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文史 >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

《山曉閣選古文全集》是明代孫琮選編的一部古文評點著作。

孫琮,(1638-1705?)字執升,又字質聲,號寒巢,祖籍徽州(今安徽省黃山市),寓居浙江嘉善。著有《山曉閣詩》,選評古書多部,有《山曉閣選古文全集》、《山曉閣選明文全集》及其《續集》、《山曉閣重訂昭明文選》(與孫洙合著)、《孫執升點評歷代史論》(張溥撰)。

據王建玉考,自康熙三年(1664)至康熙二十五年(1686)間,孫琮在山曉閣(孫琮於其居所兩顆老梧桐樹間築一小閣,名為「山曉閣」。)評點校刻古文。康熙三年刻《國策選》四卷,《史記》八卷;康熙五年刻《國語選》四卷、《公羊傳選》一卷、《穀梁傳選》一卷、《左傳選》十卷;康熙七年刻《西漢文選》七卷、《東漢文選》五卷;康熙十年刻唐宋八家文,包括《韓昌黎文選》四卷、《柳柳州文選》四卷、《歐陽廬陵文選》四卷、《蘇老泉文選》二卷、《蘇東坡文選》六卷、《蘇穎濱文選》二卷、《曾南豐文選》一卷、《王臨川文選》一卷;共有選集16種,64卷。康熙二十年,孫琮將古文選合併為32卷,名為《山曉閣選古文全集》。

據考,《山曉閣選古文全集》以康熙二十年金閶文雅堂本為底本,經歷了康熙五十因年、乾隆十一年、道光遺經堂三次重刊。金閶文雅堂,又稱吳門文雅堂,位於江蘇吳縣閶門,存於順康年間的大眾書坊。曾刻印過《示我周行》、《武夷山志》、《本草綱目》等。筆者整理研究使用的是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藏道光遺經堂刻本,全稱為《重刊山曉閣古文全集》,32卷,16冊。正文九行,行二十五字,白口,左右雙邊。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山曉閣選古文全集》32卷,所收文章共820篇。卷一至卷四左傳文,收134篇;卷四收公羊傳9篇、穀梁傳11篇;卷五、卷六國語61篇;卷七、卷八戰國策43篇,卷八收先秦文2篇;卷九至卷十二西漢文,收109篇;卷十三至卷十六史記,收39篇,卷十七、十八東漢文,收46篇;卷十九、二十韓愈文,收57篇;卷二十一柳宗元文收42篇;卷二十二唐代李白、孫樵諸家文,收21篇;卷二十三、二十四歐陽修文,收71篇;卷二十五蘇詢文,收25篇;卷二十六至二十九蘇軾文,收75篇;卷三十蘇轍文,收22篇;卷三十一收曾鞏文15篇、王安石文12篇;卷三十二收宋代范仲淹等諸家文26篇。

孫琮選文,基本單選散體文,以「有美悉收,有奇必錄,醇正者登,險僻者去」的審美原則編纂古文選。每篇文章中,孫琮以圈句讀,以截分段,以連圈划出精華,有旁批與總評。總評中,孫琮多先引用前人論說,再闡述自己的見解。這些前人,主要是鍾惺、唐順之、茅坤、王世貞、孫鑛、盧元昌、宋存標、陳函煇、韓范、王昊、林希元、王鏊等明人,以及徐與喬、金聖嘆等由明入清的文士。孫琮的評語,後面標註「孫執升」三字,往往詳細分析文章的結構,總結文章的思想內容,品評文章的精妙所在。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單行本中的《柳柳州文選》,流傳頗廣。廣益書局民國四年(1915)重刊,名為《山曉閣選唐大家柳柳州全集》,四卷。十二行,行二十八字,白口,單黑魚尾,雙邊無界格。山東大學圖書館、南京大學圖書館藏。民國八年(1919)再印,清華大學圖書館藏;民國十四年(1925)再印,遼寧大學圖書館、武漢大學圖書館藏。民國五年(1916 )上海錦章圖書局出版《山曉閣選唐大家柳柳州全集》四卷,與廣益書局為同一版本,中山大學圖書館藏。民國八年(1919)再版,人民大學圖書館藏。

孫琮《山曉閣選古文全集》評點柳文輯略

現將《山曉閣選古文全集》所選42篇柳文的總評整理如下:

