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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出現在死者家,人人斷定他是兇手,只有在場一道士發現破綻

深夜出現在死者家,人人斷定他是兇手,只有在場一道士發現破綻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布袋小妖

1

有話說七月半,閻王爺會給眾鬼放一夜假。它們由鬼門入凡塵,一來重遊故地,二來也收些錢財。因此,陽間有掃墓燒紙的習俗。燒紙的講究各地不同,玉成子原是宓城人,那裡要將冥幣分成兩份,一份敬先人,一份贈給路過的孤魂野鬼,好替先人免去許多麻煩。

可今夜的冥幣燒得不大對勁,每添一回,火苗就越小點兒。最後「騰」地冒起一道黑煙,旋了好一陣才散去。再看鐵盆里,除了最初燒的一些,其餘連半點焦印都沒有。

玉成子在道觀修行了數年,一瞧便知有古怪。再看天色,濃雲翻滾,電光伏出,不出半個時辰,必降暴雨。可端出羅盤走了一遭,又察覺不到異樣,只得甩袖作罷。

待他回到山門,果然大雨傾盆。中元節原就陰氣重,今兒又逢雨夜,心中莫名有些惶惶。正琢磨著趕緊回屋,忽然一道天雷打下來,正響在道觀上空,驚得他腦中嗡嗡亂鳴。那雷聲里隱約掩著人聲,是一種絕望而慘烈的哀嚎。偏偏還像極了他師弟的聲音。

這下他真慌了,拔腿往觀中跑。剛拐入後院,就看見師弟的房間一片漆黑,所有的門窗都被吹得大開,在風雨中來回亂擺。他顧不及內心怯意,掏出一張符咒直衝屋裡。那一瞬,房中數支蠟燭「噗」地燃起,任憑風如何吹,愣是不滅。他的師弟,已經躺在了地上,顯然沒了生息。

道袍撕裂,身體上留下成百上前的尖牙印,昭示了他被野獸啃咬至死的事實。唯獨臉面完整,是一副極度驚恐的神情。血泊周圍開出許多梅花印記,由屍體延伸向各個窗門,彷彿一顆寒梅盛放,在光影交錯的雨夜裡無比妖異。

是狼。一群狼。

玉成子強撐著追到屋外,端出羅盤再一番搜尋,這次指針和內盤便迅速轉動,久久不能停下。他急目一掃,只見密林深處顯現出許多雙青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他,陰氣森森。

2

山下小鎮名為清水,往多了算,總共七十五戶人家。誰家燉只雞,全鎮都能聞見香。

按理說,這樣的小鎮沒什麼事值得一提。可清水鎮有個人物,姓賈,家住鎮上唯一一座大宅院里,大夥慣喊他賈爺。

賈爺祖上三代都是大夫,他自然懂些岐黃之術。可人各有志,比起濟世救人,他更喜歡做生意。恰好清水鎮別的沒有,就是藥草多,他召集鄉親把鎮上的藥材賣到城裡去,別說,真發了。可惜,好日子沒過多久,人沒了。境遇和山上那位道長一樣,給狼群咬死的。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吶。賈宅的管家當時趕得及時,正好看見狼群躍牆跳走。往前一尋,就發現鎮上的陳生鬼鬼祟祟的在後門晃悠,說是找媳婦來的。夜半更深,往人家後門找媳婦,可別開玩笑了。管家喊上幾個人,直接把人給捆了。

小地方沒官府,事情多是攤開了說。大傢伙七嘴八舌一摻和,往往越弄越複雜。說到最後,眾人瞧著陳生的眼神明顯就不對了,認定是他害了賈爺,這會兒正把人往靈堂押呢。誰知有人搶在眾人之前先到了靈堂,是個身材高瘦的道長,便是開篇里說的玉成子。

小鎮百姓沒大見識,一見他手持拂塵,仙風道骨,以為是仙人下了凡。老鎮長拄著拐上前,恭恭敬敬的問了一句,「敢問這位道長,可是來收妖的?」

這話出口,已然是有所指了。且說賈宅的管家昨夜追出去,正好碰上陳生,就看見狼群齊齊在他跟前停下了,圍著打了兩轉才繞路奔回山林,模樣倒像是老相識。隱隱約約還有一團黑霧引路在前,邪乎的很。

