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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那些賢妻良母與「夫源病」

撰文/茂呂美耶


健身操老師坐在車子前座,頻頻扭轉上半身,望向正在開車的丈夫側臉。我坐在右后座,健身操老師的動作與表情,盡入我眼帘。她半張著嘴,眼睛睜得圓滾滾,幾次將上半身後仰到腦袋緊貼車窗的程度,明顯已經受不了丈夫那無休無止的低斥。

這天是一個月兩次的健身操班上課日。按慣例,我和鄰居T婆,於上午九點,相偕走到徒步距離約五分鐘的健身操老師家,一同搭乘老師開的車子,前往不及兩公里遠的鄰町某自治會會館,與其他十多名年齡七十歲以上的老學生,一起練習為時兩個鐘頭的健身操。

說實話,我和T婆完全沒有料到健身操老師的丈夫會在這天出面權充司機。之前便聽T婆說過,老師的丈夫於退休前是位警察,而在我的記憶中,日本警察一直給我非常好的印象,那確實是百分之百的居民保姆,因此,我一直暗地期望有機會能見到老師的丈夫。

我實際接觸過的日本警察是車站前的「交番」警察。交番日語讀音為[KOBAN],意味「交替輪番」,是二十四小時有警察常駐的派出所,也是日本最基層的警察機構。往昔我在外地迷路或失物時,幾次找過當地的交番警察幫忙,現在則是車站前的交番警察,每隔幾年會主動捧著住戶名單簿來一家家按鈴,訊問住戶人口有無變化。此外,每隔三個月,交番警察都會在各家信箱投入一張巡邏通知單,上面寫著巡邏日期和時刻,以及兩三名擔任巡邏的警察名字。巡邏時刻通常在凌晨一點至三點,這段時間,我已經進入夢鄉,也就從未目睹過警察在住宅巷道內一家家投入巡邏通知單的一幕。

交番警察

正因為我對日本警察印象極佳,所以,當我不巧撞見健身操老師的丈夫那副旁若無人的態度時,腦細胞立即僵住,不知該如何打圓場。那位原任警察丈夫一直反覆吐出同樣的話,斥責自己的妻子是「八嘎」(BAKA,[笨蛋]之意)。

「真是個八嘎……大八嘎……無可救藥的八嘎……」

我和T婆聽得莫名其妙,兩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色,尷尬笑著。

健身操老師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惹得丈夫這般惱怒,居然不顧車廂后座坐著兩名妻子的學生,如此一把扯破妻子的臉面。無論老師做錯了什麼事,她丈夫既然在外人面前公然表現出這種態度,表示在家裡可能更霸道,更專橫。

將近九十歲的T婆為了緩和僵局,開口聊起天氣話題。這天湊巧是雨天,車窗外下著無聲無息的濛濛細雨。我趁勢接下話題,從韓國冬季的「三寒四暖」聊到日本春季的「三寒四溫」,繼而聊到我家院子正在盛開的金黃色連翹。坐在前座的健身操老師也綻開笑容,轉頭插入我們的話題,聊起原產韓國的白色連翹和日本金黃色連翹的相似與差異。

從天氣聊到園藝,本來就是我們這些祖母級女人社交圈的必聊話題,可是,每逢老師接話時,話還未說完,那位握著駕駛盤的原任警察丈夫便會不耐煩地大聲回道:「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我們在聊天氣和園藝,你這個負責開車的男人不專心開車在那邊插什麼嘴——我在內心暗罵。

聽了幾次原任警察丈夫的「我知道!我知道!」後,我開始有點明白,健身操老師平時在家對丈夫很可能經常嘮三叨四,導致丈夫養成妻子還未說完全部,便用「我知道!我知道!」這句話來打斷妻子繼續說下去的習慣。

天氣和園藝的話題就這樣被原任警察丈夫中斷了幾次,老師不好意思地代丈夫辯白:「這人就是這樣……」

T婆用呵呵笑聲緩和氣氛,我則拋出一連串咯咯笑聲,再順勢拍了一下馬屁地揚聲說:「總比悶聲不響的(丈夫)要好多了……」

聽我如此說,那個原任警察丈夫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車廂內還有兩名外人在,趕忙像是辯解又像是說明般地換了語氣:「不是,那個,因為發生了一點問題,我等一下要去處理……」

