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到底該如何以「色」示人？芭比文化中的三個敏感點

文｜劉瀛璐

芭比只是一塊塑料。

——安·杜西爾美國文化批評家

／為了增加芭比娃娃所扮演角色的真實性，美泰自 2015 年開展「超級女英雄（Shero）」系列活

活躍在芭比文化中有三個敏感點，種族主義、跨文化、女權主義，相關人士的無限關注和將問題放大，從側面驗證了芭比娃娃的影響力。無可挑剔的外表、精緻利己的生活方式、通過個人奮鬥實現價值的內核，看似無限正面的人設，都能成為爭議的突破口。

1967年，美泰首次推出黑色芭比娃娃「有色的弗朗斯」，誠然是為了貼合民權運動和黑人運動的主題，但反響平平。人們糾結於「有色的」這種描述本身就是美泰毫無誠意的、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導致1968年弗朗斯突然退市，芭比來自英國的表妹黑色娃娃「克里斯蒂」取而代之。美泰不放棄地表達著自己對種族主義的關照，但這一切在敏感者看來仍是敷衍。除了顏色上的區別，她們的直發和面貌特徵，都無法讓人信服。1990年，美泰公司宣布公司將在廣告中「走多民族之路」，儘管在此前已經有了黑人、亞洲人和拉丁美洲人的芭比，但是直到1990年秋季之前，美泰的印刷品和電視廣告里只有白人芭比。1997年美泰與餅乾公司納斯貝克聯名推出芭比與奧利奧促銷活動。黑人和白人版本的芭比同奧利奧打包銷售，這次美泰又踩雷了。批評者認為，在非裔美國人中，奧利奧是一個貶義詞，意思是這個人「外黑內白」。戲劇化的是，那些被美泰「及時」召回的奧利奧芭比，吸引了收藏者的興趣。1960年，也就是芭比娃娃「出生」一年後，美國約有89％的人口是白人。但截至2017年，只有49.6％的10歲以下兒童是白人，預計到2045年美國將面臨只有「少數白人」的受眾狀況，所以芭比到底該如何以「色」示人，對於生存至關重要。

種族主義觸動著美國本土的敏感神經，而在更廣範圍上，芭比的跨文化人設同樣棘手。2003年9月，沙烏地阿拉伯禁止國內出售芭比，「芭比娃娃暴露的衣著和可恥的姿勢、服飾是西方墮落的象徵。我們應該對其警惕。」中東國家自有「芙拉」娃娃作為芭比的替代品，來迎合本土需求。除了這種劃線似的禁售，個別芭比的形象也觸動著相關人士。2018年3月，美泰發布了一款以墨西哥畫家弗里達·卡羅為原型的芭比娃娃，作為其「靈感女神」系列中的一款。美泰公司從弗里達·卡羅公司購買了弗里達名字和形象的使用權，這家公司來自巴拿馬，因和畫家的後代進行合作而擁有「弗里達·卡羅的全球商標使用權和利潤」。不過，這款芭比面世不久，弗里達的孫侄女就在墨西哥起訴了美泰。理由是，娃娃白色的皮膚、瘦弱的身軀以及淺色的眼睛，都和真實形象相悖。「那本應該是一個更加墨西哥化的娃娃??穿著墨西哥風情的衣服，戴著墨西哥珠寶。」這一要求得到了法庭支持，弗里達芭比獲得暫時禁售，以待後續。似乎美泰希望以跨文化的包裝來擴大芭比的影響力，卻經常弄巧成拙。馬來西亞芭比、中國芭比、西班牙芭比、巴西芭比等等都被創造出來，還是要擔上「假冒」跨文化的世界芭比的惡名：單獨通過顏色調整和服裝的變化，就想利用文化的多樣性來實現巨大的利潤，是不尊重也是十分膚淺的。

1996 年，「星際迷航」系列的芭比和肯

很久以來，芭比一直使女權主義者感到非常不快。按理說，芭比的設定，是非常具有女性意識的。「我們的品牌代表女性賦權，但諷刺的是，批評的聲音多來自那些本應該擁護我們的人。」比如在她的世界裡，從不受男人與家庭責任的制約，再比如她是靠個人奮鬥積累了財富實現夢想。然而這並沒有「取悅」到女權主義者。芭比不合理的「完美」身材和單一外形，都是她們最在意的部分。在他們看來，「金髮碧眼」這種直男審美本身就是在強化性別的不平等和歧視。2014年11月，美泰公司收到了對芭比系列書之一《我可以成為計算機工程師》的批評，該書描述了芭比在電腦方面的無能，並要求她的兩個男性朋友完成所有任務。批評者抱怨這本書是性別歧視，因為「我可以」系列中的其他書籍都是將芭比描述為能夠勝任這些工作並且不需要其他人提供外部幫助的人。為了回應批評，美泰後來不得不將這本書從亞馬孫的銷售中刪除。

如此看來，或許是樹大招風，芭比60年的心路歷程並不如她看起來的一路光鮮，作為女孩們最親近的「人生導師」，口誅筆伐都沒有倖免，批評者過於苛求芭比虛擬人生的現實性意義，並樂此不疲。然而每一次質疑都有可能成為她命運轉折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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