「說狼邪性,怎的賴我頭上!」陳生手腳具捆了,只能仗著嘴上的功夫,「真要能喚來狼群,還能讓你們這麼欺負不成!」

老鎮長哼了一聲,「眼下人多,又是青天白日,你使不得妖法罷了。」

陳生怒極掙扎了一下,「老匹夫,你莫要血口噴人。不是急著找替死鬼吧?」

老鎮長氣得面色通紅,「你小子,不知悔改。定是妖邪迷了心竅了!」

兩人各執一詞,來往不讓。其餘人也沒閑著,你一言我一語都著吵了進來,還拉上玉成子評理,「您不知道,陳生與我家老爺原本就有仇怨,加上婉娘的事,他心裡恨著吶。」管家全指著賈爺討生活,賈爺一死,他是真傷心,老淚縱橫的控訴道,「他性子狠,這下也不知是學了什麼妖法,叫人死如此難看。道長,快替我等將妖收了去吧。」

眼看聲討場面愈演愈烈,玉成子先把眾人穩了下來,「諸位冷靜。且容我一看。」說著,掏出羅盤走向棺材,繞了一周後,取一道符,揚手飛了出去。

說來一張紙沒什麼分量,他的動作也不重,但那道符沒有一點兒飄忽,宛如一道暗器,直挺挺飛了出去,穩穩貼在了賈爺的腦門上。只一瞬,符猛地燒了起來,竟是黑色的火焰,眨眼的功夫就燒沒了,連半點灰都沒剩下。

清水眾人看得心慌慌,對玉成子又更敬重了幾分,忙問是什麼緣故。

玉成子沒有明說,只道狼群留下的傷口陰氣極重,的確古怪。旁人處置不了,還是將陳生交給他比較妥當。常人誰不怕啊?一聽道長肯出手,自然是樂意之至。齊心協力將陳生押回了住處,待玉成子布下陣法,用符將窗門封盡,他們才鬆了口氣陸續離開了。

3

方才提到賈爺和陳生有舊怨,那不是氣急隨意謅的,兩人確實不合已久。

要說這陳生還是個秀才,家中老人砸鍋賣鐵供他讀了幾年書,一輩子沒幹重活,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自從考上秀才後自個兒也有些飄了,認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所以賈爺召集鎮民一同做藥材生意時,他沒參與,一是做不了,二來也不屑於做。

可世事誰說得清呢?賈爺第一筆生意便碰上貴人,往後銀子跟流水似的往兜里走。短短兩年,領著一撥人過上了好日子。可陳生的舉人卻沒考上,只靠著兩老做農活的積蓄維持生計。

他心裡頭是後悔的。可那脾性,也拉不下面子上門謀一份差事,反而把賈爺恨上了。私底下沒少造謠,說賈爺一筆藥材賺了多少,又吞了多少,剋扣了鄉親的銀子。兩人的仇怨就這麼結下了。

以上這些話,是老鎮長私下和玉成子說的。可玉成子布陣時轉了一圈,發現陳家倒不似說的那般清貧。單就陳生媳婦那隻翠玉鐲子,便值不少錢。

「道長喝茶。」陳家媳婦端了清茶上桌,試圖替家主辯說幾句,「不怕您見笑,他當初說是娶我來享福的,眼下只剩苦日子了。書不見讀,活不見做,成天混日子。哪的妖怪能蠢成這樣?您也別費力氣,早早將那陣法撤了去吧,看得人怪心慌的。」

不等玉成子說話,陳生倒先嚷起來了,「慌什麼?我瞧著他就是假道士。說我是妖怪,你敢收嗎?貼幾張破紙符有啥用?我不照樣來去自如。」邊說,邊拉開門,作勢要跨出去。

玉成子也不勸,反道,「你可再往前走幾步。」

陳生一聽來了脾氣,還真就大步往外走。

那時,已入夜。他走了三步不到,院中忽然狂風大作,卷著砂石直往人身上打。那風又陰又烈,如同站在臘月寒山之巔,生要將皮膚割破一般。陳生覺得不對勁,想要往回撤,卻是來不及了,一道黑霧襲來,直奔他後頸。

