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獨角獸

在歐洲神話中，獨角獸是一種神秘且具有魔力的動物，生活在廣闊而茂密的森林中。它們頭頂長有長角，外形好似純白色的駿馬。傳說中，普通人哪怕窮盡一生也無法找到它們，只有受到祝福的聖人才有幸一睹其風采。

獨角獸只是人們美好的想像。然而，在古代歐洲，橫行於大西洋北部的維京人卻時常以比黃金貴幾倍的價格向歐洲人兜售「獨角獸角」。這種角修長、帶有螺旋紋路，與神話傳說中記載的獨角獸的角幾乎一模一樣。儘管價格昂貴，但高官顯貴們仍趨之若鶩，連伊麗莎白女王都不惜耗費在當時可購買一座城堡的錢購買一根完美的「獨角獸角」。

事實上，維京人口中的「獨角獸角」並非來自北歐大陸茂密的黑森林，而是來自大西洋北部的冰冷海域。那角自然也不是來自獨角獸，而是來自一種獨特的鯨——一角鯨。

長角的「大魚」

一角鯨是鯨目、一角鯨科兩種鯨類中的一種。另一種是通體潔白，腦袋渾圓，額隆凸起的白鯨。如果說一角鯨是最為特殊的一類鯨，恐怕沒有人會有異議，因為無論從棲息地還是外形上來說，它們都太特別了。

一角鯨生活在滿布冰雪的北冰洋，這也讓它們成為全世界分布最靠北的鯨類。長期以來，這片冰冷的大洋鮮有人類到訪，只有漁民或海盜會偶爾涉足——這也難怪一角鯨的秘密能被維京人保守得如此之久。直到1577年，英格蘭探險家馬丁·弗洛比舍在尋找一條穿過加拿大北部海冰的航道時，才第一次記錄到冰冷的海水中生活著一種「生有長角的大魚」。進入17世紀後，隨著人類航海技術的進步和捕鯨業的發展，人們才開始逐漸了解這種神秘的動物。

突變的門牙

說一角鯨像大魚，確實有幾分道理。一角鯨體長通常為3.5～4.5米。它們體形圓粗，皮下有厚厚的脂肪，以在北冰洋近乎零度的海水中維持體溫；深灰色的體表點綴著灰白色的斑塊；胸鰭很短，尾鰭鈍圓；沒有背鰭，取而代之的是脊背上的突起——這是對長期在冰層下潛游的適應性進化。一角鯨大多數時間在冰海的邊緣和冰蓋下活動，只有在呼吸的時候才會鑽出水面。

一角鯨最具標誌性的特徵莫過於那長長的「角」。「角」的平均長度超過2米，最長可達3米，重量超過10千克。不過，這並非真正的角，而是牙齒。原來，一角鯨的牙齒大部分退化，但雄性一角鯨左側的門牙卻異常生長，突出嘴唇，長成長長的「角」。不僅如此，這種像角一樣的門牙還會沿自身軸線向左螺旋，活像個又細又長的鑽頭。所有雄性一角鯨都會長出這樣的長牙，少數雄性一角鯨甚至會左右門牙都發育，形成類似象牙的「雙角」。此外，約15%的雌性一角鯨的左側門牙也會發育成較短的「獨角」。

「角」從何而來

一角鯨的門牙變長的原因，一直以來眾說紛紜。由於「長角」是雄性一角鯨的特徵，人們一度認為這種「角」是雄性用於打鬥的武器。後來，科學家對「角」的結構進行精細研究，推翻了這一觀點。人們發現，這種「角」雖然是特化的牙齒，但是其表面卻沒有堅硬的牙釉質——角的表面密布小孔，其中分布有神經末梢。這意味著，一角鯨的「角」十分敏感，而且不如骨骼或真正的牙齒那樣堅固，無法用於打鬥，甚至不能用於覓食。

那麼，這種長牙到底有什麼用呢？有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一種特殊的感覺器官，能夠感知海水的鹽度、溫度變化，從而獲取冰層的薄厚乃至洋流方向等信息。這能幫助一角鯨更好地進行定位和尋找適宜浮出水面呼吸的薄冰。

這個觀點的確解釋了長牙的一部分功能，但卻無法回答「為何雄性的長牙更常出現且更為發達」這個問題。最終，科學家經過研究發現：雄性一角鯨發達的長牙其實是演化的力量所致。這種長牙同雄孔雀的尾羽、雄獅的鬃毛一樣，是一種性選擇特徵——雌性一角鯨會青睞於長牙更長、更粗壯的雄性一角鯨。因此，長期的演化和選擇使得雄性一角鯨的門牙越來越長。在繁殖季節，雄性一角鯨會爭相將長牙伸出水面，向雌性展示自己的魅力。

中看不中用的長牙

不過，這種「中看不中用」的長牙也給一角鯨進食造成不小的障礙。作為一種齒鯨，一角鯨缺少捕捉和撕咬大型獵物的有力的牙齒，因此，它們的捕獵對象多為體形較小的魚類和頭足類動物。發現獵物後，它們會迅速接近，當獵物靠近嘴邊時，依靠負壓將獵物「吸」入口中。

一角鯨通常結成小群活動。到了繁殖季節，大量一角鯨會聚集在較為開闊的水域，舉行盛大的「聚會」。雄性爭相展示長牙，吸引雌性。在冰冷的大洋中，雌性孕育後代和幼崽生長都面臨巨大的挑戰。雌性一角鯨的懷孕時間近2年。出生後的小一角鯨會跟隨其他家庭成員生活5年以上。雄性一角鯨成年後會離開「家族」，組建新的群體，而雌性一角鯨則多跟隨母親所在的「家族」活動。

一角鯨的天敵不多。虎鯨會成群狩獵落單的一角鯨；北極熊有時也會捕捉年幼的一角鯨「打牙祭」。多虧生活在寒冷的極地海域，一角鯨並未過多遭受商業捕鯨的威脅，只有生活在加拿大、格陵蘭北部的因紐特人會捕捉少量一角鯨作為生活必需品。目前，全世界共有約7萬頭一角鯨，尚不處於瀕危狀態。但是，氣候變化、北冰洋冰蓋的萎縮和北極航路的逐漸繁忙已經對一角鯨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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