《駁復讎議》

唐荊川曰:此等文字,極謹嚴,無一字懶散。

前半幅,說旌與誅不可並用,後半幅說宜旌不宜誅,蓋前半是論理,故作兩平之論,後半是論事,故作側重之語。前半寫旌誅不可並用,妙在中幅分寫得明暢,後半寫宜旌不宜誅,妙在引證得的確,彈駁之文,筆力嚴毅,要無踰此。孫執升

《上李夷簡相公書》

金聖嘆曰:沉困既久,其言至悲,與昌黎應科目時書絕不同,蓋彼段段句句字字負氣傲岸,此段段句句字字迫蹙掩抑,則所處之地不同也。

看他拉拉雜雜,將墜者字,烏獲字,千尋之綆字,千尋之艱字,不可遇字,幸遇字,號字,望字,呼憤自斃字,如桃花紅雨,一齊亂落,便成絕妙收煞。

此文分兩半篇看,上半篇是隱喻,下半篇是實說,上半篇,妙在將下半篇所欲言者,句句影起,下半篇,妙在將上半篇所已言者,句句點合,只是一篇前虛後實之文,彷彿昌黎後十九日上宰相書,一結收拾全篇,則又與上宰相第一書,同一作法。孫執升

《答韋中立論師道書》

茅鹿門曰:子厚諸書中佳處,亦其生平所為文大指處。

徐揚貢曰:前半論師,凡在引喻,喻處偏長,正說處偏短,句句作折,愈折愈峭。後半論文,直俳二段,較之前半折頓之筆,如出兩手,而總結處,仍以頓折之筆束住,乃知直俳三段,恣筆恣舌,橫說豎說,是快寫胸中所得,不自覺其筆之變化也。

合前後看來,雖是辭為師之名,然已盡為師之實,前半說世人不知有師,已罵盡世人,後半說自己為文,亦是贊盡自己,蓋師以明道,今說己文章,所以明道,則是有得乎師之文者,即得以師之已,雖不言師,而師之能事已盡,住處挽結前文,尤見舉鼎神力。孫執升

《與韓愈論史官書》

篇中一起,總駁韓書之非,以下分段備細痛責,皆是疾風驟雨之文,劈頭劈臉而來,令人不可躲閃。古人相知,遇事直言,無所避忌,於此猶見其概。孫執升

《與許京孟容書》

茅鹿門曰:子厚最失意時,書卻寫得最得意,直可與太史公與任安書相參,而氣則嗚咽蕭颯矣。

鹿門先生謂此書與馬遷報任安書相似,然亦有大不同處,遷書激昂,此書悲憤,遷書寫得雄快,此書寫得鬱結,遷書慷慨淋漓,此書嗚咽憐惜,分道揚鑣,各臻其妙。

前幅寫被罪之由,惓惓引遇,後幅寫兔死之故,睠睠宗祧,心雖憤激,語卻和平,不失忠厚之旨。孫執升

《與崔饒州論石鐘乳書》

林次崖曰:折倒饒州更無得說,氣健而語工,讀之痛快。

前幅,只就石鐘乳論其良楛,後幅,忽發奇文,寫出在物在人二段,光怪陸離,不可逼視,其格律則仿先秦李斯,其富麗則貨殖傳之奇博,辯駁明晰,幾於無復剩義。孫執升

《賀進士王參元失火書》

茅鹿門曰:深識之言,逼古之文。

此篇提柱分應,一段寫駭,一段寫疑,一段寫喜,一段寫吊且賀。雖分四段,其寫駭寫疑寫吊且賀,寫喜一段,是正意。蓋失火而賀,此是奇文,失火而反表白參元之材,又是奇事,從奇處立論,便見超越,固知寫喜一段,是一篇正文,讀者當得其用意之所在。孫執升

《封建論》

徐楊貢曰:通篇分明五大段文字,前段發端立案,後段收束歸原,中三段,一是原封建之始,一是論列周秦漢唐之制,而明秦制郡縣之獨得,一是破從來泥古之見,謂封建之善者,就三段間,又各有層次,反覆錯綜,高明廣大,如日月之經天,如江河之緯地。子瞻有云:柳州之論出而諸家之論廢,信哉?