千鈞一髮之際,符咒金光乍現,猛地將黑霧彈了開來。那一瞬,霧中發出女子的慘叫,隱約還能看出個人形。陳生愣了一下,趕緊趁隙跑回屋裡。

他這下知道厲害了,可不容喘口氣,耳邊傳來幽幽的嗚咽聲,聲色哀婉,好像在說,「……疼……手……腿……全部,都好疼……」說著說著,又唱起了歌,「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歌聲異常優美,有惑人之力。玉成子旋即點了兩人的穴位,念起《清靜經》,助他們穩住心神。

陳生此刻已然面色入土。莫說聲音有何古怪,只聽這曲子,他便心神不寧。偏偏聲音越來越近,甚至有呼吸噴在他的臉面上。他嚇得大喊,抬腿猛一腳踹去,卻發現踹的是他媳婦。

陳家媳婦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跌在地上也不疼不叫,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隨即又撲向陳生。幸好玉成子手疾眼快,揮出拂塵將人擊退,又運氣往她腦門點了一指。陳家媳婦雙目一閉,當場脫力的倒了下去。

「這,這……道長,她,她她……」陳生嚇得結巴,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玉成子問,「知道我為何將陣法布在屋外嗎?」

陳生哆哆嗦嗦的搖頭。

「那是防你,也是護你。」玉成子早已察覺賈爺屍身上有極重的鬼氣,陳生也有。昨夜狼群沒有傷他,肯定是有緣故的,「照方才的情形看,它不會就此作罷。你的妻子應該和狼群一樣,是被蠱惑了。」

話音剛落,陳生抱著玉成子的大腿就跪下了,又是致歉,又是哀求,只盼著能保下一條小命。言辭之間滿是恐懼,倒像是知道女鬼的身份。凡事總講究對症下藥,驅鬼也不例外,在玉成子的追問下,他總算道出一段內情。原來女鬼便是陳生的亡妻,婉娘。

要說陳家的家境,原本確實不好,一日三餐不管飽,老父母又卧病在床,無錢買葯。他不得已,只得離家做工,一走便是五六年。期間,家中全靠婉娘一人支撐著。好在掙了些銀錢,足夠回鄉替兩老醫病了。

他將一直照顧他的紅顏知己一同接了回來,準備給個名分,一起侍奉二老。無奈,婉娘性子烈,怎麼都不答應。最後憤然離家出走,鬧得屍骨無全。

「等我找到她已經晚了,只剩一堆白骨。周圍全是血跡和狼蹄印。」陳生邊說邊捂住臉,「怪我,離家太久,又納新人冷落了她。」

此事其實已有端倪。近兩日,陳家媳婦的行為舉止頗有些怪異。喜穿青衣,喜簪黃花,都是婉娘身前的喜好。有時一兩句話,說的和婉娘的語氣一模一樣。昨日夜半,她忽然坐起身,不言不語,披了件衣裳就往外走。陳生一路追到賈家,這才被當做可疑人給捆了起來。

玉成子追問,「那婉娘與賈爺和我師兄有何仇怨?」

陳生道,「說來慚愧。賈爺早就覬覦婉娘姿色,見她一人迫於生計,便以重金誘惑。婉娘雖不能保女子貞潔,但也是為了爹娘,我,還是感恩於她的。至於道長的師兄,我便不知了。」

玉成子若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然後囑咐他取一根抹過硃砂的麻繩來,將陳家媳婦的手腳捆好,再與一隻大公雞拴在一起,「我只能暫時穩住她的心神。要將事情解決,還需去一趟婉娘的墓地。等天一亮,我們便啟程。」玉成子的目光落在陳家媳婦的左手上,「這枚玉鐲尺寸太小,不是你妻子之物吧?記得砸了,陰氣太重。」

4

待陽色一出,陳生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些。玉成子趕緊喊他出了門,要去尋今夜最大的法寶,需是十年老柳樹上新折的柳條。

