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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園學古錄》成書及元明刻本考

《道園學古錄》(下簡稱《學古錄》),五十卷,是元人虞集的詩文集。其中《在朝稿》二十卷、《應制錄》六卷、《歸田稿》十八卷、《方外稿》六卷。其內容十分豐富,是研究宋元文學、宋元理學、宗教、書法、繪畫、及元代政治制度的重要材料。

虞集(1272—1348),字伯生,號道園,學者稱邵庵先生,謚文靖,蜀仁壽(今四川仁壽縣)人,《元史》卷一百八十一有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下簡稱《四庫總目》)對虞集評價甚高,云:「有元一代,作者雲興,大德、延祐以還,尤為極盛。而詞壇宿老,要必以集為大宗。……跡其陶鑄群材,不減廬陵之在北宋。」虞集傳世著作,除《學古錄》外,還有《道園類稿》(下簡稱《類稿》)、《道園遺稿》(下簡稱《遺稿》)、《伯生詩續編》、《翰林珠玉》等,而以《學古錄》傳本為多。

前人對於《學古錄》及虞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學、藝術、史學、哲學等方面,成果十分豐富。而對於《學古錄》成書、版本等方面的研究,主要是以提要、題跋等方式,並不系統、全面,且有很多罅漏之處。今人的一些專題論文,如黃河《明刊〈道園學古錄〉考辯》、李軍《虞集詩文集元刻本考》、鄧斌錫《虞集著述考》等;一些其他形式的研究成果,如錢仲聯等主編《中國文學大辭典》,汪涌豪、駱玉明《中國詩學》等,都為我們深入研究《學古錄》,提供了幫助。

今人的成果,雖然在前人基礎上取得了長足進步,但還有一些瑕疵,需要補綴。本文希望在充分利用前人研宄成果基礎上,補苴前人漏略之處,有裨於《學古錄》的深入研究。本文首先闡明《學古錄》的成書過程,在編纂者方面,肯定黃溍「類目皆公(虞集)手所編定」這一說法的合理性。在與《類稿》的關係方面,澄清《類稿》並非《學古錄》的大字本,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非為《學古錄》而作。既而在版本方面,釐清「嘉靖本」與景泰本的區別,並證實「嘉靖本」即是元刻本。

一 《學古錄》成書考

(一)《學古錄》編纂始末

《學古錄》的編纂始於至正元年(1341)十一月,虞集門人李本《學古錄跋尾》稱:

至正元年(1341)十又一月,閩憲斡公使文公之五世孫炘來求記屏山書院,並征先生文稿以刻諸梓。本與先生之幼子翁歸及同門之友編輯之。

《江西通志》載:

李本,字伯宗,榮(李榮)孫,從學於草廬(吳澄)。草廬歿,就學者皆依李氏。本與弟棟講明濂洛之學,所居有環翠亭、君子堂,虞邵庵皆為之記。

李本跋中的「斡公」即斡玉倫徒。斡玉倫徒字克庄,號海樵,党項族,祖籍寧州(今甘肅省寧縣)。斡玉倫徒為虞集門人,以《禮》舉進士,歷官工部侍郎,是《宋史》纂修官之一。工詩能文,陶宗儀《書史會要》稱讚他「文章事業貪出人表,書跡亦佳」。文公五世孫炘,即朱熹五世孫朱炘。朱炘字明仲,《學古錄》中有《送朱明仲歸建安並簡貳憲斡克庄》詩一首,即是為了此次徵文而作。

虞集《酬諸友編詩並序》曰:

閩憲克庄以故舊托文公五世孫明仲遠征鄙文,老退遺棄散逸,荷伯宗、用昭、止善、浩淵、子勖、至善及余表侄孫陳誼、予兄子豐、仲弟之婿賈熙、用昭之從子大年等十餘人,寒冬連旬,日夜錄之,得五十卷,亦已勞矣,賦此為謝。

