是《機器雞》中大跳帝國迪斯科的逗逼，漫畫中為一雙兒女頭疼的單身傻爸爸，脫口秀節目中長盛不衰的笑料來源。
無論你是從電影、小說、漫畫等作品中認識了達斯·維達，還是像本文作者一樣，因為《玩具總動員2》中重演了「我是你爸爸」而掉進星戰大坑一發不可收拾，有一點毫無疑問：
達斯·維達早已超越了最初劇本中那個大反派，開啟了一個更加廣闊的宇宙，並成為了流行文化中現象級的現象。
你第一次見到達斯·維達的時候在想什麼？
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首先，你是在什麼情況下見到這位西斯尊主呢？
如果按照上映時間順序觀看，那麼你和陶德·伊萬斯很有共同語言。
陶德是《星球大戰》的第一批小觀眾。1977年，《新希望》上映，一個孩子坐在電影院里，燈光熄滅，一艘大船在追逐一條小船，絮叨的金色機器人，落難的公主，然後——
「當維達從黑暗裡走出來的時候，所有的觀眾都『嘶——』地一下，倒抽一口冷氣。」陶德·伊萬斯回憶道。
自帶BMG登場，就問你怕不怕！（來源：《新希望》）
親歷一個傳奇的誕生，運氣得特別好。可惜，大部分中國觀眾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如果你是一口氣從第一部補到第六部，那麼你能在《西斯的復仇》里目睹維達組裝的全過程。
如果你先看的是《俠盜一號》，哇哦，怕怕。
如果你先看的是《克隆戰爭3D》，是《義軍崛起》，或者更刁鑽一點，是樂高？是機器雞？是迪士尼樂園？
你第一次見到達斯·維達的時候在想什麼呢？
01 達斯·維達進化史
從第一部電影開始，達斯·維達就成了一個標誌性角色，一個符號級別的反派，他幾乎掌控了一切，但這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只拍了一部，結果會很不一樣……現在加上了前傳的三集，觀眾就能看到達斯·維達的悲劇應該是什麼樣的。
——喬治·盧卡斯 《星球大戰3：西斯的復仇》DVD Disc 2 短片《天選之人》
Episode 4：新的反派
達斯·維達是個反派，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的黑色披風，他的紅色光劍，他的頭盔，他的呼吸，他的《帝國進行曲》……加在一塊兒，可以有效防止小兒夜啼。
不許哭！（來源：《帝國反擊戰》）
作為從小看著《飛俠哥頓》（Flash Gordon）這類長篇科幻冒險連續劇長大的熱血少年，喬治·盧卡斯一直渴望能做一部類似的冒險番。他從黑澤明的《戰國英豪》里薅了不少人設和橋段，整出一個「勇者闖關救公主，噼啪亂打悟玄學」的初稿，亂七八糟的人物關係和奇怪名詞堪稱災難。
Ralph McQuarrie繪製的早期概念設計圖（來源：starwars.com）
達斯·維達有什麼背景故事？不重要，反正就是一個BOSS。盧卡斯抓了抓頭髮，把另一張稿紙扔進了垃圾桶。
在妻子以及一眾同行的幫助下，盧卡斯跌跌爬爬了好幾稿，終於弄出了一個精簡的格局，此時的維達還是個有手有腳的太空武士，穿著反派時尚黑盔甲黑披風，蒙著臉保持神秘。
盧卡斯還嫌不夠，找來怕丟人而堅決不署名的厄爾·瓊斯（James Earl Jones），給維達配上一個低沉沉沉沉沉沉的聲音，加上音效團隊傾情奉獻的「鐵肺呼吸」聲，揮著紅光劍自帶BGM，這就是70年代的銀幕噩夢。
《新希望》拍攝現場（來源：starwars.com）
Episode 5：爸爸反擊戰
《帝國反擊戰》是維達的命運轉折點。
《新希望》一夜爆紅，不僅出品公司二十世紀福斯傻了，連盧卡斯本人都一臉懵逼。他白天對媒體謙遜地表示：「這就是拍給小孩子看的。」到了晚上抱頭懷疑人生：「我拍了一部小孩看的電影……」
續集，盧卡斯決定將故事變得更黑暗一點——反派變成主角的爸爸怎樣？夠不夠黑？
什麼？我居然是這傢伙的爹？（來源：starwars.com）
雖然盧卡斯一直號稱自己早就規劃好了維達是盧克的父親，但是《新希望》的一二三四n稿都顯示「安納金·天行者」和「達斯·維達」是兩個人。誰知道呢，也許只是一時興起開的腦洞。
