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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存在的人,發了 6 篇學術論文

圖片來源:Pixabay

署名造假已經成為學術造假中的一種新趨勢:一名西班牙學者和不存在的合作者共同發表了 6 篇論文,還有知名科學家一年內三次遭遇冒用名字。

撰文 | 戚譯引

來源 | 科研圈(ID:keyanquan)

從履歷上看,哈維爾·格朗德(Javier Grande)是個不錯的科學家:他就職於西班牙國家研究委員會(CSIC)的下屬機構,研究野生鳥類攜帶的病原體,三年間在國際期刊上發表了6篇論文。

直到某一天,他參與的一項研究出了問題。同事們在核查異常數據的時候發現了疑問,於是向 CSIC 倫理委員會報告了情況。

調查結果令人大跌眼鏡——格朗德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無中生「友」

所有格朗德署名的論文都有一位固定合作者,赫蘇斯·安吉爾·萊姆斯(Jesús ángel Lemus)。萊姆斯最初學習獸醫學,後來從事野外生物研究,2010 年博士畢業後在 CSIC 下屬機構做博士後。

2007 年,在西班牙的塞哥維亞(Segovia),萊姆斯抓住了一隻幼年歐亞禿鷲。圖片來源:GUILLERMO HERRERO,EL PAíS

一個同事告訴西班牙《國家報》(EL PAíS):「萊姆斯效率很高。你給他一些鳥的樣本,讓他分析裡面的病原體或者抗生素,他總能準時完成工作,最棒的是他總能得出能發表的結果。」

問題是,這些結果有時候好得不正常。當合作夥伴要求萊姆斯提供樣本或原始數據,他總是再三推脫。到 2011 年,同事們終於忍無可忍,決定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麼。

那時,萊姆斯發現巴塞羅那的鸚鵡中有一半都攜帶了鸚鵡熱衣原體,這種病菌可以感染人類。同事們再次要求核查數據,並給他提供了經過調包的樣本:來自疫區的血漿被標記成了未感染區域,反之亦然。萊姆斯果然中計,沒有發現樣本的異常。與此同時,他們將樣本送往另一個國家級實驗室進行分析,沒有發現萊姆斯的結果。

接下來,同事們聯繫了其他與萊姆斯有合作關係的機構和科學家,其中一位始終聯繫不上,那就是哈維爾·格朗德。

幾篇發表在PLoS One的論文顯示,格朗德曾經為萊姆斯分析樣本中的病原體或抗生素。既然格朗德不存在,而分析結果又總是如此完美而且無法重複,那麼真相只有一個——萊姆斯編造了數據,還「創造」了格朗德。

經過全面的調查,萊姆斯一共被撤稿 13 篇,其中有格朗德共同署名的有 6 篇成為西班牙轟動一時的科研醜聞。

不存在的合作

萊姆斯事件體現了學術造假中的一個新趨勢:署名造假。在今年 3 月發表的一篇論文中,加利福尼亞大學戴維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Davis)法律與科學技術研究教授馬里奧·班喬利(Mario Biagioli)對這種趨勢進行了分析(文章鏈接)。

馬里奧·班喬利(Mario Biagioli)。圖片來源:Retraction Watch

班喬利指出,署名造假的策略至少有兩種。一種做法是編造一個不存在的作者,這樣做的風險是熟悉這個領域的讀者可能會對陌生的名字感到懷疑。在前文的事件中,格朗德雖然不存在,但這個名字不完全是憑空編造的。萊姆斯有個老同學,名叫哈維爾·格朗德·奧提茲(Javier Grande Ortiz)。班喬利推測,萊姆斯可能認為這個名字能讓當地學術團體覺得不那麼陌生。

至於這樣做有沒有效果就不好說了。奧提茲在馬德里經營一家獸醫診所,和學術界毫無關聯。調查人員曾經找到他,問他是否參與了萊姆斯的研究,他還以為這是個玩笑——從獸醫學院畢業後,兩人已經有 15 年沒聯繫了。

另一種做法是把真實存在、卻沒有合作關係的科學家列為共同作者。這樣做的風險是萬一編輯試圖和他們聯繫,或者論文發表後被他們的同事甚至本人讀到,造假行徑就會敗露。

2016 年,某個運籌學領域的重要期刊收到一份投稿,通訊作者是一位來自荷蘭的著名經濟學家,提供的郵箱卻不是他所在機構的郵箱。接下來,在提交論文修改稿的時候,作者們要求更改署名和通訊作者——四名作者全部來自伊朗,荷蘭學者的名字消失了。這個操作引起了編輯的懷疑,他們聯繫了這位荷蘭學者,對方表示這是他最近一年內第三次遇到這種情況。

想發表,靠刷臉?

