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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入漫無邊際的陽光里……

我總是抬頭仰望那些被樹榦、樹枝、各種顏色的葉子、樹鴿滑行時候絲質一樣的的聲音所短暫分隔開的的天空,小徑蜿蜒不斷形成錯覺,鍍在梧桐樹榦上的緋紅色,讓我此刻站著樹榦後面倍感晨曦的溫暖。這和我們老家冬天坐在灶屋爐子邊,楓樹兜緩慢燃燒後發出來的光芒一模一樣,母親就坐在一側納鞋底,過了一會,就哼唱出來一些和火苗一樣閃爍的曲子,這曲子,我和弟妹都聽不懂,但是很好聽,父親偶爾會從小睡中抬起頭來,看著母親,我們一家人就這樣在那個極其安靜的峽谷里打發了記得住的所有冬天。樹榦上的緋紅色,令人呼吸窒息,驚心動魄,我就貼著樹榦,在奇妙的森林裡至少站了半個小時……

一個人的心跳會和一棵樹、三棵樹、整個森林的心跳吻合在一起,這使得我極其容易就發現了真實的自己。森林能夠幫助我們認識自己,這是自然柔和得令人感動的治癒力量。我無數次和朋友分享,一個人其實並不需要走很遠,你得用心用身體用眼睛去感受你所在地方的自然賦予你的恩典,哪怕是一棵孤獨的樹,一片沿著河堤生長的落葉灌木,你擁有各種機會,看見一隻金翅雀忽地飛出來,差一點擦到你的額頭,你會發現就在你家的前面,蒲公英從來不會迴避早晨的陽光,一個小孩就會過來,蹲下去,告訴媽媽「我要看看蒲公英怎樣飛,好嗎?媽媽。」這個時候,你覺得時間不僅僅是寶貴的,而且充滿著一種感動。

戴維·喬治·哈斯卡爾在他那本獲得2013年美國國家學院最佳圖書獎的作品裡這樣說道:

我們對生命和土壤了解得越多,語言中那些象徵辭彙就變得越貼切。「根系」、「基礎」,這些詞語不僅反映出生命與所處的一種物理聯繫,而且反映出生命與環境的互惠關係、生命與群體中其他個體的相互依賴,以及根系對棲居地中其他部分的積極影響。這些關係全都融合在一段極其悠遠的歷史中,以至於個體性開始消解,脫離背景變得絕無可能。

我願意不斷深入自然世界,不斷和朋友們分享這種差點就不記得自己存在的森林時光,這種感覺,恢復我們關於生命和整個世界的關係,恢復我們再一次踏入滿地落葉的叢林的勇氣和激情,看見像我父親那樣整整一代人的生命是如何緊貼土地,並且總是生活在持續的安靜中的樣子,這會讓我們聽任落葉飄零,重新沒入漫無邊際的陽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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