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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歷邊境雷場:一場「刀尖上的舞蹈」

撰稿|特約撰稿人 白洋

據新華社報道,5月22日,中央宣傳部在北京向全社會宣傳發布杜富國的先進事迹,授予他「時代楷模」稱號。

「時代楷模」杜富國新華網圖

2018年10月11日,杜富國隨隊參加排雷作業時,為保護戰友深受重傷,失去了雙手雙眼。彼時,中越邊境第三次大排雷已經進入尾聲。如果一切順利,還有不到10天就能完成掃雷任務。而杜富國負傷的,正是最後一塊雷場——壩子雷場。

邊境第三次大掃雷

2018年10月底,還在上一家媒體單位工作的我,獲得了前往雲南省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麻栗坡猛硐鄉採訪杜富國事迹的機會。11月1日早上6:40,我與另一位攝影記者踏上了開往雲南省普者黑的動車,歷程7個半小時。

人煙稀少的普者黑動車站白洋圖

動車搖晃著往前開,窗外風景一閃而過。由於背負著採訪壓力,我已經為選題十分焦慮。憑著在出發前所查的資料,我開始試圖在腦海中拼湊出雷患的概念,以及戰士們到底如何排雷的場景……

四十年前的中越邊境戰爭,雖然硝煙遠去,但留下的雷患卻成為了折磨邊境人民的毒瘤。麻栗坡縣的八里河東村,幾乎每家每戶都有截肢和拐杖;杜富國所在雷場猛硐瑤族鄉,也有上百人被炸死炸傷。而事實上,擁有「地雷村」這個慘痛稱號的,遠不止這兩個地方。

遠處的山已經是越南邊境內。白洋圖

中越邊境現存雷區分布在我國雲南、廣西和越南交界處。1992年4月至1994年11月,中越邊境進行了第一次較大規模的掃雷行動。1997年,雲南和廣西邊境地區展開世界軍事史上最大規模的掃雷行動,於1999年3月份結束。在這場行動中,一共掃除地雷50多萬枚、爆炸物18萬多發(件),中越邊境地區有102.8平方公里的雷場面積被清除。這次掃雷行動還以封圍標示的方式,將未排除的地雷和爆炸物的159.46平方公里土地圈出,防止邊民誤入。

自此,邊境觸雷事件大幅降低。

然而,雷患仍未清除。第二次大規模掃雷之後,中方一側至今還有51片雷區、95個雷場,幾十萬枚地雷等爆炸物長期「沉睡」在地下。2015年,經國務院、中央軍委批准,第三次大規模排雷作業再一次在中越邊境啟動。

當年11月,由來自雲南省軍區、14集團軍、13集團軍、西藏軍區的400餘名官兵組成的掃雷部隊分赴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邊境地區展開掃雷,共涉及6個縣30多個鄉鎮,雷區總面積79平方公里。

這一次涉及的雷區,正是中越歷次掃雷行動中最艱巨、最難啃的硬骨頭,爆炸物種類多達30幾種,是世界其他雷區所罕見的,任務也極為艱巨。

下午兩點多,在抵達普者黑後,我們又歷經了四個小時多的山路顛簸,來到猛硐鄉這個邊境小城。蜿蜒險峻的山路,並無路燈,而在太陽落山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山裡已經隱約開始起霧。打著車前燈緩慢前行的我們,甚至一度擔心在山裡迷路。接我們的軍區戰士在岔路口,反覆打電話確認方向是否正確。

太陽已經快落山,我們來到了分岔口,準備往老山方向前進。白洋圖

而這樣的環境,也使得猛硐鄉乃至無數個邊境小城,只能依賴周圍的土地,靠天吃飯。清除雷患對他們而言,顯得尤為迫切,也是他們脫貧的途徑。

鬼門關:雷場

11月2日下午,我們在戰士的帶領下,有機會上雷場,近距離看排雷戰士作業的場景。

在雷場附近,我們碰到了54歲的盤金良。媒體都紛紛湊上去進行採訪。盤金良是壩子村的村民,在1993年和2016年被地雷分別炸斷了右腿左腿。現在帶著假肢的他,每次都會到山腳下,看著戰士們作業。

他告訴我們,自從2017年掃雷隊來了之後,村裡就沒有再發生地雷傷人的事情。在這樣的邊境,村民和戰士們的感情非常深厚。我們得知,當地一些村民在知道杜富國受傷後,都紛紛去醫院看望他。誰都沒想到,就在第三次掃雷快要結束之時,會出這樣的事情。

我們在雷場上走的路,是特意隔出來的一條安全通道,狹小到只能容一兩個人行走。而兩側隔離帶之外,就是雷區。在這樣陡峭的山道里,每一步都得走穩,否則稍有不慎摔進去,就可能觸雷。

外界就曾如此形容,排雷兵走的是「陰陽道」,跳的是「刀尖舞」,拔的是「虎口牙」,過的是「鬼門關」。險峻的雷場,環境複雜,地雷密布。像當時戰爭防禦主戰場的老山,其天保口岸200*300米的雷區中就可以排除8299枚雷。惡劣的條件下,只能靠戰士們手拿探雷器和探雷針,一步步摸排才能上去。

