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他炮製了梁山上最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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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時節，雁過長空。

鬚髮皆白的金大堅抬頭望了望遠去的雁陣，一如梁山上看到的那般。

想到梁山他不免有些惆悵，正欲低頭嘆息卻發現小院石桌上那壺剛剛沏上的龍井，正氤氳出縷縷幽香。

曾經的爾虞我詐轉換成了眼前的歲月靜好，暗處里的刀光劍影變成了現實中的雞鳴狗吠，金大堅覺得這才是生活本應有的狀態。

比起安穩的現實，當年那些所謂四海之內皆兄弟，上應星宿替天行道之類，不過愚蠢而可笑的謊言。

只是這樣殘酷的領悟，粗笨的李逵不明白，靈巧的花榮也不明白，倒是那個水軍頭領李俊似乎早有預感，因此待南征方臘歸來後，轟轟烈烈的梁山歸於沉寂，這個綽號混江龍的年輕人卻能全身而退。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當你能預知未來時也能及時規避風險，時至今日，昔日的梁山好漢多半已灰飛煙滅，而金大堅卻是大宋內務府御寶監的退休官員。

回想起當年在梁山的那些往事，他依然堅信能繼承祖上傳下來這項制碑拓印的技藝，是他今生最大的幸運。

01

鐺!鑿子撞擊堅硬的花崗岩迸發出的火星，讓金大堅打了一個激靈。

他下意識的撫摸著眼前的石碑，才發現在這處隱蔽的山洞裡夜以繼日的勞作了一個多月，總算得以重見天日。

山洞位於梁山西北角一處瀑布的後面，震耳欲聾的的激流能掩蓋周圍所有的聲響。

打量著這座精心選擇的洞穴，金大堅的臉上不禁浮出一絲苦笑：論精明算計，世間有幾人能比得了吳學究？

那是三個月前的一個深夜，梁山上一如既往的喧囂。

阮氏兄弟正忙著和白勝石勇等閑漢推牌九，魯智深和武松扶著罈子狂飲，就連那猥瑣的王英早早的熄了燈，儘管門窗緊閉，不過裡面與扈三娘調笑的聲音依然肆無忌憚……

胡亂用罷晚飯，金大堅便借故回到住處，他心裡明白自己的身份在梁山上很尷尬，他出身卑微，既沒有衝鋒陷陣的本領也沒有運籌帷幄的謀略，就連祖傳這點刻制印信的手藝，也被李逵一眾莽漢拿來嘲諷－－他將印章蓋在蔡京的家書上，差點讓宋江身首異處。

漫漫長夜，無人可訴才是最令人心碎的孤獨。

篤、篤、篤!屋外外傳來了三聲叩門聲，金大堅卻不意外，憑細節推定應該是吳用深夜造訪了。因為梁山上以草莽居多，能夜半叩門者必為吳用。

果然，當他起身開門時，迎面而來的，正是一臉笑意的吳用。

「眾兄弟酒興正濃，先生卻借故離場，莫非有甚心事？」吳用一手輕拂鵝毛扇，轉身盯著金大堅揣測道。

金大堅從心裡反感對方這副故作高深的姿態，迫於情面只得與他推脫了一番。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終究是話不投機，一時又陷入沉默。

「小可今夜前來，確實是有事相求。」，吳用先打破了僵局，從懷中掏出一個密盒遞給金大堅，還未待他開啟便道：「先生綽號『玉臂匠』，金石雕刻的功夫相當了得，還請先生務必按盒中文書的內容，刻制於石碑上。」

金大堅一臉疑慮，正欲打開卻被吳用攔住：「先生切莫急於打開，先收拾行李，隨我去一個地方!到那裡之後，先生方可閱覽。」

「現在就動身？去往何處？」，金大堅不解，並轉身看了看內室，那裡妻兒睡得正酣。

「先生無需多問，備下幾件衣物和雕刻用具即可，切勿遲疑，此乃宋頭領密令。至於家小就留在梁山，眾兄弟自會好生看待。」

吳用的話語間有了些許不耐煩，那語氣分明不容質疑。

既是軍令，金大堅便不再言語，提起剛剛收拾妥當的褡褳，便與吳用消逝在茫茫夜色里。

清冷的月色、寂靜的渡口，狹長的船艙里吳用與金大堅相對而坐。

船尾那艄公將櫓搖地吱吱呀呀，八百里的的梁山水泊顯得極為詭異。

02

空曠的山洞被收拾的極為隱蔽，就連洞口那幾根樹藤都掛滿了綠葉，如果不是吳用指引，金大堅都不敢相信，人多勢眾的梁山上還有這樣一處秘境。

「石料都已備好，時間緊急，先生依令而行，兩個月為限，完工之日我自會迎先生出來。每日飯食我遣艄公送來，這艄公又聾又啞還不識字，自然不會透露絲毫蹤跡。」

直到現在金大堅都不明白這個密令的意義，不過自從上了梁山，他就不再是收人錢財替人勞作的尋常匠人了，他必須得服從頭領們的安排，即便所有的安排都以軍令的名義。

「先生此番務必謹慎，切莫走漏消息，儘早完工，寨中的妻小還等著先生早日團聚吶!」，臨別時吳用轉身那鬼魅的一笑，令金大堅毛骨悚然。

血洗青州城、火燒翠雲樓，這幫人嗜殺的手段他早有耳聞，如今妻兒尚在山寨中，除了依令而行，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吳用並沒有食言，每日拂曉時分，那艄公都會將食盒系在離洞口不遠的一處蘆葦盪間，飯菜足夠他一天食用，如此反覆一個多月。

