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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裁縫報生仇

明末清初,盜賊橫行,世道極不太平。

死裁縫報生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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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外有一座村莊,名叫周家堰,村民專事蠶桑,還產絲綢,比較富庶。周家堰里有一個手藝極好的裁縫周宏,平日里專門替達官貴人裁製袍服。

這天,周宏正在鋪子里縫製一件絲綢馬褂。他的兒子剛被送去縣城的私塾讀書,他想,那些富家子弟都有馬褂,可不能讓兒子在同窗面前墮了面子。

突然,村口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周宏打開窗戶一望,頓時手足冰涼:原來,一夥蒙面山賊殺進了村子裡。

山賊挨家挨戶洗劫,他們握著亮閃閃的兵刃,見一個殺一個,不留下任何活口。

大驚之下,周宏急忙扔下手中的針線,拔腿要從後門逃走。可是,他很快被一把冰涼的刀擋在了胸前……

山賊已經闖進了裁縫鋪子,一個全身黑衣,綁著頭巾的頭目提著一把七孔大砍刀,架在了周宏的脖子上,惡聲道:「這村裡手藝最地道的裁縫就是你?」

周宏臉色煞白,點了點頭。

黑衣頭目朝門外喝道:「抬上來!」幾個山賊就抬著一具無頭屍體來到了門邊,那頭目又從包袱里提出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說:「這是我大哥,被官兵追殺砍斷了頭顱。現在,你把他的頭和身子縫起來!」

周宏嚇得六神無主,顫聲道:「我、我只是一個縫衣服的,不會縫、縫人頭……」

黑衣頭目冷冷地說:「我大哥要厚葬,怎麼能讓他身首兩處?你縫不了也得縫,否則就要你的腦袋……」說完,他揮起大砍刀,一刀劈碎了旁邊的木椅子。

周宏淌著大汗答應下來。深知今天凶多吉少,周宏想起還在縣城私塾讀書的兒子,定了定神,從桌子下的兩個簸箕里胡亂抓起了一把東西,拿在手心。

幾個山賊將那具無頭屍體抬上了桌子。周宏咬緊牙關,拿起針線,一針一線地將那人頭與屍體縫了起來。黑衣頭目帶著手下去洗劫其他村舍,只留下一個山賊看守。

周宏的雙手沾滿了鮮血,趁看守的山賊不注意,假裝在旁邊的馬褂上抹血,偷偷寫下了血字……

兩炷香過去,桌子上的人頭與屍體已經縫好了,一打量,竟如從未斷頭一般。

黑衣頭目洗劫一番後,又回到了裁縫鋪子。他命人抬走屍體,一邊舉起大砍刀,一邊獰笑著對周宏說:「你手藝不錯啊……」

周宏忙跪倒在地,說:「求大爺放過我一命。我兒子尚年幼,妻子早年去世,若我死了,兒子就成孤兒了……」

周宏話音未落,黑衣頭目大刀一揮,他已身首異處,躺在了血泊之中。

黑衣頭目冷笑:「雖然你很可憐,可大爺幹完這一票,就要金盆洗手了。只有死人才不會報官!」說完,他帶領一眾手下,抬著那具屍體和大批金銀珠寶逃往深山……

二、縣令砍樵

春去秋來,十年過去了,已經天下太平。

這年新春,杭州縣令劉禾上任伊始,聲言一定要偵破十年前杭州城外全村被殺的周家堰血案。

聽到劉縣令的豪言,老百姓卻紛紛搖頭。前後來了幾任縣令,這起五十二條人命的周家堰血案,由於當年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一直破不了案。而且,事過十年,所有線索都斷了,要想找到兇手,真是瞎子跑夜路──難上加難。

可劉縣令卻不理會老百姓的傳言,命衙役們在當年的周家堰方圓十里走訪,尋找有槐樹與榕樹合長在一起的樹林,如發現此類樹林,而且榕樹的軀幹有一人合抱大小,就馬上彙報上來。