可惜清水鎮藥草多,柳樹卻少,要找符合條件的東西,還需跑一趟縣裡。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大半日。等他們趕到婉娘墓地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那是一處小山窪,周圍山體環抱,唯一條窄道可勉強過人。山壁之間橫了幾顆倒塌的枯樹,蔓藤借勢攀爬,纏得十分密實。因此陽色稀缺,陰濕氣重,墓碑旁至今還殘留著前夜大雨積成的水窪。

玉成子將柳條浸入雨水,豎雙指念了一道訣,雨水竟在頃刻見凝結成冰,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入柳條之中。陳生在一旁訝然杵著,只轉著眼珠看玉成子施法布陣,不時朝墓碑瞧幾眼,神情里是掩不住的恐懼。

「為何將她葬在此處?」

陳生忽然聽見玉成子問他,懵了一會兒才道,「噢,此處是我與婉娘的相識之地。她走得突然,我又不知風水講究,就把她葬到這裡。盼著她能念著點我的好,下輩子再做夫妻。」

「那就奇怪了。」

他忙問,「哪裡奇怪?」

「周圍的山勢,墓葬的方向,包括這半張殘餘的符咒,都像是高人所為,有囚困之意。」玉成子捏出一小塊沾滿泥漬的紙張,因為浸了雨水早已破敗不堪,若非同道中人,根本辨認不出,「可惜他行事疏漏,又低估了婉娘的怨念,才把縛靈之地變成了養屍之地。」

陳生聽罷,踉蹌了一步上前,「依您的意思,有人……有人想對婉娘不利?」

玉成子問,「你可有線索?」

陳生捏著手想了好一會兒,「這,實在不知。」

夜幕逐漸降臨,山林各處都響起了細碎不明的聲音。玉成子算好方位,在陣眼處點了一支香燭,叫陳生面對而立。燭光一晃,樹影也跟著晃,影影綽綽間彷彿看見誰蹲在暗處潛伏著,露出尖銳的獠牙,蓄勢待發。

終於,法陣大功告成。玉成子取出一枚符遞給陳生,「眼下已準備妥當,只等女鬼前來索命。可它身邊狼群隨行,我一人分身乏術。待會兒你便站在法陣之中,等我用柳條將它縛住,你再將此符貼上。餘下之事,我自會料理。」

陳生聲音有點顫抖,「那,它會死嗎?」

玉成子道,「鬼魂再『死』,就是魂飛魄散了。聽你所言,她也有萬般無奈。此符只是暫時束縛她的力量,好容我施法,送她入黃泉。至於塵世間的罪孽,自有閻王審判,不會縱了誰,也不會冤了誰。」

陳生恍惚了片刻,點了點頭。

幸虧他們在入夜前及時完成了布陣,女鬼早已恭候多時。只見森森陰風吹熄了蠟燭,取而代之的是密林中十四點青光,似夏日螢火齊齊飛出草叢。它們在發怒,喉嚨里發出低沉的撕磨聲,正踩著無聲的步子一點點向中心圍攏。

呼吸節奏逐漸被同化。玉成子大喝一聲,旋即甩出拂塵,搶先打退了率先撲來的兩隻灰狼。它們摔在地上又迅速跳起,發出憤怒的嚎叫,一波接一波的向兩人襲去。

玉成子很快與狼群戰在一起。雖然只有一人,但他身法極好,沒較那群野狼佔去半分便宜。反是他找出破綻,將眾狼齊齊擋在了結界之外。誰知它們身上開始溢出一陣陣的黑霧,盤繞在半空,逐漸凝成人形。

黑暗中看不出眉眼,輪廓依稀可辨是位女子。她的身法絲毫不落下風,乘風一般朝陳生飛去。玉成子眼疾手快,連忙從後腰抽了柳條揮出。說來也奇,他手邊只是輕輕揮動,柳條卻如活物,幾次臨場打轉與女鬼纏鬥。方才又浸潤了墓地雨水,陰氣更勝一籌。女鬼不敵,很快敗下陣來。

