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飛蛋打的婚姻

一

「親愛的，我懷孕了！」收到小雅的簡訊，葉子打心眼裡為閨蜜高興。她終於放下過去，走出一條康庄大道，往事如煙，兩年前的那個下午又浮現在眼前。

那時，小雅與葉子還是一對路人。如果不是該死的小偷搶走葉子的包，不在同一圈子裡的兩個陌生人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任何交接，但生活沒有如果，那個下午命運安排她們相識、相知，到後來發展為無話不談的死黨。

葉子與老公秦浩共同經營一家裝飾公司，規模不小，上上下下有一百來號人。秦浩是董事長，葉子任總經理，夫妻齊心，其利斷金，每年純收入可觀，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令人羨慕嫉妒恨。

那天下午，葉子獨自駕車回家，在路口候等候紅綠燈時，有人叩響副駕駛一側玻璃。扭頭一看，原來是個中年婦女，衣衫襤褸，亂麻似得頭髮下掩藏著一張歷經風霜的臉，兩隻手不停比劃著，嘴唇一張一合。

葉子是個熱心腸人，雖然沒聽清對方究竟說了些什麼，但是腦海中自動補出「好心人，幫幫忙」等類似話語。同在一片藍天下生活，有多少人正在咬著牙砥礪前行。自己的一個善舉雖不足以拯救他人一生，但能幫多少算多少，幫了一時算一時。

她沒有多想，摁下玻璃。與此同時，中年婦女快速拿起副駕駛上的包，風一樣捲入人流中。葉子足足愣了10秒，腦袋裡空空如也。包里的現金、銀行卡、手機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剛剛做好的投標文件資料全在包里，明天一早就要用，如今公司已經下班，即便重新補做也來不及了。

隨即打開車門，望著哪個飛奔的背影嘶吼著:「抓賊啊！抓賊啊！」路人形色匆匆，她的吶喊在人海里沒有激起一點兒波瀾，眼瞅著人影越來越模糊，葉子一下子癱坐在馬路牙子上。

「你好，是你的包嗎？」看著飛出去又飛回來的包，葉子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不能表達她心底的謝意，只是緊緊拉著小雅的手不鬆開。

仔細看看，發現小雅表情木訥，兩隻眼睛腫得跟核桃似得，顯然哭過的樣子。看著恩人心事重重，葉子柔軟的心揪成一團，不放心讓她一個人走，便把她帶到葉子常去的雅緻酒店。

席間交談中，葉子得知小雅來自河北農村，一人在異地求學。大學裡談了一個男朋友，兩人相處甚歡，原以為畢業後能組成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不料昨天，男朋友提出分手，理由是小雅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父母在老家給他尋覓下更好的對象，獨生女，父母在機關上班，家有三套房加一輛小轎車，如此條件，憑個人能力，最少少奮鬥二十年。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男朋友心動了，儘管小雅真的真的很愛他，他卻真的真的看不上小雅。

聽完小雅的敘說，葉子氣的牙齒根痒痒，活生生的勢利眼，渣男一個。為了表達謝意，葉子邀請小雅來他們公司發展，福利待遇保證令她滿意，然後憑本事啪啪去打前男友的臉。

兩人同一部門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接觸了一段時間，葉子發現小雅的性格與她有驚人的相似處，而且兩人的人生觀，價值觀基本雷同。加之先前的緣分，兩人很快發展成好姐妹，成了無話不談的閨蜜。

小雅的工作能力完全對得起葉子對她的信任，如今憑自己的辛苦勞動，已經在市中心購買一套兩居室，把爹媽從鄉下接過來一塊住。

無奈商場得意，情場失意，自從被前男友分手後，她生活得重心只剩下工作工作還是工作，為此葉子私下勸說小雅，切不要為了一棵歪脖子樹，白白浪費了自己的青春年華，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每次小雅都是搖搖頭，怎麼這次來得如此突然，連孩子也有了。想到這裡，葉子拍了拍腦袋，扯到哪裡去了，差點兒把正事忘了。開玩笑地隨口道:「保密工作做的不錯，孩子的父親是誰？仔細介紹一下，到底是誰把小妮子的春心偷走了。」

