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傳奇——弄女苦樂
文/單刀
王（老王）家三鳳登枝。外人傳說，這是老王家修了幾世的福分，這是大富大貴之兆啊！三隻鳳凰必會翱翔九天啊！真真是羨慕死個人啊！
對王來說，孩子是不是鳳凰他不知道，能不能翱翔九天他也不知道，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三女到來的苦樂。
三女呱呱墜地，醫生對滿頭大汗，將要累昏過去的三妮說：「三個寶貝活力四射。」三妮一聽就笑著睡著了。
寶貝落地，身子烏青，暗紅，醫生拎著小腿對著屁股就是兩巴掌。寶貝們啊——啊——連聲。
麗華、麗美、麗艷，是不倒腔兒的主兒。直哭得嗓子啞，身體泛紅。
王擔心地問醫生說：「寶貝難不成有毛病？」
「沒毛病，誰家小孩生出來不哭？」
「那哭啥哩？」
醫生很哲人地說：「每個人都是在自己的哭聲中來到這個世界。」
王問：「為啥？」
醫生看王較真，白他一眼說：「人生本苦啊！」
王若有所思，不再問了。
回到家，王趕快給三妮做飯——雞蛋紅糖粥。飯沒做好，三個寶貝嚎聲震天，王手忙腳亂地沖奶粉。
麗華三斤一兩，麗美三斤二兩，麗艷三斤三兩，別看身板小，但是飯量大，三天一袋奶粉。三個寶貝，喝過奶就是拉屎拉尿，拉過屎尿就是嚎然大哭，驚得四鄰難眠。
第一晚，王好奇加興奮，毫無睡意；第二晚，王只剩下了興奮；第三晚，王的興奮也丟了，開始瞌睡得掉頭了。但三個寶貝卻應了醫生的話，真是活力四射，整夜嗷嗷哭，鄰人第二天揉著惺忪的眼說：「王啊！你家的三個公主是典型的夜哭郎。想想辦法吧！」
王充滿好奇地問：「啥叫夜哭郎？」
鄰居說：「就是白天睡覺，夜裡哭叫啊！」
「那咋辦？」
「用紅紙寫幾句咒語貼在路口上，讓過路人念念，就好了。」
「什麼話？」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個老天光......」
王一聽頗為有趣。那就試試吧！王鋪就大紅紙，毛筆著濃墨在上面龍飛鳳舞一番，大功告成。
子夜時分，繁星滿天，夏風浩蕩，蛙叫蟲鳴。
王單獨挾著一捆咒語，到大道、小路口張貼。
回到家，寶貝們依然哭得驚天動地。三妮剛安撫了麗華、麗美開始嗷叫；王趕緊安撫了麗美，麗艷又開腔了，弄得王和三妮沒有合眼的空兒。三個寶貝好像是夜的精靈，吃飽就哭，哭罷就喝奶。
第二天，王暈暈沉沉去上班，走起路來飄飄然。王初為人父的喜悅蕩然無存。面臨著現實的問題，誰來照顧三個孩子。三妮兩隻手侍弄不了三個寶貝。王把娘接來，王又讓妹妹回來——妹妹在廣州打工。這樣三妮、娘、妹妹每人分一個寶貝。王終於解放了，趕緊投入教學工作中。
三個寶貝長得一模一樣，沒人能分出個大、中、小來。三妮讓王給寶貝做記號。王用紅筆在麗華眉頭上寫A、在麗美眉頭上寫B、在麗艷眉頭上寫C。
好在一個月後ABC不再夜哭。ABC瘋長，飯量大，已是兩天一袋奶粉。兩個月後已經是一天一袋奶粉。
王每天就腳不點地去鎮上買奶粉。
奶粉昂貴，三鹿的簡裝的每袋十八元，精裝的每桶一百零八元。王的工資每月四百三十一元六毛五分，牛奶一月下來就是五六百元，王的工資卡頂不住了，王的頭頂飄來了烏雲。