記錄了《學古錄》的編輯者,根據李軍考證,分別為李本(字伯宗)、易晉(字用昭)、王艮(字止善)、黃勉(字子勖)、易升(字至善)、易大年(易晉從子)等,浩淵不詳。從虞集的記述中,可以看出,以上諸人日夜趕工,在至正元年(1341)十一、十二月間,編成《學古錄》五十卷。是書編成後,由朱炘帶回福建,在斡玉倫徒主持下,進行刊刻。楊椿《遺稿序》云:「故奎章閣侍書學士蜀郡虞公《道園學古錄》,其季子翁歸與門人之所編,今建寧板行者是也。」則刊刻於建寧。

虞集《酬李本、黃鐘編文,並序》曰:

集家世以文學為業,亂離顛沛,憂患困苦,無敢失墜。然學未成而出早,涉筆為文,應事而已。人或以為能,自知其不足也。歸田以來,稍得安閑,而目疾相嬰,學不加進,於立德立言之事,無有乎爾也。是以所作,事過即罷,不復記錄。至元庚辰(1340)冬,臨川李伯宗,黃仲律來訪山中,拾殘稿於敝篋,得粗可屬讀者二百餘篇錄之,賦此以謝。

虞集《天藻詩稿序》云:「友人臨川李本伯宗、沶趙宗德伯高,講習餘暇,稍輯舊詩,謂之《芝亭永言》。」又曰:「近日襄城楊士弘伯謙……猥以鄙作偶或似之者,得百十篇,謂之《居山稿》。」又謂:「此外枯槁寂寞,詞不迨意,無所取裁……則清江黃思謙志高之所掇拾也,謂之《道園天藻小稿》。」據《江西通志》:「楊士弘字伯讓,其先襄城人。祖仲明,以世官占籍清江。士弘嗜學工詩、樂府,著《鑒池春草集》及《選唐音》行世。」其他編輯者尚未考出。

由上可知,在《學古錄》結集之前,虞集的詩文有過四次整理,形成了《芝亭永言》《居山稿》《道園天藻小稿》三個集子,為編纂《學古錄》打下了良好基礎。

關於《學古錄》編者問題,《四庫總目》認為黃溍《遺稿序》中「是集為集手自編定」之說不足據,云:

據金華黃溍序,以是集為集手自編定。然其《天藻詩序》雲「友人臨川李本伯宗輯舊詩,謂之《芝亭永言》。」又《賦謝李伯宗》題云:「至元庚辰冬,臨川李伯宗,黃仲律來訪山中,拾殘稿二百餘篇錄之。」而《李序》又云:「至正元年(1341)十又一月,閩憲韓公征先生文稿,本與先生幼子翁歸及同門之友編輯之,得《在朝稿》二十卷,《應制稿》六卷,《歸田稿》一十八卷,《方外稿》六卷。」所言與今本正相合。又考《道園遺稿》前有至正己亥(1359)眉山楊椿序,以為集季子翁歸及其門人所編,與李本序合。蓋集母楊氏,為衡陽守楊文中之女,楊椿即其外家後人,其言自當無誤。亦可證黃溍所云之不足據,是編為李所定無疑也。

傅增湘《藏園群書題記》與《四庫總目》看法相同,並進一步說「則此集為公(虞集)身後所編,而黃氏之言為誤記也。」

考《元史·虞集傳》:「(虞集)至正八年(1348)五月己未,以病卒,年七十有七。」據李本跋及《酬諸友編詩》,《學古錄》編於至正元年(1341),可以證明《學古錄》並非編於虞集身後。顯然,傅增湘「此集為公身後所編」之說不確。黃溍《遺稿序》明言:「公之詩文曰《道園學古錄》者,其類目皆公手所編定。」則黃氏僅認為《學古錄》的類目是虞集親定的。四庫館臣和傅增湘都漏掉了「類目」這一關鍵詞,其說皆不能成立。再加上歐陽玄《元故奎章閣侍書學士翰林侍講學士通奉大夫虞雍公神道碑》「其存稿,自題曰『道園學古錄』,門人匯而鋟之」的說法,可以肯定虞集不僅參與到《學古錄》的編纂工作之中,還親自確定了書名,黃溍「其類目皆公手所編定」之說不無道理。