「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陳生已然站定。他從袖口取出王牌,卻不是那道符,而是一把桃木削成的匕首。看著刀刃不夠尖銳,但足以殺鬼斬妖。他沒有遲疑,雙手握住刀柄,狠狠的朝女鬼的心口捅了進去。

慘烈的哀嚎響徹山坳,狼群也收勢嚎叫,伴著稀疏月影,顯得凄涼而無奈。

女鬼的身影開始虛化,動了動口,儘力擠出幾個音節,是婉娘的聲音,「……你,真是……半點無悔?」沒等到回答,她的身體化做一縷輕霧,飄揚了一陣後竟又成了一紙片,緩緩飄落到了陳生腳邊的水窪上。

紙人?

婉娘竟是紙人?

陳生放下顫抖的手,茫然的質問玉成子,「這,怎麼回事?」

玉成子看著那把匕首反問,「你又是怎麼回事?」

此時,狼群已經平靜下來,它們列陣以待,目光緊鎖陳生。玉成子立於它們之中,神色甚是複雜。他沉默了良久,終於長嘆了一聲,「前夜,師兄被害之後,我見過婉娘。」

5

且說回雲崖觀當夜,玉成子端著羅盤追了出去,狼群沒有襲擊他。兩方對峙不過片刻,女鬼主動現身相見,二話不說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來。她說自己名叫婉娘,原為清水鎮陳家媳婦,死後被師兄困在山下三年有餘。傷人事出有因,道長要驅鬼除魔,她任憑處置,只求玉成子聽她細說前情。玉成子也想弄清緣由,便答應了。

事情的開端和老鎮長說的一樣,陳生與賈爺鬧掰了,只憑著父母做農活的積蓄維持生計,日子愈發不好過。不久後,雙親病了,其父痴傻如小兒,其母傷寒體弱,再無力做活,擔子只能落在陳生的肩頭上。

要不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照顧病患是挺折磨人,何況陳生原不是能吃苦的人,剛堅持了兩日便叫苦連天。他總覺著,自己不該埋沒在這小鎮上,於是毅然離家出走,帶走了僅剩的銀錢,留給婉娘的只有一封書信,托她照顧雙親。到底是讀過書的,幾句話寫得決絕壯烈,又情義綿長。婉娘翻來覆去的看,淚水一遍遍的流,對丈夫的思念也是一日比一日刻骨。

她決心照顧好雙親,每日起早貪黑,從吃穿到用度,樣樣親力親為。陳父痴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她替其更衣擦身,從未嫌過臟累。待兩老入睡,便做些綉活,針尖上又是一夜。為著這微薄銀錢,差點把眼睛弄瞎了。

陳母瞧著心疼極了,夜裡常常獨自抹淚。她思來想去把婉娘叫來床邊,拉著她的手反反覆復的念叨,「小婉呀,你是我親閨女。聽娘一句勸,別守著了,我那兒怕是不回來了。趁著年輕,改嫁了吧,莫跟著我倆老東西受罪哦。」

話說得體己,婉娘聽著暖心。哪怕有萬般苦,咬咬牙也咽下去了。她將陳生的留書一遍遍念給自己聽,鐵了心要堅持到底。可清水鎮統共也就七八十戶人家,誰閑得慌天天買你家的綉活?婉娘嘗試向鄉親借點銀錢,但陳家家境實在窘迫,確實無人敢借。街上遇見,都避的遠遠的。

存的米糧很快見了底,再有兩日,三口人就要齊齊上路了。這會兒,又要提到賈爺,他對婉娘早已垂涎三尺。趁著機會,以金銀逼她就範,許諾了相當多的報酬,婉娘無奈之下只得答應。

「兒媳無能,只得用這法子盡孝。願老天知我孝心,讓二老身體康健,守得雲開月明。」那夜,她對著兩老鄭重叩了三個頭,含淚而笑。那夜,暴雨傾盆,氣溫一夕入冬。那夜,痴傻的陳父莫名發了怒,砸了桌子,拉著老伴抱頭哭了一整夜。