……

一陣沉默之後，小雅擠牙膏般蹦出幾個字:「你——老公，秦浩！對不起。」

二

秦浩與葉子是大學同學，畢業後跟大部分人一樣，為生活迷茫惆悵過。前後換了好幾撥工作，看盡他人白眼，也曾懷疑過人生的意義。

結婚半年後，葉子意外懷孕，本來兩人有了共同的結晶，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看看租住的地下室陰暗又潮濕，前後加起來不足十平米的逼仄空間，頓時喪失生孩子的勇氣。

何況秦浩父親查出肺癌，住院化療又是一筆天文數字，想想孩子生下來，且不用說尿不濕奶粉錢哪裡來，光懷孕一項需要損失不少錢財。別的不說，若真要把孩子生下來，葉子很快將面臨失業。累活不能幹，重活不能幹，哪些私人老闆算計的門清，在他們眼裡，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等同於吃閑飯，誰願意繼續僱傭她？

當然他們也不會蠢到直接開除你，而是變著法子在背後給你穿小鞋，直到擠兌的你在單位待不下去，主動提出辭職為止，這樣一來就不用付違約金。

至於生孩子嘛，真的如藍天上的白雲，看得見卻摸不著。最後兩個人商議後，走進一家私人診所，因為拿不出無痛手術費，選擇了傳統刮宮。痛得葉子臉色發白，冷汗不斷往外冒，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嗅著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秦浩與葉子的兩顆腦袋緊緊擠在一處，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彼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暗暗發誓:日後一定要好好努力，好好工作，好好掙錢，越多越好。

三個月後，秦浩的父親還是走了，留下一屁股饑荒，無異於貧寒之家又放了一把天火，若想靠兩人當下收入還清外債，鬍鬚早已經變白。

無奈之下，秦浩開始一個人干兩份活，常常累的忘記吃飯，一日三餐變成一天一頓。好在他的努力看到回報，月底的工資節節攀升，而且由於他想客戶所想，對於他設計出來的裝修理念，得到許多客戶一致好評，在業內傳為佳話，常有人指名道姓來找他，慢慢地他的心思活絡起來，等手裡稍微寬鬆一點，選擇另起爐灶單幹起來。

創業談何容易，背後撞過的牆，流過的淚只有自己最清楚。剛開始，各方面都沒有穩定下來，為了節源開流，大小事件都需要秦浩親自動手，一個人只有兩隻手，畢竟誰也沒有孫悟空的本事，能分身乏術，這時老婆葉子成了秦浩的左膀右臂，常常替他奔走在建材市場。

葉子曾經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不顧夏日炎炎，整整三天只為滿足客戶一個小小需求，挨家挨戶在市場里尋找，結果因過度勞累，直接暈倒在路旁，等120拉到醫院後，醫生無情告知:「孩子已經不在了，因子宮損傷嚴重，今後也不會再有孩子。」醫生的每一個字扎在兩人的心尖上。

後來秦浩的生意越做越好，逐漸積累起人脈和資本，註冊商標開了一家裝飾公司，由夫妻二人共同經營。日子表面上過得熱熱鬧鬧，唯一遺憾的是儘管葉子看了不少大夫，湯湯水水各種藥劑喝了個遍，肚子卻絲毫沒有動靜，孩子成為他們誰也不敢觸摸的痛。

如今，小雅輕易懷上秦浩的骨肉，母憑子貴，葉子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她知道秦浩做夢都想擁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孩子，看來擺在她前面的路有且只有一條可走——離婚。

三

秦浩從外面回來，看到他葉子感覺比吃了一隻蒼蠅還噁心，胃裡翻江倒海難受的很，真想衝過去扇負心漢兩個耳光子。理智告訴她，衝動是魔鬼，並不能解決實實在在的問題，她強忍著內心的屈辱，把到嘴邊的話活生生咽進肚子里。

「你打算怎麼辦？」秦浩的耳膜捕捉到葉子的質問，腦子一時沒有跟著轉過來彎。隨即調動面部表情，不屑地說的了一句:「什麼？莫名其妙。」

哼，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葉子心裡默默想:人家都已經找上門逼宮了，你還裝得無事人一樣，在哪裡演戲給誰看？她心裡的忍耐度也是有限的，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恭喜秦先生，要當爸爸了！」

葉子的話猶如豬尿泡打在秦浩臉上，疼倒是不疼，卻騷的他臉紅到脖子根，頓時像霜打過的茄子，焉了下來:「你還是知道了。」

什麼話，你還想騙到什麼時候？葉子徹底失望了，和這種人說話簡直就是在浪費唾沫星子。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是她做事的風格，也學不來，天生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她向來做事乾脆，果斷，就算哭也會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獨自流淚。

