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文共與柝：考證三星堆文明的珍貴信史《抱朴子-內篇-釋滯卷》
以史料為據：解讀三星堆文明之謎
中國的史料浩如煙海，它們是中國乃至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是個尚待開發挖掘和重新認識的領域。故而，筆者在撰寫《論從儒家聖人升華至道家神仙的先行者：葛洪》文章的同時，驚喜地發現了《抱朴子-內篇-釋滯卷》中一段驚世駭俗的文字：可以釋解神秘的三星堆文明發祥的由來。
奇文共與柝，一句頂萬句。該段文字如下：
葛洪「復問俗人曰：夫乘雲繭產之國，肝心不朽之民，巢居穴處，獨目三首，馬間狗蹄，修臂交股，黃池無男，穿胸旁口，廩君起石而泛土船，沙壹觸木而生群龍，女媧地出，杜宇天墮，甓飛犬言，山徙社移，軍之眾，一朝盡化，君子為鶴，小人成沙，女丑倚枯，貳負抱桎，寄居之蟲，委甲步肉，二首之蛇，弦之為弓，不灰之木，不熱之火，昌蜀之禽，無目之獸，無身之頭，無首之體，精衛填海，交讓遞生，火浣之布，切玉之刀，炎昧吐烈。磨泥漉水，枯灌化形，山夔前跟，石修九首，畢方人面，少千之劾伯率，聖卿之役肅霜，西羌以虎景興，鮮卑以乘鱉強，林邑以神錄王，庸蜀以流屍帝，鹽神嬰來而蟲飛，縱目世變於荊岫，五丁引蛇以傾峻，肉甚振翅於三海。金簡玉字，發於禹井之側；《正機》、《平衡》，割乎文石之中。凡此奇事，蓋以千計，五經所不載，周、孔所不說，可皆復雲無是物乎？」
《抱朴子》記載：奇文共與柝？
遙遠的古代，時空的變異是當今人類無法想像、匪夷所思的。《抱朴子》《神仙傳》《山海經》等等的文選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與不解之謎。故而，只能暫且姑妄聽之，姑妄信之。睿智的祖先們並非愚不可及或無事生非，只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而已。由於筆者的水平所限，對原文試作闡釋，共與解柝。
第一節：葛洪上述文字的綜合內容，筆者認為是描述了上古時代川蜀之地生態環境中，所產生的奇異之造化。
蜀，屬蟲，其蟲應為蠶。故謂「繭產之國」。四川史上是傳統的產蚱蠶之地。在這上古川蜀是邦國、部落林立的盛陰之地，故有著無數獨特的生物異類。抱朴子告訴世俗的人說：
一，有人能乘雲飛行之國，有人能食桑作繭之國；有死後心肝不爛的人，有在巢上居住的人，有在洞穴居住的人；有人只長一隻眼，有人又有三顆頭；有人身鳥爪之人，有人身狗蹄之人；有長臂之人，有交（如蛇絞狀）腿之人；有黃池國中只有女人而無男性，有人穿胸為洞的穿胸國，南懷瑾先生也曾說，其人可以用棍子穿過其胸，讓人抬走；有嘴巴長在身旁的旁口國。
川蜀盛陰之地：奇異造化層出不窮。
二，「廩君起石而泛土船」與「鹽神嬰來而蟲飛」的說詞出於《錄異記》：巴人的先祖是廩君（即巴氏之務相）以土為船，雕畫之，而浮水中。曰：「若其船浮者為廩君。」務相船又獨浮，於是遂稱廩君。乘其土船，將其徒卒，當夷水而下，至於鹽陽。水神女子（阻）止廩君曰：「此魚鹽所有，地又廣大，與君俱（一起）生（活），可無（不必前）行。」廩君曰：「我當為君，求廩地，不能止也。」鹽神夜從（與）廩君宿，旦輒去為飛蟲，諸神皆從，其飛蔽日。廩君欲殺之，不可（辨）別（目標），又不知天地東西。如此者十日，廩君（設計）即以青縷遺（送）鹽神曰：「嬰（纓）此即宜之，與汝俱生；不宜，將去（離開）汝。」鹽神受而嬰（纏繞於身）之。反而作為目標遭到射擊，水神之女的愛情如此地被廩君所辱。
