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後傳，此人比宋江還要虛偽？他實力頂級，曾大敗北宋官兵

文：都頭鄆哥（作者原創授權）

之前，筆者與大家品讀了《蕩寇志》（《水滸》續書，清代俞萬春著）第八十四回，陳希真等落草猿臂寨，打破沂州城，正式走上了和朝廷「對抗」的道路。本篇，我們繼續品讀《蕩寇志》第八十五回「雲總管大義討劉廣，高知府妖法敗麗卿」，看看後續發展如何。

情節簡介：當日陳希真等人遇到的原來是前來接應的苟桓兵馬，眾人得勝回山為劉母治喪。陳希真認為此次打破沂州，官軍定會來討伐，因此商議迎敵之事，最後決定派陳麗卿擔任先鋒。雲天彪得知陳希真等打破沂州後大怒，便領兵要征討猿臂寨，不料高封因雲天彪與劉廣等是親屬，於是派青州馬徑鎮魏虎臣接替雲天彪的職務，二人對調，雲天彪於是前往青州。高封從都省回沂州後，調兵遣將，與魏虎臣軍馬一齊興兵討伐猿臂寨。剛開始交戰，陳麗卿等夜間突襲渡河紮營的官兵，取得小勝。高封於是全軍渡河與猿臂寨決戰。由於斗將不能取勝，於是施展妖法，沒想到陳麗卿是雷將下凡，妖魔難近。高封最終使出絕招「混海天羅」，陳麗卿被困，但其元神出竅，依舊使高封占不到便宜。此時陳希真趕到，破了高封妖法，高封敗走。陳希真留劉慧娘等統軍，帶陳麗卿回山，為其收攝元神。劉麒、苟桓下山相助劉慧娘繼續抵敵官軍。

都頭曰：此一回的題目是「雲總管大義討劉廣，高知府妖法敗麗卿」，主要內容很簡單，就是陳希真等打破沂州之後，雲天彪起兵征討未成，反而由高封領兵攻打猿臂寨。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這一回中「戲精上身」，用一種近乎掩耳盜鈴的手法妄圖騙過讀者的眼睛，為什麼這麼說呢？筆者在下面將會做具體分析。我們還是像上期專欄一樣，先來說一下此回涉及的歷史典故，再來分析情節內容。

此回所涉及的典故有三個，第一個是猿臂寨眾人商議抵禦官軍征討，陳麗卿要擔任先鋒時，陳希真對她說：「我兒，既是眾位將軍都保你，你須要小心在意，軍務重事，不是作耍，休要挫我的銳氣。非是為父作難，你須知用兵之時，賞罰最要緊。我此刻同你是父女，一領了信牌，照公辦事。你萬一違悞了軍法。我也救你不得。莫說是你，便是眾位將軍，都是我至交弟兄，當用兵之時，亦是如此。不然，他們何故推我為首，坐這第一位。」此句後範金門批道【暗用晉悼公即位數語，想見希真英霸之氣。】晉悼公是何許人？他是春秋時期晉國的國君，年少聰慧，十四歲即做了國君，在位期間採取了一系列強有力措施，富國強軍，使晉國得以再次稱霸中原，堪稱中興之主。公元前573年，年僅十四歲的晉悼公在眾臣、國人的擁戴下成為國君，並在就職典禮上說：「我能為君本非我欲，豈非天意？寡人羈旅他邦，且不指望還鄉，豈望為君乎？君之貴者，命令以自出也。若以名奉之而不遵其令，不如無君矣。卿等肯用寡人之名，只在今日；如其不然，聽卿等更侍他人。吾不能坐擁空名之上，為州蒲之續也。」意思就是說眾人擁戴自己為君，那麼希望眾人要聽從自己，齊心協力，共同干出一番作為來。當時眾大臣沒想到他能說出如此之語，都很驚異，於是盡心輔佐，晉悼公也果然是個英霸之主，在他的治理下，晉國最終實現中興，重新成為霸主。

第二個典故是雲天彪得知猿臂寨軍馬打破沂州後，領兵準備前去征討，不想高封因為他和陳希真等是親屬，怕他徇私，於是將他調任到青州。雲天彪接到調令後嘆道：「我豈肯如此！高封鼠子把小人待我。」便傳令收兵。範金門在此句後批道【岳武穆詩曰：「出師未捷班師急，相國翻為敵國謀。」春容大雅，令人企慕無已。天彪並未與劉廣交兵，而提綱大書討劉廣，深予之也。】範金門批語中所說的岳武穆，就是鼎鼎大名的抗金名將岳飛。但是後面的兩句詩嚴格來說其實不是岳飛所作，乃是後人偽托之作。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這兩句詩最早出自明代周暉的《金陵瑣事》卷一「箕仙詩句」一文，全文為【友人請箕仙，仙降書是岳武穆。因問將軍恨秦檜否？仙書詩一首中聯，云：「出師未捷班師急，相國翻為敵國謀。」大似武穆口語。】原來在古代有一種占卜術叫扶箕，又稱作「扶乩」或「扶鸞」（也就是現在大家常說的「筆仙」），方法是在木盤內鋪平細沙，然後將乩筆懸掛起來，然後扶箕的人扶著筆的上端，當有神靈附體時，乩筆就會在沙面行走划出痕迹，之後根據痕迹來判斷所問事情的吉凶。而《金陵瑣事》一書中寫的就是作者周暉的一位朋友在請箕仙的過程中成功請到了神仙，而這位神仙就是岳飛。岳飛和秦檜的故事在中國家喻戶曉，因此那位朋友就問岳飛是不是特別恨秦檜，最終乩筆寫下了一首詩，其中兩句就是：「出師未捷班師急，相國翻為敵國謀。」在今天看來，這顯然是不可信的，詩句當是後人寫的。但這兩句詩卻也頗符合岳飛壯志未酬的心境，因此被作者記載了下來。

