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藝術家 | 大衛·哈莫斯：賣雪球的老大叔

有一個人們無法否認的事實：往往是苦難催生出藝術。自2010年起，因阿拉伯之春所引發的難民潮，使得地中海的居民們面對無法逃避的生存問題，同時越來越多遊走於這些群體邊緣的藝術家開始在自己的創作中思考地緣問題。而在上個世紀的美國，種族歧視也是藝術家們集中討論的話題。在這之中，大衛·哈蒙斯（David Hammons）作為最引發人們興趣去探究他的藝術家，也始終在為真正的自由平等發聲。

David Hammons,圖片來自MoMA

大衛·哈蒙斯1943年出生於美國伊利諾伊州的斯普林菲爾德，在非裔美籍單親家庭中長大的他，是十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1962年他移居洛杉磯，1966年至1968年就讀於喬納德藝術學院（現加州藝術學院），1968年至1972年他來到奧蒂斯藝術學院學習。在那裡，哈蒙斯受到藝術家如查爾斯·懷特（Charles White）（正是他的老師）、布魯斯·瑙曼（Bruce Nauman）和約翰·巴爾代薩里（John Baldessari）的影響。這些藝術家有相似之處：他們在之後很快在國際上知名，同時也是非裔美國藝術家和居於洛杉磯的爵士音樂家之中的先鋒。1974年哈蒙斯在紐約定居，在那裡他開始聲名鵲起。至今他仍然在紐約生活和工作。

David Hammons,Untitled,2017,?Hauser&Wirth

哈蒙斯通過他多樣的作品和媒體，以及頻繁地改變創作方向，成功地避免了一種標誌性的視覺風格。他的大部分作品都與極簡主義和後極簡主義藝術發生關聯，並與它們同呼吸，重視城市的變化無常。同時也提到了黑人在美國的社會地位。他的許多作品反映了他對民權運動和黑人人權運動精神的貫徹。早期作品《掛鏈的鐵鏟》（Spade with Chains），代表著囚禁與失去自由的鐵鏈，加上鐵鏟這一園藝工具，象徵著曾經在奴隸主莊園中，所有價值被榨取得乾乾淨淨的黑奴。哈蒙斯大膽啟用隱藏惡意的雙關語：「Spade」在英文中還有黑鬼的意思。而鐵鏟黑黢黢的外觀，又映射了他們的膚色與面部。1974年藝術家創作了另一件《鐵鍬》（Spade）印刷品，藝術家用壓留的方法，在漫畫上留下了黑人外形的特性。這一系列作品被普遍認為來源於克萊因的影響。從60年代後期到70年代中期，哈蒙斯在他的皮膚和衣服上塗抹油脂或人造黃油，在木板或紙上進行一系列的「身體列印」。

David Hammons,Untitled,1969 ?MoMA

David Hammons making body prints, Slauson Avenue studio, 1974. Photograph: Bruce W. Talamon.圖片來自CCA Wattis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Arts

他的畫作《黑人第一，美國第二》（Black First, America Second）創作於1970年。這是兩張他被包裹在美國國旗中的照片。作為非裔美國黑人，這是他的黑人自我和美利堅自我的鬥爭。哈蒙斯自始至終、與生俱來擁有的這兩種身份是分裂的，從根本上說就是不一致的。不管是從他個人還是投射到整個歷史，兩者不斷在個體間碰撞纏鬥，無法融合，連和平相處都無法達成。

David Hammons. "Black First, America Second," 1970. Courtesy of Tilton Gallery, New York，圖片來自CCA Wattis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Arts

1980年，哈蒙斯參加了科拉布開創性的時代廣場展覽，該展覽為紐約一群年輕的另類藝術家提供了思想交流的平台。他的裝置是由閃閃發光的散落玻璃碎片製作而成，這些玻璃碎片均來自夜間火車上的破酒瓶。哈蒙斯從不排斥這類平凡甚至低劣的材料。穿梭在紐約這座超大型都市中，他用非裔美國人生活中高度帶電的碎屑製作雕塑，創作材料包括從理髮店地板上收集的頭髮、雞骨頭、瓶蓋和空酒瓶。這成為黑人在美國長期的社會地位的投射。哈蒙斯用一種輕賤的方式將自己的族群貶低到極致，從而反彈出強烈的藝術效果。許多評論家認為這些物品喚起了貧窮的城市黑人階層的絕望，但哈蒙斯卻在這些材料中看到了一種神聖或儀式的力量，這就是他如此廣泛地使用它們的原因。