而在某些山勢更為險峻的,甚至需要在戰士腰上綁上繩子,上邊的人慢慢放他們下去,以便他們進行作業。可以想像,在這樣的地勢下,機器根本無法抓牢。這也是為何排雷機器人在中國邊境掃雷行動中幾乎派不上用場的原因。

據了解,每一個掃雷戰士都要身穿25斤重防爆服,頭戴4斤重防爆頭盔,在雷場上搜排一個下午。一有發現,就需趴在地上,慢慢清除地雷附近的浮土,辨別是哪種地雷以及是否有詭計裝置,再做進一步地處理。排雷考驗的是戰士們膽大心細,稍有不慎,就是陰陽相隔。

排雷戰士在中越邊境雲南段麻栗坡縣者陰山進行掃雷演練。東方IC圖

當他們下山脫下防爆服時,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裳,而他們緊繃的神經在此刻才能得到放鬆。在他們看來,這意味著他們又活過了一天。在這樣提心弔膽的日子裡,戰士們反映最害怕的就是聽到爆炸聲。就連村裡偶爾放的鞭炮聲,都會讓他們瞬間神經緊繃,擔憂是不是誰出事了。

下山後,我在營區里坐著跟幾個戰士聊天,他們平時都很放鬆活潑,與雷場上的戰士幾乎判若兩人。而營區外的猛硐鄉,鄉民們平靜地過著小日子。11月3日,他們還有六天一次的集市,熱鬧非凡,商品應有盡有。

還原人物

在為期兩天的採訪中,我也逐步從他人口中,得知了一個真實的杜富國。

11月2日,負傷的杜富國仍在開遠市解放軍第926醫院接受治療,我們無法近距離接觸,只好從他家人入手。

為了減緩家人的悲傷情緒,我們儘可能在聊天的輕鬆氛圍中進行採訪。但即便如此,杜富國的父親和妹妹在講述中仍是數次哽咽和流淚,而他的妻子王靜,則在看完掃雷視頻的回顧後,遲遲無法平復心情,拒絕了媒體的採訪。

在杜富國家人的描述中,杜富國是一個孝順,懂事,性格內向的人。雖然平常打電話時沒有過多的言語,但總能為家裡著想。每個月六千多元的工資,他將大部分都交給了父母,而自己抽的煙,一直都是10元一包的紅河88。

但在妻子王靜眼中,杜富國性格開朗,非常愛說笑,也燒得一手好菜。兩人共同的休閑活動就是釣魚。而在戰友的眼中,他熱心,學習刻苦。

由於在入伍前,杜富國曾到城裡學了兩年修車,這一技術後來在部隊里也派上了用場。戰友們喊他「熱心杜」、「連隊里的三小工」。一旦有什麼電器壞掉,都可以聽到戰友呼喚杜富國的聲音。

雲南麻栗坡,負傷前的杜富國展示自己排除的地雷新華社圖

被杜富國救下的戰友艾岩,在接受採訪時,心裡的難關仍舊沒能跨過去。從2016年12月進入掃雷四隊後,艾岩和杜富國就一直是搭檔。由於晚到部隊一年多,艾岩在排雷上算是「新手」,每次排雷時,杜富國總是讓他走在後邊。

2018年10月11日14時39分,老山西側的壩子雷場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杜富國同樣用自己的身軀,將艾岩護在了身後。

當時發現地雷後,杜富國對艾岩說了一句「你退後,讓我來。」這也是他們平常作業時常說的一句話。但這一次,就在杜富國按照作業流程,俯身下去清除彈體周圍的泥土時,手榴彈爆炸了。

爆炸瞬間,杜富國下意識地倒向了艾岩一側,而這一擋,艾岩只受了輕傷,杜富國卻徹底失去了雙手和雙眼。

時隔半個月後,艾岩在面對我們採訪時,一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還是感到十分難受。因為在他心裡,杜富國曾經在他家庭有困難時伸出了援手。出事後,杜富國的父親甚至還來連隊里看望他,不但沒有責怪,反而問他恢復得如何。面對杜富國父親,艾岩難受到話都堵在了心口。

當我們在艾岩的陪伴下再次來到杜富國的宿舍時,東西依舊擺得整齊。桌子上還有一本杜富國之前時不時翻閱的字典。對於只有初中文化的他,在義無反顧報名加入掃雷大隊後,為學習掃雷知識,付出了很多努力。

移交儀式上,雲南掃雷大隊官兵用徒步踏勘的方式完成驗收。東方IC圖

2018年11月16日下午,中越邊境雲南段掃雷場移交儀式在猛硐鄉老山西側雷場舉行,與此前一樣,移交現場,數十名掃雷戰士手牽手蹚過雷場,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向老百姓證明腳下的每寸土地都是安全的。

如今,第三次大規模邊境掃雷已經結束半年有餘,而逐漸恢復健康的杜富國,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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