總之,《學古錄》的編纂起於至正元年(1341)十一月,是應閩憲斡玉倫徒之請,由李本及虞集少子翁歸等人在原有舊稿基礎上完成的。編纂完成後,由斡玉倫徒主持,刊刻於福建建寧,是為元建本。其間,虞集不僅參與其中,還親自確定了類目和書名。黃溍在《遺稿序》中提出「其類目皆公手所編定」這一說法,是可以成立的。

(二)《學古錄》與《類稿》的關係

很多人認為《學古錄》的編者是劉伯溫,如《四部叢刊書錄》云:「蓋編次出於門人太史夏台劉伯溫,刊於江右者也。」如前所說,《學古錄》是由李本等人編次的,虞集還親自確定了類目和書名,與劉伯溫並沒有關係。劉伯溫是《類稿》的編者,前人之所以形成這樣錯誤的認識,是因為沒有將《學古錄》與《類稿》二者清楚地區別開來。

《學古錄》與《類稿》編纂、刊刻年代相近,後人著錄,往往將二者混為一談。除《四部叢刊書錄》外,還有陸心源《儀顧堂續跋》:「至正九年(1349),江西肅政廉訪使劉伯溫改為大字重刊之。」等等。總結諸家說法所表現出的錯誤,大致有兩點,分別辯析如下:

1.誤以《類稿》為《學古錄》的大字本。

元刊《類稿》前有憲司牒文一篇,云:「前福建閩海道廉訪副使斡玉倫徒己嘗命有司鋟梓,然字畫差小,遺逸尚多……如蒙移文本路,詳加編錄,大字刊行……楊椿《遺稿序》云:「故奎章閣侍書學士蜀郡虞公《道園學古錄》,其季子翁歸與門人之所編,今建寧板行者是也。……而湖海好事者復輯公詩另為一編,然與《學古錄》所載時有得失。」由此可知,劉伯溫不僅將《類稿》字體放大,還對內容進行了重新編排。《中國詩學》第3卷指出「此集(指《類稿》)中作品多不見於《道園學古錄》,編次也不同,將《在朝稿》《應制錄》《歸田稿》三部分混合後按文體重編分卷,而無《方外稿》,其中有賦、詩十一卷。」白壽彝《中國通史》說:「《道園類稿》總共1300多篇詩文中,《道園學古錄》所未收的多達443篇。」筆者比較了《中華再造善本》所收元刻本《類稿》及《四部叢刊》所收明景泰本《學古錄》,其差別大致如此,二者斷非同一書的不同版本。

由此可見,《類稿》是在充分借鑒《學古錄》的基礎上,重新編排的,《類稿》絕非僅僅是《學古錄》的大字本。

2.誤以歐陽玄《類稿序》為《學古錄序》。

很多人在描述景泰本《學古錄》的特徵時,都會提到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如《藏園群書經眼錄》:「首有至正二年(1342)歐陽玄序,次玄書札一通。」陸心源《目目宋樓藏書志》:「歐陽玄序、《與劉伯溫書》、葉盛題識、李本跋。」等等,直接認為歐陽玄序是為《學古錄》而作。