說著說著,車子抵達目的地,三個祖母級女人在自治會會館前下車。我和T婆同時對著車內的司機行了四十五度的鞠躬禮,大聲致謝,目送車子開走。


健身操班的開課時間是九點半,我們三人開鎖進入會館後,先進行開窗打掃等事前準備。這時,老師才對我們說明她丈夫之所以在外人面前失態的理由。原來老師於前一天傍晚在自家院子倒車入庫時,不小心撞到同樣停在院子里的丈夫的越野機車,雖然汽車和機車的車體損毀程度並不嚴重,但仍需進廠維修。原任警察丈夫要去處理的問題正是這個,汽車則是年初剛買的新車。

兩個小時後,健身操課程結束,我們在會館前和其他學生互相道別,之後佇立在原地,抬頭望著自灰色天空不停降落的毛毛雨。老師說,她丈夫會來接我們,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說好要來接人的車子。T婆建議:「沒關係,我們走路回家,這種天氣,走走也不錯。」我接著說:「這種雨,淋不濕人,我們散步回去吧。」邊說邊從背包取出帽子戴上,領先跨出腳步。

三人順著靜謐的住宅區巷道緩步徐行。住宅區每一家住戶都有小院子,院子里的樹木花卉林林總總,各自形成風格不同的景色,讓我們看得不時停住腳步,指著樹木或花卉聊起園藝經。大約過了十分鐘,身後響起汽車喇叭聲,原來是老師的警察丈夫開車來接人。

我們陸續上了車後,警察丈夫再度連聲「八嘎」「八嘎」罵個不停。我仔細聽了夫妻兩人的對話,原來是妻子將手機忘在了車廂,丈夫來接人時沒看到人,又無法打手機問妻子,結果在住宅區巷道繞了好幾圈,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在雨中漫步的我們三人。

T婆有點耳背,沒聽清楚丈夫到底在生妻子的什麼氣,悄聲問我:「怎麼回事?」我也悄聲回答:「老師將手機忘在車廂里了。」T婆聽後,皺起眉頭,一副「這樣也要罵?」的表情。我讀懂了T婆的肢體語言,十分同意地笑著點點頭。

車子停在健身操老師家院子前,我和T婆匆匆下車,然後兩人很有默契地只向老師道別,完全不理睬那位在雨中繞了好幾圈才找到我們並開車帶我們回來的警察丈夫。徒步回自己家巷道時,T婆和我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但就是不提健身操老師的那位警察丈夫,猶如這世上不存在這個男人一般,又猶如今日沒有發生過任何「八嘎事件」一般。

朝T婆揮了揮手,我推開自家的鐵柵欄門,再從背包掏出玄關鑰匙,開門輕聲喊著「我回來了」。家裡只有大胖貓咪咪按慣例出來迎接我,另外一隻純白和一隻純黑的人生伴侶貓咪,則一如往常窩在壁櫥里睡牠們的大頭覺。卸下背包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健身操老師的丈夫到底長什麼樣子呢?

由於兩次都坐在車廂后座,我只記得那位警察丈夫低聲罵妻子「八嘎」「八嘎」時的語氣,沒看清對方長相。可即便如此,我還是將那位警察丈夫想像成五官擠在一起的猥瑣模樣。我不想用獐頭鼠目或尖嘴猴腮這類詞來形容,畢竟真正的獐、鼠、猴等動物,其實長得非常可愛。


運動後,不管吃什麼飯菜,都會感覺特別好吃。中午吃麵食時,電視上正在播放以家庭主婦為主要對象的廣角鏡八卦節目。社會熱點事件、明星緋聞等話題結束後,節目中竟然介紹起「夫源病」,並詳細列出「夫源病」的特有癥狀,負責解說的搞笑男藝人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對著(應該)坐在電視機前的主婦觀眾,諄諄教誨起來。