反正盧卡斯已經決定了，就讓你來當這個爸爸。
熒幕上的盧克、底下的觀眾、報紙上的影評人異口同聲地喊起來：NOOOOOOOOO！
正因為這個轉折，六部曲中如今評價最高的《帝國反擊戰》，當年得到了不少質疑：「維達怎麼就成了爸爸？」 「你以為你在拍電視劇嗎？」
連配音演員厄爾·瓊斯在錄音室里念出「我是你爸爸」後，都忍不住補上一句「這也太扯了吧……」
恐怕當時的觀眾還沒接受這種長篇懸疑倫理科幻電影連續劇。
Episode 6：絕不歸來
1983年，維達迎來了最後的救贖，盧卡斯也（自以為）迎來了旅途的終點。
因為前兩部的票房成功，第三部承載了太多期望，巨大的工作壓力也導致了盧卡斯的婚姻危機。同時，盧卡斯與第一任維達扮演者大衛·普勞斯（David Prowse）的合作出現了問題，在結局的一幕，他將盔甲里的人換成另一個演員塞巴斯蒂安·肖（Sebastian Shaw）
拍這一幕時，我是拒絕的。（來源：《絕地歸來》中維達的扮演者塞巴斯蒂安·肖）
不僅演員是臨時更換，連救贖都是一時興起。初稿里，維達被皇帝掐死了，盧克需要面對皇帝的新紅人——很套路吧？第二稿，盧卡斯一拍腦袋，讓維達犧牲自己吧！然後盧克揭下他的面罩，看到這不過是個可憐可悲的老頭罷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是達斯·維達第一回露出真容，肖在層層化妝下（後來又被數碼去眉毛 調色）的臉榮登影史經典瞬間。
頭盔下的孤獨爸爸（來源：《絕地歸來》）
即便大結局buff在身，《絕地歸來》口碑還是創了新低。同年，盧卡斯的婚姻結束了，那個十幾年前幫他創造了遙遠星系的人，因為同樣的理由離開了他，並且帶走了盧卡斯的半個影業帝國。
三部曲結束，喬治·盧卡斯身心俱疲，他說：
散了吧，別問了，沒有續集了，我想靜靜。
書名：《別跳：如何對抗抑鬱》
02 粉絲形象與官方形象：一場曠日持久的拉鋸戰
（星球大戰）其實沒有那麼深奧、神秘、不可捉摸。它最終還是關於人——人的性格、人的情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以及一些我們可以產生共情的東西——友情、同志情誼，還有愛。星球大戰也從來不怕找樂子，除了講述深奧黑暗的故事外，它也在角色身上、在情境中、甚至在最出乎意料的地方找到幽默元素。
——盧卡斯影業創意總監Pablo Hidalgo
信仰危機——前傳失戀陣線聯盟
愛救贖了達斯·維達，愛毀滅了阿納金·天行者。
——我說的可不是原作的劇情，而是鏡頭外的事情。
盧卡斯說：「《星球大戰》對我來說就像是家，有時候你必須得離開家，去很遠的地方。」可《絕地歸來》後的二十幾年，他並沒有創造更成功的電影。
那個遙遠星系的恩怨情仇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盧卡斯決定回家了。
維達回來了，準備開道（來源：《絕地歸來》拍攝現場）
昔日模範絕地天選之子，今日西斯尊主殺人魔王，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盧卡斯想要通過前傳回答這個問題，再結合一點神話，可惜他不太成功。
光明與黑暗只是一線之間，粉絲曾經多愛達斯·維達，就多討厭這個阿納金·天行者。他們覺得他「太軟弱」、「演技尷尬」、「沒有說服力」，他們大呼「喬治·盧卡斯毀了我的童年」，甚至把這種惡意投射在演員身上，達斯·維達這個名字成為阿納金扮演者們頭頂至今沒有散去的陰霾。
盧卡斯對記者說：如果我做什麼別人都會罵，那我還為什麼要做下去呢？
衍生品的進攻——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Chosen One！
創世者也許一時間累感不愛，但盧卡斯影業對星戰系列的愛並沒有停止。
早在前傳開始籌劃前，盧卡斯影業就有拓展宇宙的規劃，說來簡單，就是故事接龍：《絕地歸來》結束後會發生什麼？盧卡斯影業推出了三本星戰續集小說，並一發不可收拾：漫畫、小說、遊戲、百科全書……
盧卡斯影業出版的（部分）小說