論文的署名和排序可不是小事,它體現了科學家對一項研究工作的參與度,那為什麼有人會把論文署名權送給不相干的人呢?班喬利認為,署名造假背後的動機可能有三種。

首先,為了避免顯得過於高產。和正常的科研流程相比,灌水研究的效率可要高太多了。通過編造一些共同作者,假裝這是團隊合作的成果,造假者就能讓自己發論文的頻率顯得正常一點。

其次,為了讓論文分工更加合理。如果某一類實驗的結果是編造的,並且它顯然不是造假者擅長的方向,就可能會被算在某個不存在的共同作者頭上。(在萊姆斯的案例中,虛構的格朗德就發揮了這樣的作用。)

最後,為了和知名機構(或科學家)攀上關係,班喬利認為這是最為普遍的一種動機。知名機構或學者的名字發揮著某種「品牌效應」,通過虛假的合作關係,造假者雖然稀釋了自己的貢獻,卻能讓論文更容易得到期刊編輯或讀者的關注,進而在未來帶來更多的曝光。這一趨勢在高發文數和高引用數的領域更加顯著,例如化學。

如何消除署名造假?

當造假醜聞敗露,被掛名的作者們自然不需要承擔責任,無論是不是真人。比如有時候,一些科學家會同意為研究生或年輕科學家的論文掛名擔任資深作者,哪怕他們對研究沒有實質貢獻,這也是署名造假的一種形式。

班喬利告訴「撤稿觀察」(Retraction Watch):「(當出現造假醜聞的時候)掛名論文的資深作者們通常會宣稱,自己的掛名是無害的。他們和這個低質量的研究沒有關係,只是出於慷慨而同意署名,而不是想要佔有自己沒有貢獻的研究成果。」

事實上,不存在的格朗德還有另一位固定合作者,吉耶莫·布朗科(Guillermo Blanco),萊姆斯的導師。格朗德署名的文章出現在 2006 年到 2009 年,也就是萊姆斯讀博期間。有一篇論文的署名甚至只有三個人:萊姆斯、格朗德和主要作者布朗科。

班喬利指出,在接受媒體詢問的時候,「萊姆斯顯然在暗示,哈維爾·格朗德的掛名是由另一個更加資深的掛名作者所創造的,這很可能不僅是出於推脫責任」。(當然,萊姆斯除了偽造共同作者,還有偽造數據和簡歷等行為,這部分是沒法推脫的。)

圖片來源:Pixabay

針對萊姆斯事件,西班牙多尼亞那生物研究所(Estación Biológica de Do?ana)的科學家米格·德利貝斯(Miguel Delibes)認為,當今科學的合作模式導致了學術欺詐不容易被及時發現。他告訴《國家報》:「科學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所有的作者都要對文章負責任,但是現在的一些論文能有三十多個署名,大家互相之間只通過郵件聯繫。」

而班喬利認為,或許是學術界的發展動態推動了這一趨勢:隨著科研全球化的發展,科研社區不斷擴大,但是許多科學家沒有機會跟隨擁有國際聲譽的導師或 PI;與此同時,科學家被期望在高影響因子的國際期刊上發表英文論文,以滿足基於影響因子的論文發表要求。

要想遏止這種趨勢其實也很簡單。班喬利說:「只要一點點改變就能做到。期刊編輯可以通過機構郵箱聯繫所有的共同作者(無論是不是通訊作者),並詢問他們是否同意在這篇論文上署名。在我談到的所有案例中,這個簡單的步驟很可能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使用 ORCID 識別也沒有壞處。」(ORCID 全稱「開放的研究員和貢獻者 ID」[Open Researcher and Contributor ID],是一個非盈利組織,致力於為研究者創建並維護唯一標識符註冊系統。)

相關論文

Biagioli, Mario. "Plagiarizing Names?."Trends in Chemistry(2019)

參考資料

1. https://retractionwatch.com/2019/04/23/a-new-form-of-plagiarism-when-researcher-fake-co-authors-names/#more-90742

2. https://elpais.com/sociedad/2012/03/12/actualidad/1331580969_944942.html

3. https://elpais.com/sociedad/2012/03/14/actualidad/1331751699_326045.html

4. https://elpais.com/sociedad/2012/03/17/actualidad/1332012838_3632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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