第三個典故就是高封派青州馬陘鎮總管魏虎臣接替雲天彪，但是這個魏虎臣交割的時候卻問雲天彪當地有沒有油水可撈，結果被雲天彪一頓損。這位魏虎臣滿面羞慚，心中甚是懷恨，對左右道：「這人如此不通世故，日後必遭大禍。」範金門在句末批道【反以高眼憫天彪，絕倒。許青士有言，君子憫小人之詐，小人未嘗不苦君子之迂。誠哉是言。】我們在這裡不解釋範金門所引的這兩句話，來說說這位許青士是何人。原來這位許青士和俞萬春是同時代人，本名叫許乃濟，字叔舟，號青士，在清朝擔任過廣東按察使、太常寺卿、光祿寺卿等要職。他最重要的事迹就是主張弛禁鴉片。大家都知道，清朝晚期，鴉片大量輸入中國，造成白銀大量外流，社會動蕩，因此林則徐等大臣強烈要求禁煙，但以許青士為代表的另一派卻主張弛禁鴉片，也就是將鴉片合法化，從中盈利。許青士的主張最終未被採納，他本人也被降職，第二年就去世了。我們應當看到，許青士的弛禁鴉片論其實是目光短淺的主張，因為這種觀點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鴉片問題，最終損害的只能是國家和百姓的利益，因此是不可取的。拋開許青士的事迹不論，因為他和俞萬春、範金門等是同時代人，而且相距很近（俞萬春晚年在杭州生活，而許青士是杭州人），所以我們可以推測他們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相識的，因此才會引用對方的話。

說完了用典，我們再回過頭來說說本期開頭筆者所說的作者在此回中「戲精上身」的論斷。全書至此，我們知道，陳希真、劉廣等為了救劉母、劉麒而落草猿臂寨，打破沂州，殺傷軍民，這種行為已經和書中作者痛恨的梁山行為毫無二致，陳希真等已經變成了真強盜。書中寫當晚眾頭領酒筵暢敘，席上說起可惜壞了李飛豹這籌好漢，大家都嘆息不已。範金門在句末批道【或謂劉母在堂，斯其為子卯也，大矣。予曰：以苛禮繩強盜，強盜不落草矣。】可見，就連範金門也承認了陳希真等的強盜身分。但這麼一來作者就難免尷尬了，因為《蕩寇志》一書的主旨就是「尊王滅寇」，而作者創造的「雷將」竟然也成了賊寇，按理來說是賊寇就必須要剿滅。不巧的是，陳希真等的「雲親家」雲天彪已經得知猿臂寨打破沂州之事，而以雲天彪的性格，是必然要征討陳希真等賊寇的。但大水不能沖了龍王廟啊，怎麼辦呢？作者死了很多腦細胞，終於想出了一個看似巧妙的手法，那就是將雲天彪調任，阻止雲天彪、陳希真兵戎相見。但作者似乎忘了，這樣一來，所謂的「雲總管大義討劉廣」也就成了一張空頭支票，這種情節設計不但不會讓讀者感受到雲天彪的大義凜然，相反由於標題與情節的不相符，反而把雲天彪襯托得多了一絲虛偽和做作。俞萬春如此創作無異於「掩耳盜鈴」，最終損害的只能是文章的品味和格調。

《蕩寇志》一書中陳希真父女是作者著力刻畫的兩個人物，之前我們曾討論過陳麗卿性格中殘忍嗜殺的缺點，而在此回，陳希真也終於不小心暴露了虛偽的一面，在這一點上，較之梁山寨主宋江，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主要體現在陳希真對待陳麗卿的表現上。大家都知道，自古軍中無戲言。書中猿臂寨眾人商議迎敵官軍時，陳麗卿自告奮勇要充當先鋒，書中陳希真道：「我兒，……我此刻同你是父女，一領了信牌，照公辦事。你萬一違悞了軍法。我也救你不得。莫說是你，便是眾位將軍，都是我至交弟兄，當用兵之時，亦是如此。不然，他們何故推我為首，坐這第一位。」麗卿道：「不勞爹爹吩咐，孩兒都省得，斷不違悞軍法。萬一違悞了，爹爹只管處治。就是犯到了斬罪，爹爹也不必哀憐。……」陳氏父女的對話可以說是「公私分明」，沒想到後文中陳麗卿與高封交戰失利後，轉眼間就換了風格。希真道：「喚麗卿過未。」麗卿上帳。俯伏請罪。希真道：「你這丫頭一味鹵莽。我聽得高封親來，忙傳令叫你且慢出戰，已阻擋不迭。如今不是我到，險送了性命。」便對眾將道：「前日小女參授先鋒時，我原曾說過，若失機敗事，定按軍法。今日非我護短，委是高封妖法利害，人力不能抵敵，小女這場敗北，情有可原，可否從寬饒恕？」看到這裡大家是不是被雷到了？一般將領打了敗仗，都是眾人向主帥求情，陳希真倒是省事，自己搶先為女兒求情，也就是說自己將自己制定的軍規打破，而書中後面又寫「眾將見希真軍法嚴明，無不欽佩。」讀者不禁要問，這到底哪裡軍法嚴明了？和岳飛、戚繼光等名將的治軍相比，陳希真不知被甩了多少條街了，如果放到現代，陳希真的「演技」實在堪稱影帝級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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