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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四問」

天下讀書人多矣!每個讀書人皆有其獨到的讀書方法,似無須本人在此贅述。但鑒於青年人讀書(尤其閱讀思想艱深的學術著作,姑且稱之為「研究型讀書」)確乎又存在諸如「事倍功半」甚至「無功而返」的問題,故筆者姑且以「過來人」的身份將讀書經驗和盤托出,以期對青年朋友有所助益。

科技哲學家波普爾認為「科學研究起源於問題」,讀書亦然,南宋理學家朱熹主張「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即強調讀書須有問題意識。對於學術類的著作,筆者嘗以「四問」法踐行之。

所謂「四問」,即是說在閱讀文本時,讀者應採取主動姿態向文本發問。

第一問,當問詢:作者想要幹什麼?讀書猶如作戰,弄清對方的戰爭意圖,乃是取勝的關鍵。問詢「作者想要幹什麼」,就在於弄清作者的寫作意圖。唯有知曉作者的寫作目的,弄清「作者想要幹什麼」,方能較快地進入情況,把握文本主旨。譬如,以閱讀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為例,若壓根不知著者目的,是極難讀懂——甚至壓根讀不下去的,因為晦澀的語言、繁多的概念、複雜的句式以及獨特的思路足以將人攔在門外。倘若知曉康德之目的在於「通過對人之理性能力之考察以解決認知何以可能(知識何以可能)」,那麼,在閱讀該文本時,雖覺其艱深,但至少閱讀時有了方向感。方向感對於讀書極為重要,讀書有了方向感,方能做到心中有數,不至於墜入雲里霧裡。

第二問,當問詢:作者是怎麼乾的、幹了些什麼?具體而言,就是作者圍繞其論證的問題或主張都幹了些什麼,尤其要弄清作者是怎麼乾的。弄清此問題是極需功夫的,它不僅需要讀者反覆精讀,而且尤需讀者對文本下一番解剖學的功夫。其中,「怎麼乾的」主要剖析作者所採用的思維路向、論證方法及相關的「建構術」。譬如柏拉圖的《理想國》主要採用追問(逼問)、思辨方式,將問題層層引向深入,最後將思想接引(建構)出來。「幹了些什麼」,主要是具體內容之構成,可喻作文本之血肉,譬如《理想國》中關於「正義」的辯論,關於「勇敢」的辯論,諸多細節及例證則構成文本的血肉。以筆者經驗,若讀者能把握住作者的思維路向及論證、建構方法,「幹了些什麼」即內容的部分還是比較容易理解和掌握的:因為方法若建築構架,內容則似建築材料。掌握了文本構架,即基本掌握了文本內核。更何況,理解構架亦須通過對「建築材料」的分析。如此看來,第二問實則包括兩個重要問題,即「怎麼乾的」和「幹了些什麼」,不過,考慮到方法和具體內容密不可分,故筆者將其合併為一,名之曰「作者幹了些什麼」。

第三問,當問詢:作者干成了沒有?此問題的潛台詞有二:若作者「干成了」,對後人有何啟迪?若作者「沒幹成」,又存在哪些問題?讀者將如何評價文本、評價作者?此一問可謂相當見功底的一問,唯有吃透文本、弄清問題、熟稔作者的寫作背景及在充分閱讀相關文獻基礎上,方能有此一問。此一問,同時意味著讀者不再亦步亦趨地追隨作者,而是開始跳出作者的籠罩和控制,站在評判者的席位上對文本(或作者)解決問題的思路、論證方法及所達到的效果進行評判。

這裡需要強調的是,一般作者對經典文本不敢質疑,其實大可不必。經典當然有其永恆的魅力,但亦非盡善盡美,倘如此,人類有一部經典就足夠了。人類之所以有眾多經典文本,就在於後人敢於對早期的經典進行質疑與評判,從而留下了「別樣的經典」。因此,對於經典文本,今天的讀者當具有敢於評判的勇氣。更何況,作為後來者的讀者,在時間序列上具有「後來者居上」的天然優勢。正如哲學家叔本華所言,「哲學的情形猶如拍賣房產,最後說話的人總是使前面的人所說的一切無效」;維特根斯坦亦言,「在哲學中,競賽的獲勝者是能夠跑得最慢的人。或者,最後一個到達的人」。哲學如此,其他學術性文本亦如此。既然作為讀者佔據後來者的優勢,有機會瀏覽由經典到讀者之間所有關於此問題的文獻,故而讀者應當具備更開闊的視野、更靈動的思維,更應當有信心對作者發起評判性的質問。

第四問,當問詢:換做「我」,應該怎麼做?如果說「第三問」建基於足夠學術儲備之上,那麼此問則是頗具「創造性」的一問。因為,此問中,作為主體性、創造性的「我」開始登場。此時「我」亦將發生身份的轉換,不再以讀者登場,亦不再局限於讀懂文本、讀懂作者,而是在把准文本脈搏的基礎上,將文本所涉及的有價值的話題繼續進行下去。

馮友蘭先生談到中國哲學的講法時,曾有「照著講」與「接著講」的分判:讀懂文本屬於「照著講」,並不增添任何新東西;而「我該怎麼做」的問題屬於典型的「接著講」。「我」將接續經典文本的問題,站在時代立場,利用人類所達到的最新的成果按「我」的思路對經典中的問題進行探索、重新解答,以期給出更為合理的解答。很明顯,「第四問」已超出一般讀者的要求,而是帶有研究性的閱讀。

此問意義極大,尤其當「我應該怎麼做」落實到「真正地做」時,意味著讀者(其實已轉變為作者)不僅深入問題,而且以一種實踐者、探索者的姿態去將問題引向深入。反觀人類學術史,舉凡具有創造性的學術著作莫不如是,費希特通過對康德哲學的問題的解答、謝林通過對費希特哲學的問題的探索、黑格爾通過對上述問題的整合,從而使德國的古典哲學漸次達到高峰;叔本華通過對康德問題的範式轉換,尼采通過對叔本華問題的挖掘,弗洛伊德通過對叔本華、尼採的另類詮釋,從而將非理性主義哲學提升至一個嶄新的高度……

也許,作為普通的讀者,似乎難以達到若黑格爾、尼采之建樹,但至少「我們」在通過沉思將問題引向深入,並從沉思中得到樂趣;退一步講,誰能保證下一個「黑格爾」不在讀者中產生?

(作者系北京理工大學珠海學院副教授)

《中國教育報》2019年05月27日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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