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盲導演是如何拍出顏色艷麗的電影?
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在今年戛納電影節上
時光網戛納訊廣受好評的導演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在戛納電影節中頗為重要的「大師班」上與大家見面,在這個單元中,引領現代電影潮流的重要人物會給大家帶來一堂大師課,並且給大家講述自己的職業生涯經歷。雷弗恩今年48歲,他的最新作品是《老無所懼》,這是一部背景設定在未來洛杉磯的暴力犯罪驚悚劇。
他在人潮擁擠的布努埃爾劇院里與大家聊了很多話題,包括為什麼會選擇在電視的流媒體平台上播放這部新作。任何在法國院線上映六個月之內,就會出現在電視上的電影作品,都無法進入戛納電影節,因此過去兩年,Netflix都沒有推選任何電影來參加戛納電影節。但是這次的電影節上,卻放映了兩集雷弗恩給亞馬遜製作的劇集,這位丹麥導演說他希望這一舉動標誌著,現在爭論不休的局面有所突破。
「爆裂鼓手」邁爾斯·特勒
「能在戛納展映《老無所懼》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進展,但某種程度上,對戛納電影節來說也是一個進步,因為流媒體才是未來——這是毫無疑問的。昨晚能夠展映的這部劇集,其實本質上就是一部13個小時的電影,這就是邁向未來電影發展趨勢的一步。不是說你不能做傳統的東西,只是你應該擁抱未來。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樣,你會適應他們在做的事,而不是把他們拖回舊世界裡。」
《末路狂奔》
Mtime:你曾經有過一些非常成功的電影作品,為什麼現在會決定去做一部電視劇呢?
雷弗恩:網路發展對我們電影行業有很大影響,我不是個電視劇迷,但我拍《霓虹惡魔》時,當時Netflix開始做原創內容了,很成功,行業里的人都說,「你得進電視圈了,那才是下一塊寶地。」我並不是很想做劇,但我對流媒體很感興趣,Netflix在這方面是領跑者,他們把劇集一下子都給你放出來,你就可以盡情去看了。所以我決定在拍完《霓虹惡魔》之後,要拍一部流媒體電影。
這樣我就終於能拍一部沒有限制、沒有時間規則的作品了,因為時間常常是電影創作的一個束縛。但現在因為數字技術的發展,我們可以通過網路時時刻刻隨便看。我的靈感時間是在早上,會看很多Youtube視頻,到處點擊,我很喜歡那種自由和掌控一切的感覺。於是我就想,『我想拍一部真正的長片,流媒體可以實現,而傳統院線不行。』這基本上就是《老無所懼》的創作背景了。
導演在《老無所懼》片場
Mtime:所以你有了更多的創作自由對嗎?
雷弗恩:是的,因為在流媒體上,不會有任何行業強行規定的長度限制。投資人也很支持我,任由我去創作,他們以為這是一部十小時的電視劇,但我做的其實是一部13小時的電影。他們說「你得把這東西分開,」於是我把它剪輯成了幾段,然後你就看到了兩個小時,或者一個小時,或者一個半小時,甚至一分鐘的劇集,這樣的創作方式就很有意思了。
因為你就像是畫了一幅巨大的油畫,然後裁成好多片,分發給大眾,讓大家可以隨意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拼起來。你想按線性的方式去看,可以,你也可以像昨天在戛納看展映一樣,直接看到故事的中段。創作的目的就在這——你要把觀眾帶進一段藝術的旅途上,最好這段旅途中的情感可以穿透觀眾的心靈,並且伴隨他們一生。
Mtime:你能說說這部劇的創作過程嗎?
雷弗恩:我當時在洛杉磯,每個人都在說,「你得去做電視劇。」然後我就有了一個關於宗教與死亡的想法,然後又想出了這個片名,「老無所懼」,其實有點像個謎語。於是我給艾德·布魯貝克(該劇的聯合編劇)打電話,他是一位文筆優美,創意滿分的繪畫小說作家,就住在洛杉磯,我問他,「你願不願意幫我一起創作這個設定在洛杉磯的,關於宗教與死亡的劇?」他同意了,我們就開始做這部劇了.
《老無所懼》海報
我們寫了一版試播集的劇本,還準備了各種能吸引到投資的東西。《霓虹惡魔》首映時,亞馬遜負責那部電影在美國的發行,他們問了我之後打算做什麼,我就把這部劇告訴了他們,他們就答應投資了,這整個項目的基礎是我要做一部長電影。在這個過程中,我搬到洛杉磯去做項目籌備,正趕上2016年的選舉,我深受美國當時正在發生的事情影響。
我去掉了很多原有的故事,更多地把我對於美國發展變革的感受放進了這部片子里。我們拍攝期間,總統贏得了選舉,整個拍攝過程對我們來說也是很艱辛的。我每天晚上都在寫劇本,白天還要拍攝,就這樣拍了10個月。真的像在電影製片廠一樣,最後我都有點瘋癲了。但是以一種很有趣的方式瘋的。
Mtime:一邊拍一邊寫,很痛苦吧?