歐陽玄序言:「(劉伯溫)乃裒公之文,將傳諸梓。書來京師,屬玄為序。」考《中華再造善本》所收元刊《類稿》前實有此序,歐陽玄序實際上是應劉伯溫之請,為《類稿》而作。李軍《虞集詩文集元刻本考》中引用張鈞衡《適園藏書志》卷十三:「明景泰時,太倉重繙《學古錄》,葉文庄以虞公四世孫家藏元功(歐陽玄字元功)手跡梓入,不知其為兩書,於是大字小字之爭端起矣。」似乎以為歐陽玄序在景泰年間,鄭達翻刻之時就加在了《學古錄》前面。然而同卷景泰本《學古錄》提要云:「是書成後,成化初年,葉文庄公盛從道園四世孫吳江虞堤,就手書鉤摹序文並書札,附入鄭刻《學古錄》之上。葉跋可憑。」葉盛題識雲「近見崑山新刻斡克庄建本,遂於先生四世從孫吳江虞涅家摸得此序並書一通冠諸首雲。成化新正(1465)崑山葉盛識。」朱存理《記虞氏書冊》:「葉文庄公時與進士鄭公詣翁(虞堤)床下,時翁方病不能起。」據鄭達《重刊道園學古錄序》中「凡四閱月而工始訖」之語,景泰本在景泰七年(1456)已經刊刻完成。鄭達卒於天順二年(1458),虞堤卒於天順七年(1463)葉盛的識語寫於成化元年(1465),距景泰本刊成己八年,由此,《學古錄》冠以歐陽玄序並非始於景泰年間鄭達刊刻之時,而是葉盛於天順、成化之間所為。考葉盛跋語云:「道園先生文集,往時劉伯溫所刻大字本有歐陽圭齋此序,今版己亡矣。」由此可見,葉盛並沒有直接說歐陽玄序是為《學古錄》而作,可能葉盛並非如繆荃孫所說的那樣,「不知其為兩書」。

綜上所述,《類稿》是在《學古錄》的基礎上,重新編纂而成的,並不是《學古錄》的大字本。歐陽玄序及《致劉伯溫書》本來是為《類稿》而作,將它們置於《學古錄》之前,是葉盛所為。

《學古錄》元明刻本考

《學古錄》在明代以前先後形成過四個版本,分別是元建本、景泰本、「嘉靖本」。這三個本子前人往往混淆莫辨,如沈津寫到:「《道園學古錄》,元虞集撰,也是一部容易看錯的書。此書有兩種明刻本,一為明景泰七年(1457)鄭逵據元本重刻;一為明嘉靖四年(1525)陶諧重刻景泰本。明景泰本……很多收藏家皆將此本誤作元本,這是因為在紙張、字體上頗類元刻……元至正建寧初刻本傳世殊少,至今未見到過。我們在某處圖書館見到的著錄為元刻本的,實際上也是明景泰七年(1457)本。」經過筆者考察,景泰本與「嘉靖本」雖然很容易看錯,但二者還是有區別的。而「嘉靖本」就是元建本,只不過是元板明印罷了。下面,筆者先介紹一下這三個本子,然後詳細考證景泰本與「嘉靖本」的區別,並證實「嘉靖本」即是元刻本。

(一)《學古錄》元明刻本述要

1.元建本。元至正元年(1341),斡玉倫徒刊於建寧。前面所述元刻本《學古錄》編纂、刊刻過程,己經十分詳細,此處不再贅述,只摘錄明鄭達《重刊道園學古錄序》中的一段記載:

邵庵先生在勝國時以道德文章雄海內。歸老之日,閩憲僉斡公克庄於先生有師友之誼,為遣考亭五世孫炘即臨川山中,求先生之文,將刻於建寧,而先生之門弟子乃訂其《在朝》《應制》及《歸田》《方外》諸稿,厘為五十卷以付之。此《道園學古錄》之所由輯也。

2. 景泰本。明景泰七年(1457),崑山知縣鄭達覆刻於崑山。鄭達《重刊道園學古錄序》:

(鄭達)暨承乏崑山,間過太倉之興福寺,適禪宿昧公——年幾九袠矣——偶出其所藏建本以贈予,喜之如獲拱璧焉。……乃與同寅主薄南海黃君仕迗各捐俸貲,俾憎會宗珶募工,即東禪寺鋟梓,以廣其傳。而海虞義士劉宗文、顧有終輩,咸樂為之助。凡四閱月而工始訖。

葉盛《籙竹堂稿》卷八《書道園學古錄後》:

鄭令既得印本於淮雲寺中,即以元紙黏版刻之,此傳刻舊書第一義也。各卷後有附刻,是鄭令所增,亦良是。

鄭達,字叔通,湖北廣濟(今湖北省黃岡市武穴市)人。永樂初,其父庸隸籍襄陽衛,故為襄陽(今湖北省襄陽市)人。博涉經史,生活自奉清約,以圖書自娛,喜與端人高士接。曾知周至縣,明鄭文康《平橋稿》《湖廣通志》等認為鄭達知周至縣始於宣德年間。而據吉林省博物院所藏蘇軾《洞庭春色賦》《中山松醪賦》二賦黃蒙跋,他是在正統七年(1442)被授予周至知縣的。景泰五年(1454),升食從六品俸祿,知崑山縣。卒於天順二年(1458),享年五十九。據前文所錄的鄭達《重刊道園學古錄序》及葉盛《書道園學古錄書後》可知,景泰本《學古錄》是鄭達、黃仕達捐貲,由宗銻主持,在劉宗文、顧有終等人的幫助下,直接以元刻本《學古錄》上版刊刻而成的。

3. 「嘉靖本」。明嘉靖四年(1525),陶諧、虞茂刊於撫州。萬鏜《重刊道園學古錄序》:

元時,文集已版行,歐陽圭齋序之,極其推許。景泰間曾刻於吳中。撫郡往亦有刻本,近毀於火,徵文獻者慨焉。乃今侍御敬齋陶先生清戎江右,按部至撫,公之世孫庠生茂輩以重鏤請,遂屬其郡麥貳守瑩董之。繼而,丁侯貴來綰郡符,督成之。

陶諧,字世和,會稽(浙江省紹興縣)人。弘治八年(1495)鄉試第一。明年成進士,選庶吉士,授工科給事中,歷官至兵部左侍郎,卒贈兵部尚書,謚庄敏。有《南川稿》《陶庄敏集》行世。《明史》卷二O三有傳。

萬鏜,字仕鳴,進賢(今江西省南昌市進賢縣)人。父福,官金華知府。鏜登弘治十八年(1505)進士,歷官至吏部尚書。隆慶初,贈太子太保。《明史》卷二O二有傳。

由萬鏜《重刊道園學古錄序》可知,明嘉靖四年(1525),陶諧巡行到撫州,虞集裔孫虞茂因為《類稿》的書版毀於火,請求重刊虞集文集。陶諧便囑託撫州同知麥瑩經營此事。不久丁貴任撫州知府,督成重刊事宜,並請順天知府萬鏜做了一篇《重刊道園學古錄序》。

4.「成化刻本」。嚴紹璗《日藏漢籍善本書錄》著錄有一部明成化刻本,然而從古至今,別無他人記載。如前所說,葉盛曾於天順、成化年間將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置於《學古錄》之前,而其題識所署的年月為「成化新正」。所謂成化刻本,可能就是這個本子。因未見原書,其詳不得而知,故不多作考辨。

由於景泰本是從元刻本覆刻而來的,而「嘉靖本」是元刻本的明印本,所以傳世的這三個版本行款格式並同:半葉十三行、行二十三字,黑口,雙順魚尾,四周雙邊(有幾頁為四周單邊),字體亦一致,版心或刊「道園學古錄幾」,或刊「學古錄幾」「學」多作「斈」,「錄」多作「錄」。

(二)「嘉靖本」即為元刻明印本

目前,海內外現存《學古錄》著錄為元刻本的很少。然而,前人著錄的卻很多,如:管庭芬、章鈺《錢遵王〈讀書敏求記〉校證》、吳焯《綉谷亭薰習錄》、吳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繆荃孫《藝風藏書續記》、張鈞衡《適園藏書志》、劉承幹《嘉業堂藏書志》、莫友芝《邵亭知見傳本書目》、《宋元舊本書經眼錄》、丁日昌《持靜齋書目》、莫伯驥《五十萬卷樓書目初編》,等等。民國時期著名藏書家孫儆,更是以收藏元刊本《學古錄》名聞一時。

