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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春天的蟲子,不相信眼淚,相信真實

HBO迷你劇《切爾諾貝利》因為劇中對切爾諾貝利事故發生後當局試圖掩蓋真相行為的犀利呈現而廣受好評。其實,由這場悲劇出發進行藝術創作的藝術家和文學家不在少數。其中,瑞士插畫師Cornelia採用了一種特殊的方式記錄下核泄漏發生後對環境和人類造成的遺留傷害,並把它們帶到世人面前……

這個月,正當爛尾的《權力的遊戲》被海內外觀眾集體吐槽之際,HBO的另一部迷你劇集來給他們挽尊了——和英國天空電視台合拍的《切爾諾貝利》,已經放出的三集可謂口碑好到無敵,豆瓣評分從9.5升到了9.7,imdb評分也高達9.6。

真實比電影更恐怖

這部取材於1986年4月23日前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核泄漏災難之後所發生事件的片子,被譽為「比恐怖片還恐怖」。我一個看任何驚悚片都不眨眼的人,都根本沒勇氣看下去,沒過幾分鐘就要把暫停鍵按一下,為了保住呼吸。因為我知道,它再現的一幕幕慘狀不是源於文學幻想,而是一些曾經在這個世界上活過的人所真實經歷過的:

1700噸用於吸收中子的石墨爆炸燃燒,釋放出了相當於廣島原子彈所釋放劑量400多倍的放射性物質,在比正常值高出上億倍的核輻射下,工作人員身上瞬間便開始滲血、潰爛;前來搶救的消防隊員因為拾取了被炸出來的石墨碎片,轉眼間整隻手就起泡腐爛,他們回去以後也會很快躺到病榻上,在皮膚和頭髮不停脫落中死去;救援隊中的直升機駕駛員飛到了反應爐上方的輻射中心,因失去意識而撞在吊塔上當場死亡;附近普里皮亞市的居民們呼吸著漫天塵埃,這些人當中很多在今後會罹患惡性腫瘤,生出的新生兒也各種畸變。

參加這場救援的人數最終達到了50萬名,包括10萬名軍人和40萬名平民,其中2萬名曝露最嚴重的沒多久就死去了,還有20萬人變成殘障人士。他們被迫承受的滅頂之災因為爆炸,更因為當局的隱瞞。不僅如此,這些人的後代也將繼續遭受核輻射的詛咒——在白俄羅斯、烏克蘭等地有數十萬的兒童癌症和畸形與此有關。

切爾諾貝利的這場人為悲劇引發了許多藝術家和文學家的創作,法國著名漫畫家艾瑪紐埃爾·勒巴熱少年時代在電視上目睹了這場悲劇,成名後他前往那邊無人居住之地,駐場兩周畫出《切爾諾貝利之花》(Un printemps à Tchernobyl),2015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列克謝耶維奇身為白俄羅斯人,更是歷時三年採訪受害者,寫下了《切爾諾貝利的回憶:核災難口述史》。

它還引發了許多與此相關的影視紀錄片作品,像是《搶救切爾諾貝利》、《切爾諾貝利之春》,等等。此外,像是《輻射》這樣的遊戲設定也很大程度上從中吸取了靈感。

人類用這些方式去緬懷死難者,也質疑當時甚至之後的一些非理性做法。

攝影師Lucy Shires拍攝下切爾諾貝利地區被廢棄已久的房屋

變異的昆蟲既美麗又殘酷

在所有與切爾諾貝利有關的藝術作品中,瑞士插畫師 Cornelia Hesse-Honegger可以說最特別的,她用了一個既科學又極具悲劇美感的方式,來記錄它所帶來的破壞和影響。

Cornelia很年輕的時候就在蘇黎世大學工作,1967年,該校動物研究所的遺傳學家Hans Burla教授給她布置了一項任務——用手繪線條畫記錄下實驗室里那些變異的果蠅,它們是通過研究人員有意而為地在食物中添加毒物得來的實驗樣本。

出於她自己的興趣,Cornelia 還給這些變異的果蠅上了色,把它們叫做卡西莫多。這項工作促發她去訓練自己辨識、檢測昆蟲形態紊亂的能力,1969年她就開始了自己的系統研究。

