縞衣茹藘：他只思慕那個粗布素衣的心上人

縞衣茹藘：他只思慕那個粗布素衣的心上人

在愛情中，人們最珍視的品質，莫過於忠貞不渝。在許多西方國家的婚禮上，神父會讓新人們起誓，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永遠都對對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在《詩經》中，年華大好的男子，走出城東門，沿途看到美妙的女子，如雲如荼，而他只思慕著自己那個穿著粗布素衣的心上人。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見《國風·鄭風·出其東門》），這首詩，是男子自述自己的專情。「我」心有所屬，大千世界縱有那麼多的美人，也不能再打動我。詩中「我」愛戀的人，「縞衣綦巾」、「縞衣茹藘」，她穿的是用植物染色的粗布衣服，說明她並不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女兒，出生樸素低微。但這不能阻止「我」鍾情於她，對他人視而不見。

茹藘，就是茜草，草質的攀援藤木。這種濕潤喜涼的植物，在中國大部分地區都有分布。茜草的根莖呈紅色，在民間，茜草被作為紅色的染料，已經擁有悠久的歷史，它所含有的茜素、茜紫素等成分會將染物染出淺紅到深紅的不同顏色。古人把茜草稱為「地血」，認為茜草乃「人血所化」，這純屬一種無端的遐想，不過，茜草性寒，作為藥材倒是可以涼血化瘀。

穿用茜草染粗布衣裳的，想必是貧寒人家的女子。在《出其東門》中，對自己心上人的描述，雖有「我」用情專深、不羨慕富貴榮華的誠摯，到底還有幾分隱含的優越和自矜：弱水三千，我唯獨選擇了這樣清寒的你。人們總會將感情和道德緊密聯繫在一起。長久的社會文化影響下，一個年輕女子若嫁入豪門，人們會下意識揣想，她是不是貪圖虛榮；一個貴族若對身份卑微的伴侶不離不棄，人們則會認為，他/她的品質動人。如此種種，人們對感情和道德既充滿了偏見，也帶著傲慢。

讀《出其東門》這首詩的時候，讓人想到美劇《別對我撒謊》中的一個情節：一位富豪聘了專業的測謊團隊調查他的女友是真心愛他，還是對他撒謊，企圖親近他來獲得財富。測謊師通過調查結論說，她結識你時，說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你是誰是假，但她對你的感情是真的。她愛你，也愛你的財富，如同你愛她，也愛她的美貌。除非你能把她的美貌從她身上割裂開來，那麼你也是在撒謊，就像要把你和你的財富割裂開來。

人的內心世界是複雜幽深的，在感情中，尤其微妙。我們傾慕於人，何嘗不是為了滿足我們內心需要的某個或某些部分。人也總是嚮往美好的東西，就像在縞素上，我們也希望用茜草染出好看的緋色。看見美女如雲，我們將「心有所系，不為所動」，視為值得嘉許的品性。而帶著俯仰之姿的感情，何嘗又不是另一種分別心呢？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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