從古至今,這麼多藏書大家、版本學大家,都記錄了元刊本《學古錄》,而且其中很多本子仍然留存於世。似乎不大可能這些大家的鑒定成果都是錯的。如果前賢的鑒定結果都是錯的,那麼,存世的幾部元刊本真實性也就值得懷疑了。經過筆者查考,前面所列出的諸位大家的鑒定成果固然存在著一些問題,如吳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中所著錄的元刻本,實際上是景泰本等。但是,其中不乏真知灼見,為我們尋找元刻本《學古錄》提供了難能可貴的線索。黃河認為傳世的「嘉靖本」即是元刻本。綜合黃河的證據,大致如下:

1.「嘉靖本」的刻工為」「入」「山」「太乙」「木高」「千」「寸」「正」「升」「高木」「高」「六」「七」「仁」「付」等。經查,刻工如「千」「正」「山」等,在元刻本《道園類稿》與元刻本《宋史圖》中也能見到。

2.「嘉靖本」的目錄後沒有重增目錄,各卷之後也沒有增文。除卷十八外,卷二十八、卷二十九、卷三十、卷三十四、卷三十八、卷三十九、卷四十三後,皆無重增目錄的內容。重增目錄與重增詩文是鄭達重刊的時候增入的,元刻本本來就沒有。至於卷十八的增文,景泰刻本於增文都另起一頁,唯獨卷十八沒有另起。「嘉靖本」全部沒有增文,唯獨卷十八有增文,也沒有另起一頁。其増文似乎是建寧刊版時加入的,卻沒有在目錄中得到反映。

3.「嘉靖本」大部分沒有萬鏜的重刊序,即使有也出現了兩副不同的板片。而且,這兩個板片的序文的字體,與《學古錄》主體部分的字體與板式均有不同,且並未如其他部分那樣斷裂、模糊。據黃河考證,所有「嘉靖本」前萬鏜序皆為後來補刻。

4.萬鏜當時在順天府尹任上,並未親眼見到刊刻過程,其重刊之說可能是一種懸揣之詞,不足以為確據。

還有兩點,第一,「嘉靖本」字體與元刻本的《柳文音義》十分相似。《學古錄》的字體是典型的元刻字體,體盡顏、柳,而偏顏,不止與《柳文音義》,與其他很多元刻本的字體也都是一致的。如果說覆刻也會保留原有字體,但是「嘉靖本」與元刻本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協調之處,換句話說,筆者經過認真核對,沒有發現翻刻的痕迹。第二,所有「嘉靖本」前都沒有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如前所說,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是葉盛加在《學古錄》書前的,那麼元刻本自然沒有歐陽玄序及《致劉伯溫書》。

綜合以上證據,「嘉靖本」就是元刻本,至於具體的印刷年代就很難確定了。由斷板和目錄第六頁全部缺失等情況看,現存所有本子的印刷時間距離雕版的時間是比較遠的。有人認為有萬鏜《重刊道園學古錄》的本子,就可以大致判斷印刷於嘉靖年間。然而,這篇序文出現了兩個版本,故而現存《學古錄》具體的印刷年代又很難判斷了。從版面及文中墨丁的修補情況來看,這部書板曾經有過修補,但沒有大的變動。

(三)景泰本與「嘉靖本」之間的區別

前人著錄,往往將景泰本與「嘉靖本」混而一之,不能加以分別。如潘祖蔭《滂喜齋藏書記》云:「明刻道園學古錄,五十卷。……明人覆元本也。」潘景鄭《著硯樓書跋》辯之云:「此本前後序跋均佚,葉鞠裳(葉昌熾)先生為先文勤公(潘祖蔭)撰藏書記,只言此書明人覆元本,不及何時所刻,蓋於景泰、嘉靖兩本猶未能瞭然區別耳。」潘氏本今藏東北師大圖書館,《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將東北師範大學及山西師範大學藏本等著錄為景泰本氣等等。這一錯誤,在《第三批珍貴古籍名錄圖錄》中,仍然沒有予以糾正。反而,己經公布的四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中,竟然沒有「嘉靖本」,不知其所以然。