這世界始終是殘酷性的，對外宣揚的兄弟情誼重於山，在利益面前不過是一戳即破的薄紙。

金大堅撫摸著傾注了幾十天心血的石碑，不禁這樣感慨。

只是當他看著那一個個刻成為碑文的名號，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因為在鄉下，只有死人的名字才被刻成碑文。

天魁星呼保義宋江，天罡星玉麒麟盧俊義。

天機星智多星吳用，天閑星入雲龍公孫勝

天勇星大刀關勝，天雄星豹子頭林沖。天猛星霹靂火秦明，天威星雙鞭呼延灼……

金大堅默念這些姓名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做法事時道士口中念叨的亡者名錄，他不明白吳用為什麼將他安排在這隱蔽的洞穴里刻制這座寓意晦暗的石碑。

當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地巧星玉臂匠金大堅」時，這種壓抑的感覺便愈發沉重了。

03

那一年金大堅還是濟州城外衣食無憂的手藝人。只因宋江潯陽樓題反詩被捕入獄，吳用將他與好友聖手書生蕭讓騙上山寨偽造書信印章以救宋江。

不料中途被江州通判黃文炳識破，引得梁山與朝廷一場血戰，這才斷了他重回鄉野的希望。

憑心而論，梁山的這片天地並不適合他。他只是一位手藝人，那泛著火星的鑿子、案頭的書香、油亮的印墨以至於鄰裡間熱情的寒暄，才是他夢裡流連忘返的家園。

身處刀頭舔血的江湖，即便有一日能歸隱紅塵，還能回到從前嗎？

金大堅不知道，但他知道，即將能與寨中的妻兒團聚了。

因為遠處，吳用正駕著一葉小舟如約而至……

有些事，不到你親眼見證的那一刻，你永遠不會知道即將會發生什麼，即便是你無數次的身處其間。

一月後，三更時分，月明星稀。梁山忠義堂外，卻是一片肅穆莊嚴。

公孫勝手執長劍立於祭壇上，宋江及一眾頭領恭恭敬敬的立於壇下。

忽然聽得一聲巨響，公孫勝大叫一聲：「眾人聽令，九天玄女降石碣碑於忠義堂!」

說罷，長劍一擲正插在堂前替天行道的杏黃旗旁。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云。

倒是吳用對宋江勸道：「既然道長已窺得天機，不如將這地下挖開，看它是何等神物？」，宋江低頭沉吟了一陣，便揮手讓李逵、王英率人將地挖開。

當那塊石碑赫然映入眼帘時，金大堅感到一陣眩暈。

他當然能夠辨識，這塊石碑就是他此前在洞中勞心費力的傑作。

心能欺騙人，但手不會。那石碑上經他的手刻出的每一條刀痕，他都熟爛於胸。

待聖手書生蕭讓將碑文謄抄後，眾人才分別看清各自的排名，有幾個頭領或許是對自己的排名心存疑慮，不過眾人都傳言此乃天意，理當順應上天，這才作罷。

金大堅看到杜遷宋萬這兩位梁山元老級才排名82位、83位，遠在宋江胞弟鐵扇子宋清之後，心中終有些不忍，他正欲上前安慰幾句卻被一旁的人拉住，轉身一看正是吳用。

「先生今日排名地煞66位，全賴於技藝精湛方才授予這等名號，大喜之日先生還不與我共醉一番？」

金大堅既覺心酸又感無奈，當夜便醉得不省人事。

那是金大堅此生唯一的酒醉，也是梁山有史以來最激情的一次狂歡。

04

山嶺崎嶇水渺茫，長空雁陣兩三行。忽然失卻雙飛伴，月冷風清也斷腸。

南征方臘的途中，宋江看著身後這支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念及前程微茫不免心有悲戚。

這位久經江湖的大佬心裡清楚：有些路，一旦邁步，便再也無法回頭，就像當初埋下了那塊刻著天罡地煞排名的石碑。

想到石碑，他突然羨慕起了金大堅－－那個卑微卻善良的手藝人。征方臘前，因為技藝聞名，金大堅被皇上看重，特賜任職於內務府御寶監。

從此所有的殺伐征戰都與他無關，他只需將餘生傾注於那方寸之間的印章間，從此歲月靜好了無牽掛。

這不這正是自己和身後這些兄弟們夢寐以求的結局嗎？

只是通往成功的路，有些人用汗水鋪就，有些人卻要註定要用鮮血。

而對於金大堅，如果不是因為上了梁山接受詔安，他最多也不過是濟州城外一個名聲顯赫的匠人而已。

前年福香煙花，拂曉夢碎魂沙。萬物造化弄人，緣分陰錯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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