通篇只以封建非聖人意一句斷案,封建既非聖人意,乃古來聖人,何以有封建,於是尋出一個勢字來,起手輕點勢字,彼其初一段,遂極言勢這所必至,而以勢也煞住,以下一段言周封建之失,一段言秦郡縣之得,一段言漢矯秦狥周之失,一段言唐制州立守之得,其於歷代封建得失,大略已盡,但封建世守而易理,守宰逓更而難理,畢竟是一說,故以或者曰發難,隨將周秦漢唐或得或失以解之,此解為特詳。且三代封建而祚延,秦郡邑而祚促,畢竟亦是一說,故以或者又曰發難,隨將魏晉及唐為修為短以解之,此解為特略,至或者又以為一段,則因殷周不革封建一難,發出不得已之故,與起處勢字照應,便以吾故曰非聖人意也勢也,繳轉作收,前後一氣呵成,總是言三代以上宜封建,三代以下宜郡縣,識透古今,眼空百世。孫執升

《謗譽》

孫月峰曰:辭意雋永,當與韓退之原毀篇同看。

金聖嘆曰:不過只是鄉人之善者好之二句意,看他無端變出如許層析,如許轉接,如許幽秀歷落。

此篇大意,只是為世人謗譽變易,不足憑信,故將孔子之論,為一篇觀人之法,前幅先將謗譽之常者,寫作第一層,為一篇之舊案,其次轉入世人謗譽之者,寫作第二層,為一篇之新案,然後轉入孔子觀人之法,寫作第三層,為一篇之定案。第二層說謗譽之變畢,便可入孔子之論,他卻又寫世人輕信一段在內。第三層接出孔子之論畢,便可緊承此意暢明之,他卻又再寫世人謗譽不足憑一段在內。得此兩段,行文便自委曲多姿。孫執升

《柳宗直西漢文類序》

茅鹿門曰:覽子厚之所以序西漢,而文章之旨,亦可概見矣。

此篇前後反覆只是二意,一是表彰西漢文,一是讚揚宗直好古。前幅欲表彰漢文,先說一段諸書之無當,欲讚揚宗直好古,先說一段自己之未能,極盡借客影主之妙。後幅一段極力再表漢文,一段極力再贊宗直,長短錯綜,清老蒼健,建武以降,似難得此風概。孫執升

《愚溪詩序》

王惟夏曰:借愚溪自寫照,愚溪之風景宛然,自之行事亦宛然,善於人造姿,善於寄託。

此篇若只就愚溪上發揮,意味易盡,妙在起手先將冉溪染溪二段虛影於前,又將許多愚丘愚泉愚溝愚池愚堂愚亭愚島增置於後,文字便有生髮。後幅借愚溪自抑一段,復借愚溪自揚一段,波瀾曲折,情致閑適,於失意時,能作此得意語,雖心未必然,而筆墨則極浩落矣。孫執升

《陪永州崔使君游宴南池序》

程方平曰:是六朝絕妙宴遊序,卻無六朝堆砌風習,正見大家文章,無所不有。

前幅寫南池,寫游宴,景色已極佳麗。後幅忽一段歆羨諸賢,乘時奮飛,忽一段自傷寥落,鬱郁居此,因自傷而生歆羨,覺佳麗景色,都增憔悴,同一音也,或聞之而喜,或聞之而悲,境固因情以移乎?孫執升

《送薛存義之任序》

呂東萊曰:句少意多,極有反覆。

金聖嘆曰:無多十數句,看其筆勢,如蛇夭矯不就捕。

此序上半篇,是言世俗之吏,不能盡職,而達於理者恐懼而畏。下半篇,是言存義今日,正是能盡職,而達理恐懼者,末乃作序之意,妙在筆筆跳躍,如生龍活虎,不可逼視,奇文亦至文也。孫執升

《送獨孤申叔侍親往河東序》

孫月峰曰:真一言九鼎之文。

文之至者,必生於情。此文送獨孤往河東,先從自己思念故鄉,寫得興緻淋漓,乃是情勝處,入獨孤,則望其美製,入作序,則高自矜許,筆筆慎重,筆筆簡貴,要皆本於情勝來。情之至者,固即文之至也。

短篇之文,極不易作,昌黎送董邵南序,臨川讀孟嘗君傳,及柳州此文,皆短篇之妙者也。但彼二篇之妙在轉,此篇之妙在生,能轉能生,皆為最奇之文,讀者當奉為拱璧,不必更求之於多。孫執升