還有人認為「嘉靖本」是景泰本的翻刻本。如陸心源《儀顧堂續跋》:「明嘉靖覆景泰本,行款匡格皆同,惟重增目改入各卷之內。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所錄佚名跋謂「此本景泰間崑山縣鄭達從克庄本翻雕,嗣後嘉靖間又翻景泰本,近所見黑口者,俱「嘉靖本」也。」等。

如前所說,「嘉靖本」為元刻明印本,自然與景泰本不是同一個版本,也不可能是景泰本的翻刻本。黃河總結二者的不同點甚多,筆者概括為:

第一,刻工不同。景泰本的刻工有「王」「茂」「二」「呂」「||」,等,「嘉靖本」的刻工己見前文,與景泰本不同。

第二,多數景泰本前有歐陽玄序及其《致劉伯溫書》,部分還有葉盛題識。「嘉靖本」前多數有萬鏜《重刊道園學古錄序》,而萬鏜《重刊序》是以兩種不同於正文板式的面目出現的,為後來補刻。

第三,景泰本目錄後還有重增目錄,卷十八、卷二十八、卷二十九、卷三十、卷三十四、卷三十八、卷三十九、卷四十三後有重增詩文。重增目錄與增文都另起一頁。(卷十八增文為《馬處士墓銘》和《故梅隱關公墓銘》兩篇,増文沒有另起一頁)「嘉靖本」只有卷十八有重增詩文,也沒有重起一頁。而且,「嘉靖本」目錄第六頁缺失。

筆者以為,還有數點不同,應該予以補充:

第一,字體不同。景泰本是從元刻本覆刻的,「嘉靖本」是元刻明印本,故而兩種本子的字體極其相似。但是景泰本行氣不能貫通,經常有一個字中有一兩筆與整體不協調的情況;「嘉靖本」卻通暢無礙,並無於整體不協調的情況。而且兩個本子同一個字的同一筆畫也經常有不一致之處。

第二,有些頁的板框不同。《學古錄》的三種本子都是四周雙邊,然而景泰本卻有單邊存在,如卷一的第十頁,卷五的第十七、十八頁,卷九的第三、四、五頁皆為上下單邊等等。相比之下,「嘉靖本」這些地方沒有單邊出現。

第三,墨丁或空字的位置有所不同。如景泰本卷八第十三頁第十九行第六字墨丁,「嘉靖本」則無。景泰本卷九第三頁第八行第十九、二十字墨丁,「嘉靖本」則無。

第四,景泰本卷二十八尾題在第十四行,而「嘉靖本」在第十七行不同。

以上所舉,並不足以概括兩個本子的所有區別,卻也足以將二者區別開來。前人在鑒定時,大多數都只抓住增文和重增目錄的區別,如繆筌孫《藝風藏書續記》「一刻於景泰,鄭達重刊,集外詩文於目錄後新增目錄,注補於第幾卷,詩文亦另葉起頭,訂每卷後。一刻於嘉靖,將詩文散入各卷之末,目錄則未增。」並沒有抓住字體、刻工等極為有力的證據,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

前人關於《學古錄》的著錄存在著諸多不足之處,這是無可避免的。經過查考與比較,本文對《學古錄》在產生與流傳過程中產生的一些問題進行了梳理,描述了《學古錄》的編纂和刊刻過程,指出黃溍「類目皆公(虞集)手所編定」這一說法的合理性,並將《學古錄》與《類稿》區別開來。在明辨景泰本與「嘉靖本」區別的前提下,證明「嘉靖本」就是元刻本。材料有限,考證多疏,難免貽笑大方之家。尚有諸多問題未能解決,則以俟大賢。

此文得黃河《明刊〈道園學古錄〉考辯》、李軍《虞集詩文集元刻本考》之益良多,在此深表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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