從前不願與陳家往來的鄉鄰,這會兒倒是來得勤快。婉娘算是狠下心了,白日照顧二老,入夜開價賣笑,明碼標價,都先把銀子擺上桌來。很快,她湊上了葯錢,吃食暫且無憂了。在過一段,便能存下一些銀錢,為二老添置衣物,自己也能買份水粉胭脂。

要說婉娘的姿色確實出眾,端莊秀麗,再修飾幾分,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賈爺那一眾人,有不少願意納她為妾的。可她堅持不從,等有了積蓄,就開始學做些小本生意,盡量少碰那委屈人的買賣。

日子堅持了三年,婉娘憑著一己之力,徹底改變了陳家的境況。屋子重新修繕,用絹絲鋪窗,清晨的陽光恰好灑在榻上。米缸里糧食充裕,柜子裡衣物整潔,院里還養起了大胖鵝,一叫喚便生氣勃勃。

此時,陳生回來了。面對家門口那狼狽的乞丐,婉娘瞧了好一會兒才敢認。

當年他心懷壯志的離家,沒改掉嬌慣出的脾氣。身無一技之長,又眼高於頂,找份差事高不成低不就,終落得個當街乞討的下場。選擇回鄉,是實在沒活路了。

婉娘也是心軟,見他安然無恙的站在面前,便忘了自己幾年來承受的凄苦。她那時怎麼會想到,情深義重的郎君,不過是披了一張人皮罷了。

在聽說婉娘陪笑賣身後,陳生的臉色瞬時變了。他撒開手就罵,罵她不知廉恥,不守婦道,沒有半點尊嚴骨氣。很快,他納了新人,鄰村一相好的。名為妾,實為當家主母,光明正大的把婉娘當丫頭使喚。婉娘心裡委屈,找他討說法,得來一句「你沾了全鎮的雨露,還不許我納一人?」

從此,他變本加厲,聯合小妾將婉娘折騰的蓬頭垢面,然後用鐵鏈把人鎖到了院子里。他就是要叫大夥都來看看,你們花重金來疼的女人,在他這裡,只夠做個看門狗。還特意寫了牌子掛邊上,三個大字:一兩銀。

那可是臘月天,寒夜飄雪,婉娘一身單衣凍得瑟瑟發抖,只能躲進鵝圈勉強度夜。兩老敲不開兒子的房門,哭著把自個兒的棉被拖了出去,抱著婉娘痛罵畜生沒良心。那一鬧,全鎮都知道了。陳生面子上掛不住,脾氣愈發大,喝了個酩酊大醉,挨家挨戶拍門挑事,言行無狀下流,就為求個心裡平衡。

此舉惹怒了眾人,賈爺一呼百應,喊了大夥齊齊鬧上門,非要把舊賬一一清算。原本陳生還趾高氣揚的,一看對方人多勢眾,當場嚇得尿褲子,絲毫不記得他曾掛在嘴邊的「尊嚴骨氣」是何物。為了免一頓揍,轉手就要把婉娘孝敬給人家。

說來真是諷刺,陳生靠欺辱婉娘來給自己掙面子,賈爺也吃這一套。不管婉娘願不願,他非是把人帶回去才算爭了一口氣。

豈知一直以來忍辱負重的婉娘也是烈性女子,她看透了夫君,更不願平白做了犧牲品,當場便要以死明志。眼看她已經掙脫束縛要撞上牆,屋裡一聲撕心裂肺的「丫頭」,愣是把人攔了下來。

陳母雙腿不便,幾乎是趴在地上爬出來的。隨即陳父也扛著鐵鍬衝出屋,對著人群猛地一通亂揮。他的腦子不清醒,見人便打。有人勸,有人攔,也有人趁亂推搡,場面很快就制止不下,完全亂做了一團。婉娘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等到周圍安靜下來時,陳父已經躺在了血泊里,沒了聲息。

一場鬧劇以一條人命收場,究竟是誰的錯?