「……中高齡女性常見的一些不明原因的頭痛或頭暈,不明來由的焦慮不安、煩躁、易怒等癥狀,或許大家會認為這些身體上的不適,都是更年期障礙的癥狀,但是,其實,引發這些表面癥狀的根本原因,說不定正是距離你最近的那個人,是你最熟悉的那個人……是的,沒錯,正是你家裡那個丈夫,那個孩子的爸,大家應該都知道這叫什麼病吧?這叫做夫源病……」

平常我很少看日本的電視台午間節目,白天開電視機時,通常都透過日本亞馬遜電視棒,挑選Netflix、日本亞馬遜Prime影音等這些在線影院的影視節目,不但省去每周定時坐在電視機前追劇的麻煩,還可以觀賞到不少法語、德語、丹麥語、葡萄牙語、西班牙語、韓語、華語等原創影集。這天心血來潮轉到一般電視台,不料竟看到這段節目。

所謂「夫源病」,顧名思義,就是源自丈夫的疾病,這是日本醫師石藏文信於二一一年創出的新詞,後來透過雜誌電視等媒體不斷報導,目前已有不少日本現代用詞事典都收入了這個詞。我一面吃麵食,一面看著電視屏幕列出的十項條例,據說丈夫的這十項言行舉止會導致妻子患上「夫源病」。

一.丈夫在人前和藹可親,在家裡卻沉默寡言,一臉不高興的神情。

二.總是以高傲態度對妻子頤指氣使。

三.從不動手幫忙做家務,卻成天抱怨妻子家務做得不好。

四.經常發出「多虧我在外面工作掙錢,你們才有飯可吃」之類的話語。(妻子若是專業主婦,丈夫的態度便更囂張。)

五.絕對不會對妻子說出[謝謝]、[對不起]這兩個詞。

六.時時確認妻子的行蹤與行程安排。

七.朋友很少,或者沒有任何朋友,也沒有個人愛好。

八.對妻子的控制欲很強,厭惡妻子獨自一人外出。

九.自認為有幫忙家務並幫忙照顧孩子,是個[好丈夫]。

十.習慣在人前貶低妻子。

看到第十項,我立刻聯想到健身操老師的那位原任警察丈夫。老師今年七十五歲,她丈夫與她同齡,兩人是高中同窗。我不知道她丈夫在退休前到底升任至什麼程度的職位,只知道她丈夫和妻子一樣,都是健身操指導員,夫妻倆各自在市內擁有五個班級。換句話說,他們幾乎每天各自在市內某會館進行健身操課程,而且已有十多年開班授課的經驗。膝下有個獨生女,因遠嫁韓國,即便有時回日本探望雙親,也難得帶兩個初中生的孫子回來。

老師曾說過,她因為笨嘴拙舌,才會選擇健身操指導員當作丈夫退休後的第二人生的工作。就實際年齡來說,老師大我一輪以上,但她的健康年齡絕對比我年輕一輪以上。我因為想改善膝關節疼痛的毛病,於一年多前接受了T婆建議,加入健身操班。由於每次都搭乘老師開的車子,為了不讓開車人感覺猶如在當司機,每次我都盡量找話題發問,讓車廂內的氣氛熱絡起來。

如此一年多下來,在我的印象中,比起能言善道的插花班老師,健身操老師確實不擅長開啟話題,但她很關心我的膝關節毛病,經常複印一些對膝蓋有益的實用文章給我。也因此,車站前那家大型超市所展開的交流磁氣治療器體驗活動即將結束時,她立即打電話告訴我,並開車帶我去參加活動。


車站前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大型超市,相當於百貨店,應有盡有。但我平日都去距離我家比較近的另一家生鮮超市及比鄰的家居中心購物,只在想添購換季衣物或汰換家電,或重配多焦眼鏡,或想到實體書店觀賞琳琅滿目的新書封面時,才會去那家大型超市來個半日游。