衙役們私下抱怨:這血案是沒法破了,劉縣令新官上任,為博個好名聲,卻不顧手下人累死累活……

不過,在劉縣令的嚴令下,衙役們忙活了半個月,一共找到了十五片槐樹與榕樹合長的小樹林,而其中有一人合抱大小的榕樹的,僅有五處。

這天清晨,劉縣令帶著年輕的師爺,與一眾衙役打扮成進山砍柴的樵夫,悄悄地沿著山路,馬不停蹄地趕去找那五片小樹林。

他們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其中一處,站在了一棵一人合抱大小的榕樹跟前,那榕樹與一棵槐樹合長在一起。劉縣令問:「師爺,這榕樹可有十年樹齡?」

這師爺只有二十來歲,雖有書卷氣,卻顯得很老成。他搖著扇子,望了望四周的地勢,捻須道:「此地是陰面山坡,陽光很少照到樹林里。地勢低矮,土地貧瘠,這榕樹應該有十七八年樹齡!」

劉縣令喝道:「來人,給我鋸開這樹,數數樁上的年輪!」

幾個衙役扛著大鋸子,一拉一扯地鋸了起來,不一會兒,大榕樹「轟」的一聲倒了下來。

一個衙役對著樹樁,一連數了好幾遍,高聲說:「大人,這年輪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圈!」

劉縣令笑了,對師爺說:「高見啊!你再挑挑,要想破這周家堰血案,這樹可一定要看準!」

衙役們心中暗暗不爽:這破案法子可真邪門,要一棵棵樹鋸開看,未免太兒戲了……

他們在山裡轉來轉去,師爺在先前選定的那五片小樹林里看了又看,望望那些槐樹和榕樹,不斷地搖頭。

一行人走累了,就在山腰的亭子里歇息。一個衙役忍不住抱怨道:「大人,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平日里乾的都是抓犯人擒強賊的活,咋來這裡當砍樹的樵夫了啊?」

劉縣令不緊不慢地說:「這案子本官心裡有數。師爺,現在還沒找到大榕樹,是不是你記錯了?」

師爺拱手說:「大人,小人肯定沒記錯。這槐樹與榕樹合長的樹林,本來就不多,我們還須四處搜尋,以免有漏網之魚……」

言畢,師爺搖著摺扇,在亭子里四處張望。突然,他收起摺扇,指著遠處的一座古廟,喚來衙役問道:「那是什麼地方?那榕樹可有去量過?」

原來,半山腰處還有一座古廟,後院有一棵大榕樹,鬱鬱蔥蔥。衙役趕緊說:「那是一座荒廟,雖然也有槐榕共生,可那榕樹兩人合抱都有餘,太粗壯了,所以我等沒有報上來。」

「院子向陽,地勢高,土地肥沃,而且,還生長於……」師爺口中念念有詞,揮手引領著大伙兒朝那古廟奔去。

一行人氣喘吁吁地趕到古廟的後院,只見古廟已破敗不堪,人跡罕至。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榕樹長於水井的旁邊,雄偉蒼勁,鬱鬱蔥蔥,而院子里還有一棵碗口般粗細的槐樹。

師爺圍著那榕樹、槐樹一看再看,又對著槐樹下的一個瓦礫神壇琢磨了半天。這神壇豎的是一塊無名墓碑。

半晌,師爺對劉縣令拱手道:「大人,這榕樹與槐樹合長在一起。先前那棵榕樹雖然有一人合抱大小,可地勢陰涼,土地貧瘠,非要十八年光景方能長成。而這裡,陽光充足,水肥充足,十年光景,榕樹就長到了兩人合抱……再過幾天,清明節就到了。請大人派衙役在這裡埋伏,若有人來此處的神壇祭拜,衙役須跟蹤其行蹤。十日之內,血案必破!」