廩君：蜀國巴人之祖。
三，「沙壹觸木而生群龍」：一個女子，在水上捕魚。一段沉木，順水漂來。女子觸到了沉木，電光火石般一閃，因而受孕。相傳這女子，就是白族（亦為蜀地）的始祖，名叫沙壹。十月後，她產下了十個健康活潑的男孩。某一天，母沙壹帶著孩子們在水邊嬉戲，忽然看見一條黃龍地從水中探出身子，向她發出了聲音：「你為我生的兒子，如今在哪裡？」九個兒子見到黃龍，立即驚嚇得四散逃開。唯獨最小的兒子沒有離開，背著黃龍坐在池邊。黃龍一面用舌頭舐他的脊背，一面與沙壹說話。當地蠻語稱脊背為「九」，謂陪坐為「隆」，黃龍就給他取名為「九隆」。九隆長大了，幾位哥哥佩服他敢於接受父親舐犢的膽識與智慧，就一齊推他為族王。沙壹這女人觸摸樹木則生下群龍。
沙壹與神龍：產下十個龍子。
四，「女媧地出，杜宇天墮」：女媧與伏羲是陰陽交合而生萬物。伏羲為天，女媧為地。故說「女媧地出」；而據《成都記》載： 杜宇 又曰 杜主 ，自天而降，稱 望帝 ，好稼穡，治 郫城 。後因 望帝 死，其魂化為鳥，名曰杜鵑。揚雄《蜀王本紀》亦記載杜宇從天降至朱提（乃是今日雲南省昭通市），一名名叫「利」的女子，也從江源（今四川崇州市）的井中冒出，杜宇在娶利為妻後，便在蜀地稱王，在魚鳧王去世後，補上了蜀地缺少王者統治的空位。
杜宇天降為國王，禪讓後化作子規鳥
五，「貳負抱栓」：「貳負」何許人也？是《山海經》記載的一個大逆不道的神。據該書說，「人面蛇身」的「貳負」與他的臣下「危」聯合殺死了「窫窳」，黃帝為了懲罰他，就把他用腳鐐鎖在疏屬山（今陝西省綏德縣境內）。所謂「蛇身人面」，指的是龍族，黃帝之後，往往被稱為「龍的傳人」。「窫窳」應該也是一個原始部落首領。《山海經》：「貳負之臣曰危，與貳負殺窫窳。帝乃梏（木製刑具）之疏屬之山，桎（指：足的鐐銬）其右足，反接兩手與發（將雙手與長頭髮一起縛在背後），系石。由上可知，黃帝懲罰貳負，讓他變成殭屍，這是一種以文明手段教化野蠻風氣的正義之舉。清人趙爾巽詩云：「竄渠伏冥誅，械獻貳負屍。七圖及蒙固，縛之如連雞」。
貳負：背叛者的代名詞。
貳負行兇，成為歷史上背叛者的代名詞，上帝用枷鎖制服了他。
六，「三軍之眾…」：說穆天子的三軍人馬，一朝盡變——君子變為鶴，小人變為沙；而磚自飛行，狗說人話；高山自動遷徙，神社轉移；女丑屍生，十個太陽燒殺了它寄居蟹委棄甲殼，由肉身出走；兩頭蛇蛻變成弓，而又名弩弓；有不會燃燒的樹木，有不會發熱的火焰；有使蜀地昌盛的杜宇所變的飛鳥，有不長眼睛的野獸，和沒長身體的頭顱或沒長頭顱的身體；精衛鳥誓填滄海，交讓樹交互生長；有產西域的石棉製火洗（以火滌洗）的布；有可切玉的崑崙刀；有人吞炎吐火，磨泥濾水，灌溉枯木使之重生；山夔長著一隻腳，石修竟長著九個腦，畢方鳥長著人的臉；少千能制服百鬼，聖卿能召喚役使神靈。
蜀地巴人：吞炎吐火。
七，「西羌以虎景興」：《後漢書西羌傳》：「羌（族）無弋（即奴隸之稱）爰劍者，秦厲公時，為秦所拘執，以為奴隸，不知爰劍何戎之別也。後得亡（放）歸，而秦人追之急，藏於岩穴中得免。弟（同胞）人云，爰劍初藏穴中。秦人焚之，有景象（顯現）如虎，為其蔽（隔離）火，得以不死。 既出（穴），諸羌見爰劍被焚不死，怪其神，共畏事之，推以為豪。故說，西羌因虎影蔽護而興盛。