交流磁氣治療器體驗活動設在超市四樓。搭電扶梯上樓後,眼前便可看到四周用移動屏風隔牆板圍成的小房間,沿著隔牆板,有十多張讓人坐著等候的圓凳子。房內另有二十把座椅,座椅背部、座面和小腿部位都安裝著所謂的「交流磁氣」椅墊,據說,主要療效是促進血液循環。

健身操老師一直勸我每天都去試用,反正免費,一次二十分鐘,只要坐著聆聽促銷員講述健康養生知識即可,不用擔心對方會向你推銷那些八十萬日圓(約四萬八千人民幣)起跳的商品。老師說:「光是每天騎自行車到超市的行為,便是一種健身運動。」

那位年約三十的男促銷員,口才實在太好,我幾乎每天都去。雖然他長相不算英俊,但穿著整潔清爽,擦身而過時,身上更會散發一股淡雅清香。我首次發現,原來男士香水(或是古龍水?)的味道這麼好聞。

時值七月,每天來試用的人大多患有某種慢性疾病,男女各半。就我所見,男性的平均年齡比女性大,女性中有不到四十歲的女子,臉上的妝化得很精緻,看上去光鮮亮麗,完全看不出她身上到底有何病痛;而男性每位都是七十歲以上的長者,步履蹣跚,老態盡顯。

我第一次參加這類體驗活動,好奇心特別旺盛,每次坐在隔牆板外的圓凳子等候時,一定會主動和身邊的人攀談。不知是不是自我暗示的作用,每個人都對我說有效。可她們都是肩頸酸痛、手腳冰冷、腰痛、頭痛、便秘、失眠、耳鳴等之類的癥狀,我沒遇到同病相憐者。

勤快聽了二十多場養生講座,某天中午,我坐在隔牆板外的圓凳子等候時,恰好碰上帶著十數名男女前來的健身操老師。那些男女是其他班的健身操學生,平均年齡比我們老人班年輕許多。其中,有一位男性特別引人注目,身材高挺,五官清晰,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坦白說,在我的生活圈子中,六十歲以上的男士都是乾乾癟癟的老頭子,很難找到可以跟帥氣這個詞並排一起的退休男。我有點羨慕地望著那群人。

健身操老師安排眾人坐穩後,帶著那位高挺男來到我面前,笑著說:「這是我家那人……」

我心頭一驚,趕忙站起身連連欠身打招呼。老師說的「我家那人」,意思是,眼前這位高挺男,正是我印象中那個五官擠在一起的獐……Oh No……鼠……Oh No……猴……No!No!No!是那個「八嘎事件」丈夫!

老師讓高挺男坐在我身旁的位子,之後又回到學生群中當聆聽者。我有點不知所措,舌頭像是突然打了結。所幸對方用「你和T婆是鄰居?」這句話打開話匣子,接著再問起另一鄰居K家翻蓋新樓的事,就這樣,你問我答,一句接一句聊了起來。

我問他是不是健康有問題才來參加體驗活動,他回說:「健康完全沒問題,只是家裡那個很啰唆才不得不來。另一個原因是那個年輕小夥子口才不錯,他講的東西都很有用。」

聽到這句,我情不自禁搗蒜般地點頭,嘴裡嗯個不停。

當上一群體驗者從房間陸續出來,男促銷員過來請我們進去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和「八嘎事件」丈夫已經聊了二十分鐘。而且在這二十分鐘內,話題始終沒有中斷過。


十月第一個星期五,健身操老師在上課前的聊天Time中說,今年是她們夫妻結婚五十周年金婚紀念,兩人打算去北海道玩數天。她有點害臊地說:「我本來提議到比較近的熱海(靜岡縣)泡溫泉,但我家那人說要到北海道旭山動物園聽大野狼的遠嚎。」

北海道旭山動物園

聽到[北海道]和[大野狼]這兩個詞,在場的眾人頓時嘰哩呱啦起來。也難怪,即便是難得出遠門的我,也有三趟北海道之游的經驗,更別說是其他七八十歲以上的長輩。遺憾的是,我最後一次去北海道旭山動物園時,[狼的森林]還未完成,但最有名的[企鵝遊行]和[海豹秀]都看了。北海道旅遊共通經驗令眾人七嘴八舌爭相緬懷起昔日歡樂時光。