「房子給你，車子歸我。公司股權和存款各自一半，如果你沒有異議的話，明天上午民政局門口見。」葉子要求不過分，說出的每一個字掉到地上能砸出坑來。

秦浩太熟悉葉子了，如果她和你吵鬧，至少說明她還在乎你，在她心裡你仍然佔有一個角落。現在她根本懶得搭理他，證明這次她真的傷透了心，連和他吵鬧都覺得在侮辱她的智商。

她說要離婚，秦浩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兩個字。看著葉子一副鐵石面孔，嚇得膝蓋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葉子腳下，拉起她的手不停抽自己耳光:「老婆，對不起，這次是我錯了，求求你不要離婚，我不想失去你，我愛你，愛我們這個家。」

葉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人當面掉眼淚，看著秦浩哭的跟個孩子似得，她的心腸再也硬不起來，何況所有的堅強都是偽裝出來的，打心眼裡她還在愛著他，只是不能接受他對婚姻的背叛和不忠。

「為什麼這樣對我？」葉子不敢看秦浩的眼神，高高抬起下巴仰望著天花板，淚水不停在眼眶裡打轉。

「有一次出去應酬，我喝多了，小雅送我回家。然後……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說話的樣子真的跟你很像，我喊你的名字她沒有反駁，我以為哪個人就是你。直到第二天早上醒來，我才發現竟然在她家裡。當時我就奔潰了，不敢告訴你，怕你生氣不原諒我。原以為時間會沖淡那場噩夢，沒想到她居然懷孕了。我向你發誓，真的只有一次。」

原來是這樣，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小雅，她最好的閨蜜，她一直把她當姐妹相待，最後她卻給自己下了一道重口味菜，葉子悔得腸子變成青褐色，還真是防火防盜防閨蜜。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小雅用卑鄙無恥手段勾引秦浩，可她肚子里現在裝的是實實在在的貨，是秦浩的嫡親血肉，他會捨得讓流掉嗎？想到這裡，葉子覺得腦殼痛。

約小雅在她們第一次去的雅緻酒店見面，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不同的時間演繹著不同的心境。從前兩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沒想到為了一個男人，變得跟敵人一樣勢不兩立。特別是葉子，真想剃光小雅的長髮，看她後腦勺是不是天生有反骨。

「對不起！」小雅的頭低到胸前，根本不敢看葉子。

「呵呵。」葉子苦笑道:「多好的三個字啊！你當初勾引秦浩的時候怎麼沒想起它？秦浩呼喊我名字的時候你怎麼沒想起它？現在卻拿它來掩蓋你對我的傷害，真當我是天字第一號傻瓜？虧你也能說出口，以前都是我眼瞎，錯看了你，早知如此，我寧願丟掉哪個包，寧願一輩子也不要遇上你。你這樣的人沒有去演繹圈發展，真的是可惜了。」

聽完葉子的數落，小雅擦乾眼淚，拉起葉子的手:」葉姐……「

「我不想聽你說，不管咋樣，孩子是無辜的，這裡是十萬塊，等孩子生下來我會再給你一筆補償款，但是秦浩的孩子必須由秦家來撫養。」葉子推開她伸過來的手，轉身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摔在小雅面前。

小雅搖了搖頭:「不，我不要孩子一生下就沒有父親，走到哪裡都要背負私生子的罵名。」

見小雅如此囂張，氣的葉子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不客氣地警告著對方:「當初你躺在秦浩身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的結局。你——註定是孩子一生的恥辱，除非你把孩子交給我來養，放心吧，他是秦浩的骨肉，我不會虧待她。」葉子的話冷得小雅渾身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秦浩！秦浩！秦浩！小雅慌了神，她要找秦浩為她主持公道，拿出手機，撥通那串熟悉的號碼。

四

一個月後，小雅入住帶花園的洋房。家裡有傭人出門帶司機，再也不用為每天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等基本日常生活需要而發愁，並且每個月固定還有一萬塊的零花錢。

秦浩說，只要能平安生下他的孩子，別的好商量，他從來不會虧待女人，日後定會給小雅一筆高昂費用來彌補她如今的付出，保證其後半輩子不在為錢苦惱。

小雅坐在陽台上眺望著遠方風景，現在的生活是她多年奮鬥的目標，好不容把夢境變成現實，按理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可是她一點不覺得快樂，身後偌大的房子帶給她無限失落。

