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畫報出版社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句話的流傳之廣讓很多人知道了納蘭容若。不過也僅僅是知道這麼個名字罷了。包括我在內。

拿到《納蘭詩詞賞讀》初稿時，看到注評者周如風女士「緣起」里寫道：「我對納蘭，並無深情。「出於好奇，隨手翻了幾首詩詞，纏纏綿綿，綿綿纏纏，亦是不喜。想納蘭容若何其可悲，篇篇詩賦，三百多年後竟然落入一「無情」注評者與一「無情」編輯手中。看完全稿，我也同如風女士在「緣結」里所寫的那樣，要翻悔了。

我想，這是文字的魅力。古今情同，納蘭詩詞發乎真情，自然能打動人心。

他的愛情倍凄婉，所以寫」誰念西風獨自涼「一生一代一雙人」； 他的友情總離別，所以寫「人生若只如初見」「一片傷心欲畫難」；他的扈駕之行多寂寞，所以寫「獨客單衾誰念我」「聒碎鄉心夢不成」；他的雄心壯志未能酬，所以寫「立馬江山千里目」「誰解公休事魏心」……

他出身皇親貴胄之家。他是御前侍衛。他只活了三十歲。他和結髮妻子只相守了三年多。他愛水慕荷。

面對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面對這樣清麗婉約、哀感頑艷的詩詞，我們只能傾盡全力，做出一本更美好的書。也許它算不上完美，但已是我們所有參與制作流程之人的極致。

• 首先，贊注評者。如風女士的文字充滿古典韻味，如山林小溪自然流淌，與納蘭發乎真性情的詩詞相得益彰。帶入感極強，讀之頓覺遠離俗世。

• 其次，贊內容。精心選取，詳細注釋。納蘭擅擬古用典，為了讓讀者更好地領略詩的意境，我們不懼繁瑣，盡量為詩中的典故一一作出說明。

• 再次，贊封面。封面選擇了與納蘭同時期的畫家所繪幽蘭作為腰封，寓意納蘭高潔的品質，內封則選了最清麗的天藍色，符合納蘭詩詞的氣質。

• 最後，也許有些地方微不足道，但卻是用心之處。比如我們特意選用了優質65g輕型紙，這讓這本足足280頁之厚的書拿在手裡非常輕，加上「瘦長」的開本，盈盈可握，讓你根本不用糾結要不要帶它出門。

華亭鶴唳不可聞，人間倖存納蘭詞。相信不管何時何地讀到納蘭，你會像我一樣，感謝時光里能有這樣美好的相逢。

樣章賞讀

虞美人

納蘭容若

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

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賞評】

青梧桐已然老去，葉葉飄零，墜落井台銀床之上。淅淅瀝瀝的，是落葉聲，還是秋雨聲？秋蛩不住地鳴，想那井台，是當初與佳人並立的地方，可惜，如今已是人影飄渺了。為了尋到佳人，便又騎上連錢驄馬，前往她平日常去的采香之處，竟意外拾得一支翠翹，只是對此翠翹，更覺遺恨滿腔。

回到家中，看那迴廊深深，原是與佳人相會之地。如今「一寸相思一寸灰」，心已老去，只落得，對月孤坐，有何意義。既然如此，不如吹滅了燈火，對明月，就花陰，仔細地將這番情回味一番。

這闕詞，看似寫實，卻處處寫虛。以上種種，都是納蘭用各種大的小的典故，堆積起的一個滿懷相思愁情的世界。尤其是「拾得翠翹」之句，若從寫實角度而言，實在不可信：怎能那樣巧，騎馬訪故地，偏偏就能拾得佳人的釵環？所以，這一句是納蘭的想像罷了。

這世界本可以不真實，但到最後，卻因納蘭的一句「十年蹤跡十年心」，一切都變成真的了。

十年，為何如此確鑿地寫十年呢？古人若要形容光陰漫漫，多喜歡用「三」字：「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納蘭偏偏選擇十年，記得這樣準確。他在《鵲橋仙·夢來雙倚》中也說：「連朝鏡里，瘦盡十年花骨。」他既如此肯定，除了真有情事，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呢？至納蘭離世，盧氏香消也才八載，納蘭這份「十年蹤跡」的愛情，只能屬於他的初戀情人。

至此，真叫人啞口無言了。我們既沒能找到納蘭有個初戀情人的確鑿證據，也沒法證明他沒有這樣一個挂念了十年，其實也是挂念了一生的情人。一切種種，都只是我們以納蘭詞作為藍本，根據那些坊間流言做出的大膽猜測罷了。

其實，我們無需在「十年」這個詞眼兒上較真。納蘭的這闕詞，無論是從詞意還是從典故，都是真切可懂的。而這種「十年蹤跡十年心」的哀思，反覆咀嚼去，令讀詞人的心情真的好像老了十歲。

這也許才是納蘭詞作的真正魅力所在吧？

END

作者：周如風，南人北走，自詡有六朝之落拓風流。本屬意每日里觀書作文，品戲聽琴，逗貓弄草。「自言行樂朝朝是，豈料浮生漸漸忙」，幸得手中寸管，未敢荒廢，汲汲營生之外，積字成文，以慰初心。曾出版隨筆《情到此間怎由人》《暮春花盡留與誰憐》《浮生六記》（譯評）等。

納蘭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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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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