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風流徹骨成春酒,夢寐宜人入枕囊
在詩詞中,詠花是一個很常見的題材,有「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淤泥而不染」的蓮花,還有「輕肌軟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的菊花,今天我們要來欣賞的也是一首詠花詩,是黃庭堅去一位同僚家中,見到他家開的花而作的一首詩,《觀王主簿家酴醾》:
肌膚冰雪醺沉水,百草千花莫比芳。露濕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
風流徹骨成春酒,夢寐宜人入枕囊。輸與能詩王主簿,瑤台影里據胡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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酴醾(tumi都是第二聲),是一種花的名字,又叫佛見笑,重瓣空心泡,屬於薔薇科植物。歷史上關於酴醾的詩句也不少,如陸遊的「吳地春寒花漸晚,北歸一路摘香來」,還有楊萬里的「以酒為名卻謗他,冰為肌骨月為家」,說的都是酴醾。接下來我們來看黃庭堅這首詩的翻譯:
那酴醾花猶如冰肌玉骨的美女熏過沉水香,無論姿質氣韻,其他花草都難以與之相比。酴醾花被露水沾濕,就好像何晏因吃熱餅而出汗;在陽光的照耀下,花朵散發出來的花香,就好像荀彧用香來醺衣。
酴醾花風姿綽約,猶如醇美的春酒,讓人沉醉,將它的花充入枕囊,能讓人美夢連連。但是這樣的酴醾花,終究還是不如能吟詩作文、瑤台影里據胡床而樂的王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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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首聯以美人來比喻酴醾花,「肌膚冰雪醺沉水」,《莊子 逍遙遊》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沉水」是一種香名。酴醾花跟熏過沉水的冰肌玉骨的神女一樣美麗,這種美麗是其他花草都難以相比的。「百草千花莫比芳」,「百草千花」指其他的花草,杜甫的《白絲行》有「萬草千花動凝碧」之句,白居易的《題李次雲虛窗竹》也有「千花百草凋零後,留向紛紛雪裡香」的詩句。
頷聯「露濕何郎是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這裡用了兩個典故,第一句用的是何晏的典故,據《世說新語》記載,三國時期的何晏是個美男子,而且喜歡打扮梳妝,面容細膩潔白。當時的魏明帝懷疑何晏臉上擦了很厚的粉,於是,找了個時間,賞賜何晏熱湯麵吃。不一會,何晏就大汗淋漓,只好用自己的衣服擦汗,但他擦完後,臉更白了,這是魏明帝才相信他沒有搽粉,這就是傅粉何郎的典故。第一個典故也是東漢三國時期的,「荀令」指的是荀彧,當時任尚書令。史料記載,荀彧為人偉美有儀容,好熏香,久而久之,他的身上就帶有香氣,人稱「令香君」。首聯用了美人來比喻花,這兩句就用了美男子來比喻酴醾花,是在厲害,當時的人都是用美女來比喻花,而黃庭堅「用美丈夫比之,特若出類」。當然,這兩句突出的重點也不一樣,用「傅粉何郎」的典故來寫酴醾花被露水沾濕後的形態,而「留香荀令」寫的則是它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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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徹骨成春酒,夢寐宜人入枕囊」,「風流」指花姿綽約。「入枕囊」則是將酴醾花充入枕頭裡面。這兩句主要以春酒醉人以及夢之宜人來突出花的風姿以及芳香。酴醾花的花姿讓人感到沉醉,夜裡枕著它睡覺,聞著花香而入睡,更是美夢連連。
前面都是在讚美酴醾花的美麗芬芳,尾聯筆鋒一轉,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襯托王主簿。王主簿怎樣?「輸與能詩王主簿,瑤台影里據胡床」,「能詩」我們都知道,就是能吟詩作文。「胡床」是一種可以摺疊的坐具,傳自少數民族,故稱胡床,《世說新語》記載,庾亮登武昌南樓,「據胡床,與諸人詠謔,竟坐甚得任樂」,於是有了「胡床談笑」的典故。這種結尾,讓人有一種天外之筆的感覺,可惜這個王主簿資料不詳,這樣一位讓黃庭堅讚賞的人,歷史卻沒能記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