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光影渲染有時可能「畫蛇添足」

最新 05-17

誰也不否認攝影是用光的藝術，從「photography」直譯的「用光作畫」之意到光線之於影像主體表現的重要作用，其中的利害相信所有老練的攝影人都會明白。但我們也會看到一種「寰球同此涼熱」的攝影現象，就是更多攝影者會在拍攝任何主體時都想到「只爭朝夕」，也就是利用一早一晚的光線效果來讓拍攝主體展現出不一樣的光效，形成視覺上的美感。

「只爭朝夕」的攝影方式一定百試不爽、萬無一失嗎?當然不是。「只爭朝夕」的攝影方式一定是正確的嗎？當然更不是。大家常說的「準確曝光」和「正確曝光」的辯證關係，恰恰就能證明「只爭朝夕」並不是唯一可行的攝影方式。比如，對於黃山這樣一個最受攝影人關注和喜愛的風景名勝區的攝影表現，我們目力所及的絕大多數都集中於大全景和雲海、日出等氣象的表現，對於黃山本身的山水神韻、文化內涵等，多數攝影人並沒有給予更多關注甚至視而不見，更不用說拍出像60多年前攝影家黃翔的名作《黃山雨後》那樣的視覺效果了。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不少起早貪黑的攝影發燒友太注重光影的渲染了，太把光輝燦爛和雄渾壯觀之類視覺效果當回事兒了。其實，對於任何一種拍攝對象的視覺表現來說，外在的光影渲染等修辭，只能用在合適的媒介和恰當的用途，對於更深層次的攝影來說，有時只能算作一種流俗的方式而存在。為什麼這樣說呢，是因為不少時候的刻意光影渲染會讓拍攝主體失去本有的神韻，讓觀者更多看到外在的形式美感，而損失內在的意象等。

還是以黃山為例，我們可以見到的百餘年黃山攝影名作和代表性作品，也只有源自沙龍一派者更注重光影渲染等，而不少有深度有影響的名家作品，展示的則是其心目中的名山氣象和山水情懷，其間的差異化和多樣性，足以值得我們參閱和思考，只不過不少人受視野所限，沒有更深入地對這一題材的攝影方式進行閱讀和研習。同樣，近年來以「東方詩意·黃山影像」為主題的幾次攝影工作坊，無論是拍攝黃山本身還是拍攝黃山腳下的江水、村落，最終的成果竟沒有一組是直接以日出日落時分的光線作為線索來串聯起來的專題，大多數的攝影人通過導師的講授和個人的突破化創意，將完成的樣式豐富的作品集合起來，就可以給我們提供一個幾乎相同時空下的黃山百態。相信參與其中的諸多攝影專業學子、職業攝影師和黃山本地攝影愛好者，都會在這樣的轉變性創造中獲得更多理念上的更新。相信這樣幾日速成的黃山影像作品，依然會在傳播中超越傳統的雲海日出場景，既給人視覺上的新鮮感，又提供給了觀者切入黃山文化意韻和自然魅力的思考。如果說光影呈現是看錶象的話，那麼工作坊類活動引導的深入創作方式則在試圖深入其內里。

坊間流傳甚多的中國攝影金像獎獲得者黃利平的拍攝方式，亦與不少攝影人一樣看天氣決定，不過他的思路恰恰相反，看到天晴氣朗便繼續睡覺，倒是一遇上陰雨天便趕快出門拍照。這是緣於他拍了幾十年的黃河灘區主題影像在這樣的天象下更能展現出其獨特的風格和內在的感觸。沒了光影效果的對比，人物和環境在鏡頭中呈現得更為純粹，也更易於讓觀者的視線集中在主體上，不會被外在的形式所干擾。所以有攝影家認為，拍攝環境肖像的最好氣候條件就是陰天的漫射光。

偶然有一次看到某位攝影人展出的一組表現山水景緻的作品，對於山石和水流的關係處理、對於靜態物象的視覺把控力都相當到位，但因為選擇並渲染了陽光營造出的光影氛圍，而被一位專家認為有「畫蛇添足」之感，如此拍攝遠不如選擇陰天將山水相依的環境凝結在安靜的畫面中，更多展現物象本身的質感和力量。

這樣的例子有很多。我們並不否認對於光線的恰當運用能為照片增光添彩，比如已故的網紅級香港攝影家何藩拍攝的無論是香港街頭的生活，還是安靜的風景，都在光影氛圍的營造方面讓觀者讚歎。這是因為他以自己的方式找到了獨特的視覺語言，將中國傳統畫意的影像化解構運用到了較為極致的地步。同樣，一些知名的街拍攝影家也會利用大光比下的街頭光影來營造畫面，讓環境與人物等恰如其分的相融相生。這些照片遠遠不止早晚時分的拍攝，有時候正午時分拍下的視覺效果獨具生動感。可能有人會說薩爾加多的《創世紀》系列作品中，也有不少光影生動的畫面，但我們如果看全了他關於這一主題的作品的話，就會發現這種應用只是其面對人類生存環境的大命題視覺表現的一小部分，是對於合適的拍攝對象的恰當視覺呈現，其他作品同樣是因時因境而異地把控光線，其中並無刻意的渲染，而是依照主題來選擇和應用。

繞了這麼多，其實想說的是，面對一個拍攝主題和拍攝主體時，我們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將其特色最大化展現出來，將其作為本體的內涵最大化地進行彰顯，而不要陷入找尋冷暖色調和光線氛圍營造的刻意中來。

文章刊發於《中國攝影報》·2019年·第36期·2版

作者：奚水

編輯：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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