《送澥序》

孫月峰曰:柳文之妙,全在起束處,凌厲頓挫,旁若無人。

前幅從宗人期望到澥,後幅從澥勸勉宗人,其期望處,望其深至,其勸勉處,勉得諄切,伸紙落筆,岸然自異,柳之得頡頏於韓,當於此等作求之。孫執升

《送徐從事北游序》

作者之意,只是嘆當世顯者不能游楊從事,使之聲名不彰,而有北游耳,起手突然幻出四段,後乃分疏賓主,此是從虛得實法。入從事北游,雖屬望顯者,而意要重在勉從事,此是頌不忘規法。波瀾回折,層次不窮,尺澤而興雲雨,真是絕頂奇觀。孫執升

《送從弟謀歸江南序》

鍾伯敬曰:一抑一揚,深人情悃。

子厚此文,語語根極性情。前幅從少時相依,娓娓寫來,已見天倫勝概。中幅述謀自言為人,並自信稱道從弟,兩下情事,無不迸露。後幅忽然自家悔恨一段,忽然稱羨從弟一段,忽又過慮一段,忽又安慰一段,反反覆覆,天性至情,都從言下躍出,而文之沉鬱頓挫,要於淡處著神,於曲處見意,劉夢得所云佶然以生,癯然以清,讀此已得其概。孫執升

《序棋》

只就棋上寓言,發出無數感慨,劉季從龍,大都豐沛,光武舊跡,半屬南陽,皆近而先貴也。後幅風雨馳驟,要自有期望深意。孫執升

《潭州東池戴氏堂記》

敘景寫意,瞻前矚後,處處周匝,處處頓宕,弘農譙國,得此標幟,兩人並堪不朽。孫執升

《永州萬石亭記》

前幅備寫奇麗,後幅另出文瀾,隨事賦形,已極行文之樂。孫執升

《永州新堂記》

金聖嘆曰:逐段寫地寫人,寫起工,寫畢工,乃至寫筵客起賀,皆一定自然之法度,奇亦特在起筆斗地作二反一落,如槎枒怪樹,不是常規也。

一篇主意,只要表彰韋公開闢新堂之功。前幅先說一段名勝之難得,又說一段茲堂舊屬荒穢,得引二段相形,便見開闢之功,真不可泯。後幅就韋公作堂,發出寓意深遠,乃小中現大文字。此是作者憑空立想,見得此記之非無為而設也,台得韋公地位高,正是行文自估地位處。孫執升

《零陵郡復乳穴記》

此篇大概是因崔公而譏切前之刺史,入手敘事起,以下祁人之謠,穴人之笑,分明兩對,而以長短不齊見出賓主來,後用士聞之一段議論,為一篇結穴,都是空中結撰,鱗爪怒張,至理髮為奇文,自非尋常筆墨可擬。孫執升

《零陵三亭記》

茅鹿門曰:撈籠勝概,卻又別出一見解。

此篇是將游觀與為政,交互發出妙論。前說為政不可少游觀,後說游觀有益於為政,二意迴環,機神一片,中間記亭舊址,記存義吏治,記闢地建亭,自是作記正文。而章法周密,句法矜琢。要其出色處,全在澹宕,引鍛煉雖工,而神氣仍自飛揚也。孫執升

《道州毀鼻亭神記》

茅鹿門曰:文甚明法,讀王陽明記象廟又爽然自失矣。

前幅敘出象祠由來,並敘出今日毀象祠緣故,平平寫來,妙在後幅忽發兩義,一就象祠說,見得淫祠當毀,一就自家說,見得刺史宜毀淫祠,說得堂堂正正,後述民作歌已作記,亦只是得前意,因事立義,最為嚴毅之筆。孫執升

《游黃溪記》

茅鹿門曰:予按子厚所謫永州柳州,大較五嶺以南,多名山峭壁,清泉怪石,子厚適以文章之雋傑,客茲土者久之,愚竊謂公與山川兩相遭,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以搜岩穴之奇,非岩穴之怪且幽,亦無以發子厚之文。予間遇粵中,恣情山水間,始信子厚非予欺,而且恨永州以外,其他勝概猶多,與永柳相頡頏,且有過之者,而卒無傳焉,抑可見天地內,不特遺才而不得試,當並有名山絕壑,而不得自炫其奇於騷人墨客之文者,可勝道哉?