1985年,她還畫了一隻在實驗室里因為X射線照射而變異的家蠅,就是下圖這隻。

受到X射線輻射的家蠅,腿的一部分從觸角長出來,翅膀和眼睛的顏色也發生了變異,水彩畫,蘇黎世,1985-1986

1987年夏天,也就是發生切爾諾貝利災難的一年後,Cornelia去了瑞典和瑞士南部城市提契諾旅行,這些地區受到了核泄漏物的嚴重污染。她一路研究了那些生活在此的半翅目昆蟲,發現這些蟲子生長受核輻射干擾的景象極其讓人震驚,且代代相傳,而不是一些人所認為的爆炸過去一段時間了就無足輕重。

在提契諾,她收集了三對果蠅,帶回自己家中的廚房裡用實驗室的方法來飼養,一共培育了三代(每一代需要三周時間),然後拍下它們的變異狀況,1988年,她把這些數據和圖發表在了擁有眾多讀者的瑞士《每日導報》(Tages-Anzeiger)上。

從提契諾採集回來的黑腹果蠅第一代,頭部和腹部存在變異,彩色素描,蘇黎世,1987

從提契諾採集回來的黑腹果蠅第三代,左翼缺失,只有一個小團在那兒,彩色素描,蘇黎世,1987

來自瑞典奧斯特法爾內博的軟蟲幼蟲,左翼是裂開的,彩色素描,於辛厄,1987

但是,她的發現公之於眾後一開始卻並未受到科學界的重視,因為一直以來,西歐的生物學家們都認為空氣中的輻射水平很低,抱著沒有必要研究放射性沉降物是否對大自然或人類存在影響的態度。

三年後,她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前往切爾諾貝利去收集蟲子,親眼看看那裡發生了什麼。在隔離區以南30公里的港口,Cornelia收集了螢火蟲和紅斑潛蠅,而在污染最嚴重的普里普加特,儘管只被允許停留10分鐘,她還是努力找到了幾隻能揭開真相的小動物。

來自烏克蘭普里普加特的軟蟲,右腿中間短,沒有腳,缺爪子,水彩畫,基輔和蘇黎世,1990

烏克蘭斯拉沃蒂奇的樹蟲,右觸角不正常,水彩,蘇黎世,1991

性格堅韌的Cornelia相信這些變異應該都是由於核輻射引起的,為了找到更多證據,她繼續走訪了一些正常的核設施,如瑞士郊區的核工廠,英國、法國的核後處理工廠,德國的核能設施。此外她也想方設法造訪了諸如美國三里島和內華達原子彈測試區這樣一些常人無法接近的核事故工廠或核基地,進一步證實了自己的推斷。

椿蟲是她非常關注的研究對象。生長中的椿蟲幼蟲至少要蛻皮5次,根本不能飛,而成年後也很少飛行,所以幾代蟲子都會呆在同一塊土地上,接受長時間穩定的輻射影響。

它們以吸取樹液為生,如果賴以為生的植物受到輻射,這些輻射也會傳到它們的身體里。在那些受到核污染的地區Cornelia找到了腹部產生畸變的螳蝽、左翼產生畸變的真椿、右觸角缺失一節的真椿、左翼產生變異的姬緣蝽……並一一把它們畫下來,見下列四張圖。

1998年,Cornelia 出版了一本書,名為《半翅目:美麗和其他,或變異世界的圖像》(Heteroptera: The Beautiful and the Other, orImages of a Mutating World),把更多的變異蟲子帶到世人面前。

到2012年底,她已經參觀了超過25個和核設施有關的地方,從切爾諾貝利到三里島再到海牙角,收集了近16500隻昆蟲,畫出了250隻昆蟲或身體部位。日本福島發生了和切爾諾貝利劃為同級的泄露事故之後,她也趕去了那邊。

她一系列的發現證實,在核電站周圍,即使是那些沒有發生任何事故的核電站,昆蟲變異率也比正常要高,而風向和變化頻率是變異的重要預測因子,有時甚至比距離核設施遠近更重要。這份堅持不懈慢慢帶來了改變,近年來,一些生物學家開始正視她提出的那些問題,並投入了更多的專業研究。

Cornelia認為「藝術有自己的發現之路,有自己的方法讓未知變得可見」,與她而言,繪畫是一種獨特的發現方法,讓人眼去認識自然的另一面,這是閱讀或拍照也不能取代的,她用Wissenskunst來形容自己的工作,德語Wissenschaft是科學的意思,而Kunst是藝術的意思,而加在一起就是「科學藝術」。

排版:Ruiying

文章來源: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公眾號「科學藝術研究中心」,轉載請聯繫原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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