於是,劉縣令吩咐師爺帶領眾衙役在這廟裡盯梢。

三、馬褂血書

清明過後,這天,劉縣令吩咐衙役火速將城內的大財主全偉喚進衙門裡。

杭州城內,老百姓聽說十年前的周家堰血案開審,紛紛趕來看熱鬧。只見全偉身著綾羅綢緞,跪在了堂下。

劉縣令一拍驚堂木,說:「全偉,你可知罪?」

胖乎乎的全偉一臉驚恐:「大人,小民一向安於生意,平日行善積德,哪來的罪行?小民冤枉啊……」

劉縣令喝道:「那我問你,可知道十年前周家堰全村上下五十二條人命的血案?」

全偉張大了嘴巴:「大人,這血案小人倒是聽說過,可與小人有什麼關係呢?小人從未去過周家堰……」

劉縣令眉毛一挑:「哼,那我問你,清明節,你可曾去了東郊的一座荒廟祭祀?」

全偉愣了一下,點頭道:「是的,小人有先人埋在東郊荒廟,故清明時節攜帶家眷去祭祀一番,不知犯了何罪?」說到這裡,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小人平日心地善良,連螞蟻也不忍踩死一隻。大人新官上任,可能還不知道小人平時最喜行善積德,這是小人數年來救濟平民百姓的清單……」

此語一出,圍觀的老百姓喧嘩起來。這全偉確實是城內的大善人,很多百姓受過他的恩惠,紛紛為他喊冤。

劉縣令臉色不變,喝道:「堂下肅靜!現有三事,全偉,你是否承認?一、你祭祀的地方,是不是在那座長有槐樹與榕樹的東郊荒廟之中?二、那槐樹下擺的神壇是不是你所設立?三、清明節前來祭拜那神壇的,連你在內,前後共有十三人?」

全偉磕頭道:「大人,小人確實去過那荒廟祭拜,神壇也確是小人所立。可是,我只知道自己前往荒廟祭拜,卻不知道他人也有去那裡祭拜,十三人之說,小人不知。」

劉縣令又敲響驚堂木:「傳當年周家堰血案的原告!」

全偉一臉茫然,卻見一個年輕人快步走到堂下,跪倒在地,朗聲說:「在下周銘濤,自幼父母雙亡,全村上下五十二人慘遭山賊屠殺,未留下一個活口。唯有小人在縣城私塾念書,幸免於難……」

年輕人正是劉縣令的師爺。全偉傻了眼,難怪縣令大人說有把握破案,原來這師爺就是周家堰的。

劉縣令正色問道:「周銘濤,你有何證據控告當年的兇手?」

周銘濤從懷裡掏出一塊褐色的布,悲戚道:「我父親是裁縫,手藝精湛,此乃他臨死前所寫的馬褂血書。當年的血案發生後,我回家收殮父親,發現了屍體下的馬褂。此馬褂本是為小人縫製,每次睹之,小人垂淚不已……」

周銘濤抹了抹眼淚,朗聲念起了血書:「吾兒,匪首屍首乃我縫,父知必死,山賊全為蒙面……」

劉縣令問:「山賊既然蒙面,你如何控告兇手?若是誣告,雖是師爺,本官照樣嚴懲不貸!」

周銘濤說:「大人,且聽下去,我父的血書還寫著:……山賊全為蒙面,父藏一把槐樹榕樹種子於屍首縫接處。賊屍已近腐臭,必葬於附近。十年後,尋槐樹榕樹共生之處。賊匪頗有義氣,祭拜賊首者,乃殺父仇人!」

一字一句念完後,周銘濤指著全偉厲聲道:「自從燒殺掠奪後,你和同夥已悄悄隱藏身份,做起了正當生意,欺世盜名,還做起了善人。可是,每逢清明節,你必定去祭拜當年的匪首,只是你怎麼也想不到,那槐樹榕樹共生,乃是你當年所殺的裁縫留下的線索。」