八，「鮮卑以乘鱉強」：此故掌似不可考。筆者以為此句其義應該是蜀地以鱉令為第一代古蜀國開明朝帝王，從西周中晩期建國於戰國時期的公元前316年滅亡，古蜀國的玉器、青銅器就是這段歷史時期製作的，也可稱為三星堆玉器和三星堆青銅器。開明帝崛起而強大之後，居於蜀地的鮮卑族借勢使也強大起來，然後向外擴展勢力，成為雄居一方的邦國。
爰劍：被追殺藏洞中，現虎景而免難
九，「林邑以神錄王」：範文原為林邑國西卷縣元帥范稚家的奴隸。相傳他年輕的時候，有一次牧牛于山中，在山澗中獲鯉魚二頭，化而為鐵，範文用以鑄刀。刀鑄成後，範文向神禱告曰：「若斫石破者，文當王此國。」用刀砍石，石頭果然像枯草一樣被砍碎。而後範文遊說林邑王范逸建造宮殿、城市，製造兵車器械，因此得到范逸的寵任，封為將軍。且不擇手政登錄為王。
十，「庸蜀以流屍帝」：鱉令或稱作「鱉靈」。《後漢書·張衡傳》注引《蜀王本紀》：蜀王望帝積百餘歲。荊有一人名鱉令，其屍亡去，荊人求之不得。鱉令屍隨江水上至郫，遂活，與望帝相見，望帝以鱉令為相。時玉山出水，若堯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鱉令決玉山，民得安處。鱉令治水去後，望帝不知其妻正是鱉令失散多年的妻子，鱉令偶而得見原妻乃已為望帝妻，帝慚愧之，自以德薄，不如鱉令，乃委國授之而去，如堯之禪舜。鱉令即位，號曰開明帝。
鱉令：為十二代開明王朝的始王帝。
十一，「五丁引蛇以傾峻，肉甚振翅於三海」：五力士牽蛇，引得山陵崩塌；大鵬鳥展翅，搖動滄海巨浪。以上的話，無獨有偶與印度《聖典博伽瓦譚-（8-6）》中的梗概相類：「主希瓦和主布茹阿瑪向至尊主供奉禱文後，至尊人格首神給予所有半神人相應的訓諭。被譽為不敗者的至尊人格首神忠告半神人與惡魔和談，待到體戰之後，半神人和惡魔一同攪拌牛奶之洋。用於攪拌的繩索是最大的蛇王瓦蘇奎，攪拌棍將是曼達爾山。眾半神人遵從至尊人格首神的訓諭，與惡魔的國王瑪哈茹阿哲·巴利達成了和解。之後，惡魔和半神人紛紛前往海洋，一起抬起曼達爾山。由於此山沉重無比，半神人和惡魔都累得筋疲力盡，有些甚至疲勞致死。於是，至尊人格首神跨在坐騎嘎茹達( Garuda)（中土稱為大鵬金翅鳥）的背上，顯現在那兒，藉著他的仁慈，這些半神人和惡魔死而復活。接著，他用一隻手把山舉起來放在嘎茹達的背上。主隨即坐在山上，讓嘎茹達馱著飛往攪拌地點，嘎茹達把山放在了海洋中間。…」
五力士與大鵬鳥：引山崩、掀巨浪！
十二，「金簡玉字，發於禹井之側」：據傳大禹治水來至南嶽，為了祈禱上蒼的幫助，便殺白馬祭天。果然感動了神靈，晚得夢，有一個自稱玄夷蒼水的使者指引他，某處藏有金簡玉字之書,治水秘法全記其上，醒來，照夢行事，果得金簡。書上告訴大禹開山鑿渠、疏通壅塞、引洪人海之法，大禹依法而行，果然奏效。
十三，《正機》《平衡》，出土於文石之中。筆者認為，《正機》是預言未來要發生的好事與壞事；《平衡》是大道運行發揮平衡的機制保護地球人類的正常生存狀態的告示。它們被銘刻在紋石之中讓人們知曉。
禹在井邊：獲金冊玉字，授意治洪。
葛洪說，所有這些奇異的事情，多得數以千萬計，《五經》書中沒有記載這些，周公、孔子也沒有談到這些，難道可以說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嗎？
第二節：圍繞著「縱目變世」中的二個重點問題，細加分柝而得到合理的澄清。
一，「縱目世變」的首層意思：
首先明確獨目、豎目、縱目的含義：黃帝娶蜀山氏的女子為妃，生下一男嬰。男嬰長大後是「目縱」（即雙瞳），居岷山下的石穴里。他善於養蠶，因「教民蠶桑」有功，而被部族人稱作「蠶叢」。後成為蜀地羌族首領。東晉常璩《華陽國志-蜀志》載：有蜀侯蠶叢，其縱目。蠶叢，即蠶叢氏，是蜀人的先王。蜀人目縱即為豎目。