一個人在城裡打拚，真正關心小雅的親人全在鄉下，她好幾次拿起電話想打給媽媽，把自己的遭遇一股腦兒傾倒出來，想想母親的高血壓，一次又一次選擇默默放下。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原先碰到煩惱，還可以找葉子聊一聊，可自從上次見面後，她根本不給解釋的機會，已經把小雅列入黑名單。

十個月漫長的煎熬，小雅終於迎來了她的生死劫。孩子分娩時，胎盤發生黏連引起產後大出血，經醫生六個多小時的竭力搶救，她才活著走下手術台，看到六斤六兩的女兒。

小雅生產後，秦浩主動送她一套房子作為補償，同時提出小雅一個未出嫁的女人帶孩子，出去難免會遭人指指點點，為了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成長環境，他要把孩子抱回秦家，由葉子來撫養。如果小雅同意，他和葉子願意在追加補償五十萬人民幣。

鬼門關繞過一圈的小雅，深刻體會到每一對母子都是生死相依，女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任何力量休想再把她們分開。

秦浩的算盤落空後，終於露出可惡的嘴臉，直接強行上門搶孩子。小雅看著粉嘟嘟的女兒即將從她身邊消失，連死的決心都有，恬著厚臉皮死死抱住秦浩的腿，使其邁不開步子，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來，扯著嘶啞的嗓音祈求秦浩把女兒還給她。

秦浩鐵了心，誓要把女兒抱回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小雅的心一片冰涼，咬咬牙報了警，一紙訴訟把秦浩送上法庭。

一時間，關於小三與私生子的話題上了當地娛樂版頭條新聞，淪為人們茶語飯後休閑時光的笑料。

秦浩滿不在乎這些，人嘴兩張皮，他們想怎麼說就怎麼去說吧！憑他現在的身價，還怕找不到女人？想要做她老婆的人街上一抓一大把，何況葉子都已經選擇原諒他，還有什麼畏懼感？

小雅亮出證據後，一直蒙在鼓裡的葉子，才知道所謂的「酒後亂性」原來還有另一個版本。

真正的無辜者是小雅，她沒有主動勾引秦浩，相反再一次出差中，秦浩借著酒勁強行施暴她。事後，秦浩苦苦哀求她不要告訴葉子，說葉子近段時間身體不好，患有抑鬱症，怕她受不了刺激去尋死。

想想葉子對她往日的恩情不薄，小雅實在不忍心把她逼上絕路，伴著淚水艱難咽下苦果。經過一個月的失眠，老天爺再次跟她開了個玩笑，就一次，小雅居然懷上了秦浩的孩子。

她第一次告知葉子，想把事情的經過解釋清楚，沒想到葉子根本不給她機會，她也不敢說太重的話，怕影響到葉子的病情。而秦浩得知後，苦苦哀求她不要打掉孩子，說他不孝，做夢都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偏偏葉子又扛不動傳宗接代的大旗。

蒼天有眼，繞著彎賜予他做父親的權利，只要她生下孩子，將來無論孩子跟誰在一起，保證生活和教育都會享有一流的資源。而且小雅作為親生母親，一輩子永遠是孩子的第一監護人。

聽著小雅拿出來的錄音，葉子不敢相信，每天擁她入懷，口口聲聲說愛她永不變的那個男人，竟然會背著她，對另一個女人編出美麗又可怕的謊言。

赤裸裸的現實擺在眼前，葉子終於看清秦浩扯掉面具後不能直視的醜陋嘴臉。多年的商海沉浮，他早已經變了，再也不是她喜歡的陽光純情大男孩，而是一枚玩弄兩個女人於股掌之間的渣男。

千算萬算，秦浩沒算到小雅手裡會有他所有的錄音。他永遠不知道前男友帶給小雅的痛苦有多絕望，從那時候起，她再也不相信男人的承諾，簡直就是六月的天氣說變就變，翻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所以每次秦浩與她交流，小雅都偷偷錄下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

證據面前，秦浩無話可說，加之孩子未滿三周歲，最終判決由小雅撫養。

就在小雅拿到判決書的第二天，葉子向法院正式提出離婚訴訟，要求合理分配夫妻共同財產。（作品名：《雞飛蛋打》,作者：慕容白雪。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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