一起先從豳晉吳楚四面寫來,抬出永州,次從永州名勝,四面寫來,抬出黃溪,便見得黃溪不獨甲出永州,景已甲出於天下,地位最佔得高,下寫黃神祠,兩山壁立,狀如丹霞,境界何等奇絕。次寫初潭二潭,南而又南,幾寫石,寫泉,寫樹,處處變換,處處蒼老,後述黃神,恍恍忽忽,妙於傳疑,結乃以游字作收,此是遊記正體,要其得力,全在起手二段。孫執升

《始得西山宴遊記》

篇中欲寫今日始見西山,先寫昔日未見西山,欲寫昔日未見西山,先寫昔日得見諸山。蓋昔日未見西山,而今日始見,固大快也。昔日見盡諸山,獨不見西山,則今日得見,更大快也。滿腔快事,處處從筆下躍出,能以妙文寫妙境者。孫執升

《袁家渴記》

盧文子曰:天欲洗出永州諸名勝,故謫公於此地,觀其窮一境,輒記一筆,千載下知永州有鈷鉧石渠西山石澗袁家渴諸地者,皆公之力也。

讀袁家渴一記,只如一幅小山水,色色畫到。其間寫水,便覺水有聲,寫山,便覺山有色,寫樹,便見枝幹扶踈,寫草,便見花葉搖曳,真是流水飛花,俱成文章者也。孫執升

《石渠記》

茅鹿門曰:清冽。

蔣曙來曰:如觀清泉中小石,歷歷可數。

境之異者,得之不易,故記之必極其詳,而寫之必極其細。篇中記石渠,記石泓,記石潭,都寫得極詳細,蓋以境之難得,故欲其傳於後也。夫異境必待異文以傳,天下溪潭澗谷,湮沒於村夫野老之心目者,亦復何限,而南中諸勝,特以子厚而大顯,山水有神,能無興知己之感哉?孫執升

《石澗記》

讀袁家渴一篇,已是窮幽選勝,自謂極天下之奇觀矣,不意又有石渠記一篇。讀石渠記,已是搜奇剔怪,自謂天下之奇觀,更無踰此矣。不意又有石澗記一篇,不知永州栗有此無限妙麗境界,抑是柳州胸中筆底,自有如此無限妙麗結撰也。夫天地之奇,搜之無盡,看到道狹不可窮,知子厚胸中筆底,尚有無限妙麗結撰,躍躍欲出。孫執升

《小石城山記》

王陽明曰:造化為五嶺諸山,故遣子厚謫去,從文字上搜剔出來,乃知文人一管禿毫子,直與五丁力士同功。

茅鹿門曰:借石之瑰瑋,以胸中之氣。

金聖嘆曰:筆筆眼前小景,筆筆天外奇情。

前幅徑敘小石城,後幅從石城上,忽信一段造物有神,忽疑一段造物無神,忽捏一段留此石以娛賢,忽捏一段不鍾靈於人而鍾靈於石,詼諧變幻,瀾翻不窮,筆墨之奇,真開闢從來所未有。孫執升

《永州龍興寺東丘記》

起手雖奧與曠並提,然意實注在東丘之奧,以丘之奧,而麗於寺之曠,蓋以龍興難得此奧境也。語雖平列,而意有專屬,讀至讚詞,其義辭自見。孫執升

《邕州馬退山茅亭記》

此文首記亭,次記山,再作一折,記仲兄作亭而來游,其徑路亦去人不遠,獨至蘭亭不遭右軍,忽爾寄意遙深,想見矜貴筆墨之至。蓋古人每一文出,便欲傳之永久,故其下筆,常自不苟如此。孫執升

《鈷鉧潭記》

鍾伯敬曰:點綴小景,遂成大觀。

盧文子曰:潭字起,潭字住,瀟然洒然。

此文起手敘潭之形勢,接下敘土人鬻潭,及自已增置,寥寥短章,有刻畫處,有寄慨處,有賞鑒處,至結以樂居而忘故土,正其中有不能忘者在也。蓋嶺南諸境,子厚每加搜剔,然要是以消遣胸中之鬱勃,故其情致往往不覺頗露。孫執升

《鈷鉧潭西小丘記》

一丘一壑,亦自有幸有不幸,篇中寫茲丘之勝,固可?於中區矣,乃棄而不售,必得子厚而始著,末後感慨一段,為茲丘致賀,實為茲丘致惜也。嗟夫!天下之可痛惜者,獨茲丘然乎哉?孫執升