全偉臉色大變,卻還是磕頭喊冤:「冤枉啊大人,那裡供奉的是我祖上,我是一個本分商人,這血書可是有假……」

「不假!」劉縣令喝道,「這血衣乃師爺所留,有當時的官府記錄為證!」

四、槐榕為證

全偉突然說:「大人,倘若這血書為真,為何要等到十年後才來抓捕兇手?小人有眾多疑點不解,堂下百姓也一定會為小人鳴不平!小人私下揣測,是不是官府為了破案立功,胡亂抓捕小人充數?」一時間,堂下百姓群情激昂。

「本官偵破此案絕不是為了功名,而是為了當年五十餘條人命報仇雪恨!」劉縣令臉色嚴峻,問道,「周銘濤,你為何十年之後方才起訴被告?」

周銘濤緩緩道來:「大人,賊人頗有義氣,此地風俗五年一大祭,唯有等五年或十年時,賊人方會聚集祭拜!其實,官府在血案發生後就開始尋找合長的槐樹和榕樹,可它們尚且弱小,並不醒目,遍尋不到。為了不打草驚蛇,當時官府並未對外透露此事……」

「那五年後,槐樹與榕樹已經長成,為何不在當時破案?」劉縣令又問。

周銘濤說:「五年後,槐樹與榕樹確實已經長大。小人考取功名返鄉,其實在案發後第六年就注意到了槐樹與榕樹所在的東郊荒廟,只是在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第九年間,小人暗自查訪,並未遇見有人前來東郊荒廟祭拜。直到第十年,也就是大人上任這一年,小人發現,東郊荒廟的槐樹下有人立下了神壇。小人思量,此時正好是十年大祭,故特意引領大人去荒廟……」

劉縣令聽完,對堂下百姓說:「血案之所以十年後方能告破,皆因賊人太小心謹慎!來人,給我抬上荒廟的槐樹與榕樹!」

幾個衙役氣喘吁吁地抬上兩截樹榦,一截是槐樹,另一截是榕樹。

劉縣令問衙役:「你們可有數過這槐樹與榕樹的年輪?」

衙役稟告:「大人,不多不少,每棵樹的年輪都是十圈!」

劉縣令得意地望向臉色慘白的全偉,喝道:「來人,傳參加本次祭祀被押回來的十二人!」

大堂上,眾衙役押入了一群戴著鐐銬的囚犯,正好十二人。他們垂頭喪氣,面露驚恐。

圍觀的百姓驚呼起來。這裡有馬行的李老闆、錢莊的劉掌柜……全是城裡有家業的財主!

劉縣令說:「這十二人已供出了當年的血案罪行。清明節,衙役跟蹤前來東郊荒廟祭拜的人,把他們的身份都查清楚了,昨晚突然審問,真相水落石出!全偉,你可是有名望的『大善人』,當然要謹慎對待。」他扔下了一紙卷宗,「這是他們已經簽字畫押的供詞,你好好看清楚,當年的罪行已是鐵證如山!」

全偉全身一震,如雞啄米般連連磕頭:「求大人饒小人一命!當年罪行,實屬饑寒交迫,為求活命。小人現已脫胎換骨,願以全副身家,良田萬畝,黃金萬兩換回一條狗命……」

周銘濤禁不住打斷了他:「若你能活命,則當年周家堰五十二條人命,到哪裡去尋天理?」

全偉面無血色,喃喃道:「沒想到,十年後,是那裁縫報了仇,沒想到……」

劉縣令扔下一支判簽,一字一頓地說:「十年前周家堰血案業已告破,本官判決元兇十三人秋後問斬……」

堂下聽審的百姓見血案告破,忍不住奔走相告。

劉縣令和師爺智破此案,成為江南美談。有民謠流傳下來:「十年生死兩茫茫,古廟大樹師爺郎;生死報應終有時,死裁縫也報生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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