賈爺不會認,陳生更不會認。他們居然默契的達成共識,將婉娘趕出了清水鎮。

婉娘身無分文,在路上徘徊了兩日,最後只能入山尋找吃食,結果不幸遇上了狼群。她兩日粒米未進,又被咬破了喉管,只恨狼牙不夠銳利,不能一次取了她的性命。

「你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滋味嗎?」

陳生從回憶中驚醒,聽見耳畔有人幽幽的在說,「求生無路,求死無門。只能靜靜的躺在那裡,看著他們一口一口撕咬著自己的身體。我很害怕,疼都感覺不到了,我想快點睡過去,可是偏偏能感覺到它們在做什麼,是啃到了腳趾,還是吃到了手臂。」

背後陰氣大盛,陳生想逃,身體卻被某種東西纏住了。手腕、腳腕、脖頸上都出現了黑色的手影,一點點縛緊。隨後,他面前的墳墓宛如心臟一般開始跳動,一具白骨從地下慢慢浮了出來。

「記得嗎?你請惡道將我鎖在地下三年。那兒又陰又冷,還有鼠蛇蟲蟻。你知不知道,我左手手腕還疼著?是你的女人為了玉鐲,生生把我骨頭砍斷了。」說著,白骨抬起左手,腕處滴出了鮮紅的血液。

陳生此刻已然崩潰了,渾身顫抖的求饒,「婉娘,我錯了,我,我錯了。求你放過我。」他感覺身上的黑霧越束越緊,連忙又向玉成子求救,「道長,快,快救我!」

玉成子垂下眼帘,「當夜在觀中,我不能盡信婉娘一面之詞,於是下山尋你,打算查清緣由。你原本只要懺悔,誠心送婉娘入輪迴,她便答應我就此作罷。可你非但沒有半點悔意,還要趕盡殺絕。如此,我也再難幫你。」

狼群雙目如幽靈,踩著無聲的步子慢慢靠近。陳生嚇得失聲脫力,根本無法抵抗。他失去意識前,只聽得婉娘發瘋似的大笑,和玉成子清冷的一句話,「放心。她不會殺你。」

6

事情總算結束了。

婉娘領著狼群鄭重磕了三個響頭,以表謝意。玉成子助鬼傷人,也不知受不受得起,乾脆背過身去,「你若真心謝我,就早入黃泉。生前身後的恩恩怨怨,請冥府的大人作判吧。」

婉娘自知罪孽深重,含淚請求道,「道長可否再多容我一夜。」

玉成子不願節外生枝,「你還要作甚?可知多作停留,你的罪孽便越重?」

婉娘誠然道,「我是孤兒,從小無父無母。雖是受託照顧公婆,可兩老確實待我如親身女兒。陳生自私,只妥妥將他們葬了,連香燭供品也捨不得奉上。我想將二老重新安葬,再陪他們說一會兒話。好令逝者心安。」說完,再一拜,「還請道長成全。」

陳家二老待婉娘親厚,婉娘此情,亦是難能可貴。玉成子長嘆一聲,終是答允了。

事後,清水鎮民因感念婉娘的品性和孝心,也為表心中歉意,將她的墓遷到了二老的墓旁。從那時起,墓邊就時常有狼出沒。狼不傷人,只叼來了野花野果。野果的種子在婉娘墓旁生根發芽,沒過幾年便綠樹成蔭,足可替二老的墓遮風擋雨了。

玉成子後來又去過一回,在三人的墓前站了許久,還見到了一位故人。

那夜,婉娘果真沒有殺陳生,只是驅使狼群叫他嘗了苦頭。陳生雙腳盡廢,面目也毀了,成了無法自理的行屍走肉。陳家媳婦瞧不見往後的好日子,頭也沒回的捲走了所有家當,只剩陳生一人苟且偷生,每日爬行在小巷裡討剩飯吃。清水眾人一打商量,將他趕到婉娘墓旁做了守墓人,為從前的惡行贖罪。

至於陳家媳婦,那玉鐲沒捨得砸,陰氣吸引了孤魂野鬼,夜夜嚇得她無法入眠。人很快瘋了,每日拿塊板磚砸玉鐲,鐲子爛了還不停的砸,最後生生把自己的手給砍了下來。可見善心終有善果,惡人必有惡報。(作品名:《婉娘》,作者:布袋小妖。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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