十二月第三個星期五是一年中最後一堂課,做完健身操後,大家一起到附近一家小飯館聚餐。飯後,有位八十四歲仍在騎自行車的俳畫老師抱怨,為了這一頓飯局,她早上忙得幾乎要發瘋,除了給丈夫和自己做早餐,還要洗衣晒衣丟垃圾,更要準備丈夫的午餐便當。

「日本男人真不中用,簡單的午餐都不會做,我家那人甚至連一碗雞蛋速食麵都煮不好……」俳畫老師比手劃腳。

「我家那人也是,早餐剛吃過,他就在等午餐時間。我明明還在忙其他家務,他卻坐在餐桌前,不說話,視線一直跟著我移動,真的很氣人……」說這話的是八十七歲的摩登老婦人,她女兒與我同齡。

來聚餐的總計八人,其中三人(包括我)獨居,四人是家裡只剩下老夫老妻兩人,另一人和大齡單身兒子同住。發怨言的都是八十歲以上的老婦人,迎來金婚之年的健身操老師則笑著說:「我家那人會自己到外面吃。」

我聽得津津有味。八旬老夫妻的丈夫都是光吃不做的飯桶,七旬老夫妻的丈夫不是自己會到外面吃就是已積極加入「男人的料理」教室(例如插花老師的丈夫)。這些丈夫證明了「十年一個時代」的說法確實無誤。那麼,六旬的退休丈夫呢?我想起日本暢銷書女王林真理子曾在電視節目中說過,她在文藝雜誌連載歷史小說《西鄉殿》時,除了構思小說內容,還要查各種數據,雖然人在家裡,其實非常非常忙。但她那個退休丈夫竟然每天都在問「我的午飯呢?」看到林真理子一臉無奈的表情,我在電視機前大笑出來。

趁著大家都在聊天興頭上,我舉手發問:「請問各位對夫源病有什麼看法呢?」

起初,大家愣了一下,似乎聽不懂我在問什麼。第一個聽懂的人是俳畫老師。

「啊,那個夫源病啊,通常在六十多歲時發病,我們那個年代沒有夫源病這個詞。丈夫退休後,每天和他大眼瞪小眼,每天要給他做午餐,那個時期真的很痛苦。只要撐過那個時期,大約五六年吧,就看破了,想開了。他不出門,我出門,可以吧?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哦,原來如此。我想起T婆也說過,她是在丈夫退休後才出門參加各種文化教室。除了日本傳統文化的花道(池坊)、茶道、書道(書法),另有一堂編織手藝課,那時幾乎每天都出門,忙得不亦樂乎。八年前,丈夫過世,養老金縮減了四成,她才辭去各種教室,目前只留下插花和健身操。

「凡事都是一體兩面,有利有弊,以前覺得每天給家裡那人做三餐很煩,現在是這樣想,幸好有那人在,要不然我一定三餐都吃泡麵。說來說去,只要他沒卧床就好。萬一卧床,孩子孫子又不在身邊,就成了老人護理老人的『老老介護』,那我的俳畫教室該怎麼辦?這邊的健身操呢?是不是?是不是?」俳畫老師把臉轉來轉去徵求眾人同意。

有道理。只要丈夫不卧床,每天給他做三餐應該都不會覺得辛苦。

一頓飯下來,我覺得,這些八旬老婦人實在值得敬佩。她們的丈夫可以在退休後過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她們卻永遠無法擺脫出門前一定要給丈夫做好午飯的義務。丈夫不說話用視線跟著妻子移動的例子,應該還算是不錯的丈夫,至少沒有口出惡言,視妻子為傭人。倒是,健身操老師的丈夫的例子讓我百思不解,因為第一印象和第二印象差距太大,我無法將這兩個印象融合為同一個人。

我不知道健身操夫妻的金婚紀念北海道之遊玩得如何,只知道有件事實已經無可挽回。那就是,我這輩子再也沒有迎來金婚紀念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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