雷弗恩:對啊,我腦子就像被人攪和了一樣。這種工作方式,六周還可以,堅持10個月是真有點吃不消。我的生活從許多方面來說,都被這個項目佔據了。年輕的時候,我可能會換一種工作方式,對成功的理解也不一樣。但隨著年齡漸長,閱歷變深,而且我還當了爸爸,我想通了。至少對我來說,創作在於過程。每天拍完之後,完成的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意義不大,那些就是存在著的一些素材而已。
不再是我的,也不再是我所感興趣的。我感興趣的是創作的過程,創作會激發你內心的一些東西——這才是活著。這個過程有痛苦,也有歡樂,但它讓你感受到自己活著。而完成的結果本身,呃,這也不是我的孩子,所以你沒辦法在完成之後持續不斷地繼續愛它們。
邁爾斯·特勒與導演在本屆戛納電影節上
尼古拉斯·溫丁·雷弗恩:幾年前,我跟戴瑞斯在戛納的一次午餐中遇到了,那次午餐很成功,因為我們找到了其他話題,而不是尬聊「我喜歡你的作品……」。幾個月之後我到了洛杉磯,給他打電話說,「我要在美國拍一部劇,你願意跟我合作嗎?」他說,「好的。」他肯定特別搶手,但最後,10個月的拍攝流程,他在這兒待了足足六七個月,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好。
我希望每個鏡頭看起來都像是靜態攝影,視覺效果設計就是這樣的,它看起來應該像一本洛杉磯影集。我還是很喜歡單張圖像的,剛開始拍電影的時候,一心一意只想追求真實,所以相機會跟著演員動,從各種角度圍繞著他們,記錄全部拍攝過程。當然,我拍第一部電影(《末路狂奔》)的時候,很幼稚又很自大,我要求一切都得是完全真實的。所以那些可卡因都是真的,那些暴力後來也都是真的。
因為可卡因是真的,所以就出了問題。但當我拍完「末路」三部曲之後,我就想,「我不要再拍現實了」,因為我永遠沒法改變真正的現實,所以我開始對非現實和強現實感興趣了。如果安徒生還在世,他應該還在寫童話,我也對童話感興趣了。
我跟戴瑞斯一起工作的時候總會拿出蘋果手機,像兩個青少年一樣,四處走動,看看哪裡適合安放相機,這種創作過程讓這部戲有了很多特別的感覺。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我有嚴重的色盲,有很多東西我看不出來,而戴瑞斯很善良,願意改變他的拍攝,好讓我能看出來。
《七宗罪》也是攝影師戴瑞斯·康吉的作品
Mtime:但你的電影大多數都顏色鮮麗,紅色,藍色,你是如何應對自己的色盲的?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雷弗恩: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種感覺,因為我不懂,我從來沒看到過顏色,所以我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但我可以說,創作就是把你的障礙變成你的優勢。沒有完美的創作環境——不存在的。你的工作,你的情緒,是要把你的弱點變成強項。我這一生被診斷出好多可怕的毛病,我總說,「好吧,我要把這個變成我的長處,」做普通人有什麼意思?至於你說的色彩問題,我是24歲的時候才知道自己色盲的。
當時我跟我第一任女朋友,也就是我後來的妻子Liv一起去逛鞋店。我24歲才第一次有女朋友,我以前有過性生活但沒有女朋友(大笑)。順便說一句,性生活不是靠花錢買的。話說回來,我跟Liv在鞋店,她在試一雙鞋,然後又換了另一雙,我覺得「你傻了吧,這兩雙鞋一模一樣啊……」然後她就說,「哦,天吶,你看不出顏色,是么?」我說,「不都是黑的嗎?」很顯然,並不是。
那時候我才得知,我一生中所見到的東西都是沒有顏色的。別人總覺得,「哦,天呀,太可憐了……」不是的,這是好事,因為我有自己的色譜。我只能看見很極致的色彩,看不到中間的顏色。所以跟戴瑞斯合作的時候,我會說,「我能看見這個,這個和這個」,他就很尊重我,並且跟我一起投入到創作過程中,所以我們一起把缺陷變成了長處。
雷弗恩、妻子(左)與艾麗·范寧在《霓裳惡魔》的戛納紅毯上
Mtime:性與暴力經常出現在你的電影里,看起來似乎《老無所懼》里也有……
雷弗恩:任何與死亡相關的,都是一種暴力的形式,而宗教又很性感,所以這只是另一種訴說「性與暴力」的方式。我認為從創作的角度來說,性與暴力,這是每個人作品中的兩個核心情感。這二者很容易定義,但卻是生活的本質,而且對每個人來說都意味著不一樣的東西。不過,這也是一種很好的方式去避免談及我的作品,因為我真的很不喜歡談論我的作品。我喜歡創作它,但不喜歡談論它。
Mtime:跟亞馬遜合作感覺怎麼樣?
雷弗恩:挺好的,他們給了我很大空間。能在戛納展映《老無所懼》本身就是一個偉大進展,但某種程度上,對戛納電影節來說也是一個進步,因為流媒體才是未來。昨晚能夠展映一部平台劇,其實本質上就是一部13個小時的電影,這就是邁向未來電影發展趨勢的一步。不是說你不能做傳統的東西,只是你應該擁抱未來。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樣,你要去適應他們在做的事,而不是把他們拖回舊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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