彝文《查姆》《梅葛》釋縱目義合理
《荀子·賦篇》注「縱,豎也。」三星堆蜀人「目縱」又和彝文文獻記載的「獨眼」、「豎眼」、「橫眼」有許多不謀而合的相似之處。民篤慕(杜宇)建立的奴隸制，古代蜀國歷史上劃時代的政局變革有四次:1.蠶叢國破；2.杜宇氏取代魚鳧氏；3.開明氏取代杜宇氏；4.秦國滅蜀。雲南（也應包括川貴）地區彝文文獻中《查姆》、《梅葛》說人類經歷了三個時代。第一個時代為「獨眼時代」,這個時代的人「吃食不祭神,凈水不供佛,佛前不燒香,飯前不祈禱,酒前不祭神,遇老不磕頭,見小不作揖;獨眼不禮貌,道理也不講」；第二個時代為「豎眼時代」,這個時代的人「不思繁衍事,只講耕種糧;一叢糧九斤,只顧歡度日……有禮不講禮,初一不祭獻,十五不燒香,大小也不分；」第三個時代為「橫眼人時代」。以「洪水之災」作為彝族史前時代與文明時代的歷史分界線,洪水遺民作為現今彝族的再生始祖。「獨眼」、「豎眼」、「橫眼」的說法直觀、樸素 而又形象,生動地再現了彝族先民經歷了蒙昧、野蠻、文明時代連續遞進式地向前發展的概貌和輪廓。
其二，杜宇雖擅長於農耕，但對於治理洪水並無辦法，因此，在他一百多歲時，命當時的宰相鱉靈，治理岷江的洪水。杜宇其實際上是被鱉靈推翻後逃亡，因複位不成，怨魂化為杜鵑。故亦稱為「縱目世變」。叢帝，原名鱉靈，是首位開明帝。開明是文獻記載中的古蜀朝代名稱，其歷任君主均稱「開明」，共十二世，其時代大約為中原的春秋至戰國時期。
二，「縱目世變」之第二層意義：
原文記「縱目世變於荊岫」，對這句文字筆者十分糾結。因為這關係到蜀國存亡之因？三星堆文明期：距今4800年至3100年左右（公元前2800年至公元前1100年）。它與良渚文化的時代東西遙相呼應。但是良渚文明的存世比它要早。
良渚文明玉琮：其文化傳至蜀國之憑
筆者仍已經寫過三星堆文明得益於良渚文明的傳遞。以其發現的良渚玉琮可以為憑。故此，就產生以祭祀文明為旨的社會如何長期為繼的問題。所以，《抱朴子-內篇-釋滯卷》有「縱目世變於荊岫」之議。有鑒於此，筆者認為：華夏文明上古史上，「玉琮時代」（美藉華人著名的學者張光直所提出）便是獨特的祭祀文化。那未接受了良渚祭祀文化的三星堆文明當然也以玉祭為宗。但是，產於楚地（湖北漳縣西）的荊山玉，即荊岫是十分昂貴的。從出土的為數眾多的玉器來說，三星堆遺址和金沙遺址出土玉器數量多達近3000件，實屬罕見。但藏於民間的玉器數量更為驚人。其考古發現，還有大量的象牙及青銅器使用於祭祀。再說，末法時代，由於人性的墮落，祭祀已經成為形式而不應驗。正如同古代的印度曾經以屠殺動物為犧牲，亦已不復為用，而不提倡。佛陀對此亦提出「戒殺」為律。在這種工料高昂消耗不堪重負的情況下，蜀國國力羸弱被秦國的兵戈所破便在所難免。
三星堆文明：蜀國開明帝形像的玉琮
故此，確立」縱目（即蜀國開明帝）世變於荊岫」之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縱上所述，在距今近1700年的文獻中，可以得知上古時期蜀國的發祥與消亡史，彌補了中原史家譜史的缺憾。同時為大量三星堆文明的出土實物的歸宿有個交待。這也是葛洪的一個為人們未有正視的貢獻！
（2019-5-12 正逢 佛誕節與母親節撰文於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