而達斯·維達/阿納金·天行者當然是宇宙的中心——是個故事都要扯上維達！扯上天選之人！扯他兒子也行。
宇宙的創始人盧卡斯也沒有放棄阿納金。也許是對前傳負面評價的一種反擊，他給《克隆戰爭》3D動畫電影拍了板——不要細枝末節的角色，就阿納金和歐-比旺做主角，再給阿納金來個徒弟，然後要打架，要爆炸，要很多很多爆炸。
《克隆戰爭》中的阿納金，夠不夠帥氣？
宇宙越來越大，人物越來越多，遙遠星系中的細枝末節全方位多層次佔領了我們這個宇宙的每個角落。即便是盧卡斯自己寫的劇本都和原來的三部曲有出入，更別說數以萬計的衍生產品了，創作人員對星戰的理解總會產生衝突：
你說光劍是一種玄學魔杖，我說光劍就是個切割機，咱倆的東西都被盧卡斯影業出版了，算誰對？
2012年，迪士尼花大價錢收購了盧卡斯影業，面對龐大的宇宙，米老鼠有一種眩暈感。
算了，理不順了，讓星戰宇宙重啟吧。
「新正史」
想了想怕粉絲接受不了，於是換了個說法：我們迪士尼的這個叫做新正史（New Canon），哎你別打我啊，從前的「衍生宇宙」（Expanded Universe）改名「傳說宇宙」（Legends）好了，你們喜歡的劇情在某個平行宇宙發生過啦！
粉絲的復仇——一個痛心疾首的老父親
粉絲的愛太多，也許一個銀河都裝不下。
自70年代起，星戰迷的愛就不僅僅局限於「掏錢買買買」，他們還能參與宇宙的創造。你聽說過「維達之拳」501軍團吧？哦，是星戰宇宙里一支武裝力量，然後出了個民間cosplay組織？
科幻活動現場的501軍團
錯，「501軍團」最早就是個民間組織。1997年，兩個星戰迷想要扮成衝鋒隊員進電影院支持20周年重映，沒想到一呼百應。有了衝鋒隊員，慢慢也有了維達、賞金獵人、絕地、義軍飛行員……
盧卡斯影業被這樣的熱情震動了，他們承認了「501軍團」。2004年，小說坐實了「501軍團」的番號，2005年《西斯的復仇》上映，正是501軍團隨著達斯維達衝進絕地聖殿大開殺戒，隨後，《克隆戰爭》3D動畫系列成了他們的主場。當然，銀幕外這個組織很和平的，主要負責在每一部電影首映時保（當）駕（吉）護（祥）航（物）。
《原力覺醒》首映式現場的「吉祥物」們。
粉絲不僅曾經為盧卡斯的宇宙添磚加瓦，還對現在的宇宙影響深遠。
「達斯·米奇」深知群眾基礎是第一購買力，「傳奇宇宙」並沒有被簡單粗暴地替代，高人氣角色得以改頭換面加入新的冒險，精彩的故事被移花接木交給後人延續。
跨越層層阻礙，盜取死星設計圖的小隊回來了，索龍大元帥回來了，西斯的古老歷史回來了……那些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以某種形式破碎又重組，匯入新正史的故事洪流。
本月的指標完成了嗎？
除了積极參与宇宙的創立，粉絲也不乏自嘲精神。俗話說，「粉到深處自然黑」，且看《原力覺醒》上映期間有多少脫口秀玩星戰梗——這也是優良傳統了。
1977年，《周六夜現場》（Saturday Night Live）首先唱響了一曲《星戰之歌》，次年，萊雅公主凱麗·費雪擔當嘉賓主持。
90年代《太空炮彈》（Spaceball,1997）恐怕是最有名的崩壞版星戰仿效。2000年以後，從前的鐵杆小粉絲長成了娛樂界中堅力量，喜劇動畫《惡搞之家》（Family Guy）特地用了一整集玩星戰梗。
定格動畫《機器雞》（Robot Chicken）推出星戰惡搞集，甚至找來凱麗·費雪、馬克·漢密爾、喬治·盧卡斯等人配音，讓維達大跳帝國迪斯科。
Yo~ Let"s dance! （來源：《機器雞》）
劍走偏鋒的有藝術家傑弗里·布朗（Jeffrey Brown），他創作了《達斯·維達與愛子》（Darth Vader and Son, 2012）系列繪本，硬生生把銀河著名壞蛋畫成了拉扯一兒一女長大的單身傻爸爸。
原力咯吱（來源：《達斯·維達與愛子》）
熱愛星戰的人深知它的可愛，也明白它的荒謬，達斯·維達從給女兒打針給兒子砍手的大反派，變成一個唧唧歪歪的年輕人，最後，竟然在流行文化中搖身一變成為「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的老父親……