《至小丘西小石潭記》

盧文子曰:山水奇致,非公不能盡出。

公小記,大略得力於水經注。

古人遊記,寫盡妙景,不如不寫盡為更佳,游盡妙境,不如不游盡為更高。蓋寫盡游盡,早已意味索然,不寫盡,不游盡,便見餘興無窮。篇中遙望潭西南一段,便是不寫盡妙景,潭上不久坐一段,便是不游盡妙境。合觀後人之作,乃知子厚諸篇,筆筆固自悠長。孫執升

《梓人傳》

孫月峰曰:落筆如煙雲,得史傳國之髓,方是古文。

茅鹿門曰:序次摹寫,井井入構。

程載異曰:如李光弼將兵,部伍刀斗,雖不臨陣,森然不亂。

前半寫梓人,處處暗伏相道,後半寫相道,處處遙應梓人,末幅補出不合則去,及嗜利喪守二等,於義更無遺漏,看來梓人是借意,相道是正意,但所傳者梓人,而相道持因之以見,則梓人又似是主,相道又似是客,要知相道是子厚心中所注,梓人是子厚目中所觸,因所觸以及所注,則主可為客,客亦可為主,主客自可並列,正不必過為分流。孫執升

《種樹郭槖駝傳》

茅鹿門曰:守官者當深體此文。

前幅將種樹之法,瑣瑣說來,亦自有至理,不意後幅斗然接入絕大議論。蓋前說種樹,若不經再問,只是灌園史中一則佳話爾,惟有後段議論,遂覺前之所言,句句為下伏案,而絕大者即在瑣瑣中,此不是前後各出手筆,正是前後同一意思也。孫執升

《桐葉封弟辯》

金聖嘆曰:裁幅甚短,而為義弘深,斟酌不盡,不惟文字頓挫入妙,雖處人倫之至道,亦全於此。

一篇短幅文字,讀之卻有無限鋒芒,妙在前幅連設三層翻駁,後幅連下四五斷案,於是前幅遂有層波疊浪之勢,後幅亦有重岡復嶺之奇,具此縱橫手筆,方許作短幅文字。孫執升

《晉文公問守原議》

一篇主意,是為後世用人舉問俱失者而發,只將晉文來做一榜樣,其說晉文不是處,疊下五番斷案,或就事發揮,或旁引借證,波瀾橫起,斷案如山,可為作史論之法。孫執升

《捕蛇者說》

林次崖曰:抑揚起伏,宛轉斡旋,一虎含無限悲傷悽宛之態。

只就苛政猛於虎一語,發出一篇妙文,中間寫悍吏之催科,賦後之煩擾,十室九空,一字十淚,中谷哀鳴,莫盡其慘,然都就蔣氏口中說出,子厚只代述得一遍,直到結處,乃明言著說之旨,一片憫時深思,憂民至意,彷彿從紙上浮出,莫作小文字觀。孫執升

《說車贈楊誨之》

茅鹿門曰:子厚之文,多峻峭鑱岩,而骨理特深。

前幅說車處,寫出許多材良,工攻,圓外,方中,若箱,若輪,若軾,若軸等,後幅說入誨之,只將前幅說車許多,一一點合,妙義迴環,前起後應,錯落成文,其琢句似考工記,其風格則純乎大家。孫執升

《段太尉逸事狀》

茅鹿門曰:鑱刻情事。

此篇敘太尉逸事,截然是三段文字。第一段寫太尉勇屈王子悕,便寫出千人辟易氣象。第二段寫太尉以仁愧焦令諶,便寫出慈祥愷悌氣象。第三段寫太尉以廉服朱泚,便寫出辭讓有禮氣象,真是筆筆子長,末幅證獻狀之不謬,層折疏朗,亦自可上參史記論贊。孫執升

參考文獻:

[1]孫琮:《重刊山曉閣古文全集》,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藏道光遺經堂刻本。

[2]王建玉:《孫琮及其文學研究》,揚州大學碩士論文,2018年。

作者:駱鵬,1980年生,湖北漢川人,文學碩士,中學二級教師,酷愛讀書,勤於寫作,樂於研究。現在湖北省漢川市華嚴農場場直小學任教。

本文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特色內容

如需參與古籍相關交流,請回復【善本古籍】公眾號消息:群聊

歡迎加入善本古籍學習交流圈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善本古籍 的精彩文章:

《漢書·古今人表》考論
書魂永不散藏園

TAG:善本古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