再窮不能窮孩子，就像再窮不能窮教育一樣。王開動腦筋，到會計、朋友處借錢。次數多了會計和朋友的臉色就有點顏色了。王是聰明人，一看就明白了，無奈，就到銀行去貸款。貸款也不是你手一伸，人家錢就給你了。人家要資格審查，人家要人擔保。王就到鎮教育辦找主任蓋章，又到派出所開已婚證明，又要到計生辦開准生證，又要到教育局開教師證明，又要到綜治辦開無違法亂紀證明，又要開在職教師證明.......最後王終於被證明是孤石灘鎮小學的已婚的無違法亂紀的王義仁教師同志。
銀行的同志一看，手續差不多了。說：「擔保人呢？」
我和李趕快站出來，挺直胸膛說：「啊，這裡，這裡。」
銀行同志很行地說：「把你們的身份證，教師證交出來。」
我們躬身遞過去證件，很行的同志，啪啪地蓋章。王終於拿到貸款三千元。
王說：「謝謝張、李。你們可幫我大忙了。如果你們想要孩子，每人給你一個。」
我和李嚇得目瞪口呆。
「王啊，別開玩笑了，俺們還沒對象呢。」
寶貝們長得快，吃得猛，很快一天兩袋奶粉了。據說，王愁得白髮多了十八根。
一天，三妮說：「王，你看咱的三個寶貝，怎麼頭越來越大了呢？」
王說：「頭大聰明啊！」
三妮頗以為然。
半年後三個都孩子嘔吐不止，王和三妮趕快帶孩子到縣醫院檢查，居然有了腎結石。醫生說「可能是牛奶中的三聚氰胺超標了。」
王拎著牛奶到質檢局做檢測，結果三聚氰胺超標十八倍。
從此王走上了給孩子治病之路，還走上了漫漫的告狀之路。
走上這兩條路三年後，二十八歲的王，已是蒼白蓋頭，滄桑滿臉。看著可憐人！王低矮的身影奔波在去醫院和法院的漫漫長道上。
一年後事情終於有了結果：三鹿奶粉被判定擔負三聚氰胺超標的責任，啟動賠付程序；三個寶貝的病得到精準的救治，病情趨向好轉，結石正在不斷排出。
王拿著法院賠付的一萬三千一百四十二元五角人民幣和三個寶貝的腎結石CT片子，在街角處嚎然作聲。路人一看都趕緊躲著走。
那天離開縣城，王不想坐車，步行回家，黃塵飄揚的六十里路，王足足走了五個小時。子夜時分，在澧河灘，王抬頭望天，昊天澄澈、碧藍，繁星點點，好一排熱鬧的景象。王吃驚地發現原來頭頂還有這般美景。
王忽然意識到，自從三女降生，只顧著低頭走路，已經很久沒有抬頭望天了。
這時，天宇，獅子座流星雨飛灑而過，如天女散花，雖轉瞬即逝，卻輝煌燦爛。
王捂面啜泣不止。
原來美景在，只是缺少發現的眼睛。原來眼睛在，只是缺少發現的時間。原來時間在，只是缺少發現的心情。
王自言自語道：「我辜負了太多美好的時光啊！」
王回到家，輕輕推開虛掩的門，三妮和寶貝們都睡熟了。王躺在床上，望著小小瓦房的二坡檁，一夜無眠。
三個寶貝四歲，一溜高，一模一樣漂亮，是三個小仙女。當孩子從幼兒園回來，飛奔向王，叫著：「爸爸爸爸......」王的笑容燦爛如花。王的心中充滿無盡的溫暖和蜜意。那是一個父親的驕傲和幸福。
很多時候，王背著雙手，昂首走在前面，麗華、麗美、麗艷，一串相連走在後面，在校園巡遊。王目視前方直線而行，三寶卻在後面東張西望，擠眉弄眼，搖頭晃腦。
有時候，王早早把孩子叫起，三寶排成一溜到操場跑操。麗華、麗美、麗艷有模有樣齊步跑，王嚴肅認真地喊著121、121、121......父女四人的身影迎著燦爛霞光，矯健有力。
有時候，孩子無聊，王下班回家，三寶蜂擁而至，抱著王撒嬌。王幸福得差點醉了。孩子精力無窮，有騎馬脖的，有騎背的。王乾脆伏地為馬，馱著三寶，在地上噠噠噠前行。
三寶笑聲咯咯咯......漫溢小小屋舍和菁菁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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