畢竟，笑聲總能為這個星系注入新的生機。
聽說你們喜歡維達？
2016年，中國，一個普通的放學後，二年級男孩將少兒雜誌附贈的，極有可能是盜版的塑料玩具高高舉起，對我說：「老師！你看！星球大戰！」
我瞧著他手上的人偶，隨口一問，「你看過？」
「看過！裡面有個穿黑衣服的人，拿紅劍，特別嚇人！」
看來達斯·維達的確會給小孩留下童年陰影。
「然後他跟那個女的在雪地里用劍打……」
所以他說的是凱洛·倫？
這個傢伙的光劍為什麼是分叉的？（來源：《原力覺醒》）
《原力覺醒》在2015年末登陸中國，如果不算那些早已圍繞在身邊的星戰商品，他與星戰的初次接觸從第七部開始：沒有初出茅廬的盧克·天行者，只有蕾；沒有黑衣紅劍的達斯·維達，只有凱洛·倫。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他會一口氣補完前面落下的6部電影，然後恍然大悟：
「啊，原來那個破頭盔有這樣的故事啊。」
史上最成功電影反派之一，西斯尊主達斯·維達，70年代，他是小觀眾黑夜裡的噩夢；80年代，他是身負悲劇命運的父親；90年代，他是兒童午餐盒上的明星；2000年往後，他是粉絲惡搞的對象，是太空家庭狗血劇的一號主角，是黑色幽默的代言人……
達斯·維達的進化。
40年前，一個美國男孩在大銀幕前因達斯·維達倒抽一口冷氣，40年後，一個中國男孩不知道包裝紙上印的那個黑披風是誰。
凱洛·倫會代替維達成為新一代童年陰影嗎？答案是未知的，但後浪推前浪的趨勢已經開始了。
以他的口吻發推的賬號@EmoKyloRen粉絲超過80萬，每天和爸爸、媽媽、舅舅推特掐架，還時不時讚美一下外公，活生生地將銀河悲劇擰成一出《成長的煩惱》；2016年美國本土新生兒名字增長速度最快的是「Kylo」，惡搞短片在YouTube上越來越多……但觀眾大多對他的表現不甚滿意，「你永遠都沒法像達斯·維達一樣強大！」
外公請再打我一次……
到目前為止，達斯·維達仍舊是星戰第一人，他的命運也正映射和牽動著整個系列的命運。他們攜手定義了一個時代，也無可避免地被新一代定義。
我們不可避免地問自己：再過一個40年，我們心裡的維達會不會大不相同？我們面對的星戰宇宙又如何呢？
唯一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觀眾愛著這個角色，愛著這個原力維繫的宇宙。
而愛，往往能創造經久不衰的神話。
參考:
- Michael Kaminski, The Secret History of Star Wars
- George Lucas and the Cult of Darth Vader, June 2nd, 2005 issue of Rolling Stone
- Chris Taylor, How Star Wars Conquered the Universe
- John C. McDowell, From Sky-Walking to Dark Knight of the Soul
- Crystal Renee White, Balancing the Force-How Media Created by Star Wars Now Defines the Franchise
來【另一顆星球科幻大會】會見501軍團和義軍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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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姬少亭、Raeka
作者 | 省略號，一條社恐晚期的地下室死肥宅，世界那麼大，我卻只想去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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