他的其他作品還以籃球和黑人青年的關係為主題，比如讓一個臟籃球反覆彈跳在乾淨白紙上作畫；還有一件頗具神聖意味的《籃球架》（Basketball Chandelier），它被精心地裝飾著瓶蓋，令人聯想到伊斯蘭馬賽克設計;《更高的目標》（Higher Goals）(1986）中，一個普通的籃球籃筐、球網和籃板被放置在一根三層樓高的杆子上——黑人一直在體育界頗佔優勢，然而這卻是黑人運動員也不可能實現的抱負。哈蒙斯在其中消極地暗喻了黑人在美國社會奮進掙扎但大多是徒勞的現狀，他在其中暗藏的諷刺和黑人說唱歌手們自稱「黑鬼（Nigger）」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Basketball Chandelier ,1997 ?MNUCHIN GALLERY

哈蒙斯在創作時始終執著地關注兩個問題：你是誰和你以怎樣的方式「觀看」？即便態度消極，在談到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l）關於光的感知的作品時，哈蒙斯說:「我希望我能創作出那樣（亮麗的）藝術，但我們太壓抑了，我無法涉足其中……我很樂意這麼做，因為它也可以是黑色的。你知道，作為一個黑人藝術家，我只處理光。他們會說，『他到底是怎麼處理的，從他所處的環境而來？』我想說，我正在努力回答這些問題，但我還不夠自由。我仍然覺得我必須把我的聲音發出去。」

除了裝置與平面畫作，哈蒙斯也一直在探索影像作品。他與藝術家亞歷克斯·哈思利（Alex Harsley）合作創作了許多視頻作品，包括《超酷的自由》（Phat Free），該作品被收錄在惠特尼雙年展和其他展覽場所。哈蒙斯和哈思利還在紐約第四街攝影畫廊（Fourth Street Photo Gallery）、著名的東村（East Village）藝術家展覽和項目空間進行了裝置設計合作。

Phat Free,圖片來自Art Institute of Chicago

2007年1月18日至3月31日，在曼哈頓上城區L&M ARTS舉辦的一場展覽中，哈蒙斯與妻子日本藝術家長谷川千惠（ChieHasegawa）合作創作的一幅作品獲得了公眾的好評。由哈蒙斯特別在豪華住宅區挑選的畫廊中（他不接受與任何一個畫廊合作），他們將全毛皮大衣——由兩隻水貂、狐狸、黑貂、狼和灰鼠製成以古董婚紗形式展出，哈蒙斯和他的妻子在這些奢華大衣的背面上塗畫、燒灼、染色、擦拭。哈蒙斯曾說，他希望作品能「遠離視覺，變得更深入」。除了在L&M ARTS的這一驚世駭俗之舉，在這個過程里，他腦海里閃現出許許多多：薩滿教、政治、消費主義、萬物有靈論、風俗畫、動物權利和笑話……在這裡，觀眾被賦予了一種強烈的情感，這甚至是嚴肅、可怕的，正如同藝術世界裡的任何一個人一樣。

Installation view,David Hammons Hauser&Wirth Los Angles 2019,?Hauser&Wirth

哈蒙斯最著名的作品當屬《賣雪球的人》（Bliz-aard Ball Sale）。1983年，哈蒙斯在曼哈頓下城庫珀廣場（Cooper Square）擺攤賣雪球。他將自己做的雪球整齊排列在一起，放在一張北非風格的地毯上。每個雪球由帶有刻度的模具製成，這使得每個雪球除了大小不同外，外形完全一致，其價格視大小而定，他本人和其他尋常的小販一起站在攤位後等待顧客的光臨。這種玩笑式的售賣最後居然收穫了全部售出的結果。 這一行為藝術上涵蓋了他很大一部分的創作意圖，這件短暫的作品成為他永久的實踐。哈蒙斯用這樣一件詼諧的行為作品，來批評和諷刺種族歧視以及街頭攤販所經歷的社會階級歧視的現實。每個時代對同一件作品都會有不同的詮釋。放在當下，就是對消費時代的諷刺。雪球會消融，最終無影無蹤，在這之前它晶瑩剔透，圓潤可愛。人們願意用1美元購買這種生命只有一夜的東西。我們在商人和廣告商們的誘導下會購買太多精緻、新奇，然而一無是處的商品。

David Hammons, Bliz-aard and Ball Sale, 1983, Performance documentation. Courtesy 圖片來自Frieze

大衛·哈蒙斯被認為與他同時代的年輕非裔美國藝術家們十分不同，他被視為「後黑人」。他的藝術作品先文字一步，暗指了無私的利他主義，而其他藝術家才剛剛意識到這一點。

近期展訊

David Hammons

2019.05.18-2019.08.11

Hauser&Wirth,Los Angles

Orange in the New Black,2017,Mixed media,?David Hammons,photograph:Genevieve Hanson,圖片來自Hauser&Wi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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